许洲远曾想过, 如果时间门可以倒退,他绝对不会在那个晚上,坐上那辆绿皮出租车, 跟着刘梦尹到那家三星级的酒店, 绝对不会蹲在楼对面的那株葱郁茂密的香樟树下守上一夜。那样的话, 他就不会看见那个男人拥着她的肩膀, 走出感应玻璃门,踩下台阶,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看见那个他追了半年,相恋三个月,婚姻截止到那一刻不过四年的妻子背着他,出了轨。
可若没有亲眼看见那样的场面,他又怎会知道那近乎半年的时间门里, 枕边人的冷淡从何而来。
可他后悔了那近十二个小时里做过的所有, 唯独有一件事, 他没有后悔。
他没有冲过去, 没有将那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 他给她留了最后一丝颜面,也给自己搭建了最后一点自尊。
在那之后的十二个小时时间门里,他想过无数种张口跟她提离婚的理由。
却没想,把离婚协议书最先放到桌面的会是对方。
长形的餐桌前,许洲远的视线久久地定格在那薄薄几页纸的扉页上, 他很平静,平静的出乎自己的意料。
“我是哪里做的不够好吗?”不是质问, 只是询问。身体的困倦和精神的疲乏让他声音很轻、很轻。
刘梦尹坐在他对面,头微微低垂,沉默半晌后, 她摇了摇头:“你很好,是我不够好。”
因为自己不够好,所以才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吗?
这个借口让许洲远垂头失笑,笑完,他嘴角僵了僵,问了一个他并不想问出口,却又实在想知道的问题。
“你爱过我吗?”
刘梦尹抬头看他,良久,她才开口,她说:“爱过。”
爱过..
是爱过,但现在已经不爱了。
许洲远缓缓点了点头:“谢谢。”
谢谢她在最后说了【爱过】,而不是【没有】,又或者是沉默不回答。
“这个房子..”刘梦尹话说到这里,停顿了几秒:“怎么分?”
这个房子是许洲远的婚前财产,当初买的时候,他还不认识刘梦尹,再加上父母也掏了二十万出来。
所以他说:“房子我留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前年买的那辆沃尔沃XC90的车钥匙放到桌上:“这辆车给你。”
刘梦尹不会开车,打认识许洲远开始,她去哪都是许洲远车接车送。
“不用了,”她说:“车你留着吧。”
许洲远这才抬头看她:“所以你是想要这个房子?”
刘梦尹没有说话。
许洲远将她的沉默当默认了。
“对不起,这个房子我不能给你。”他起身,去了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三张卡。
回到桌前,他把三张卡轻放到刘梦尹的面前:“这里一共有七十万。”
是他这些年所有的积蓄。
从他认识刘梦尹到现在,刘梦尹都是没有工作的,这些年,吃穿用度都是许洲远买单,当然,不管是女朋友的身份又或者妻子的身份,许洲远一直都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
他甚至想着,能养她一辈子是他的幸福。
可如今感情以这种方式结束,他觉得自己能把所有的积蓄给她,也算仁至义尽了。
而刘梦尹也没有客气,她说了声谢谢后,将卡叠在一起放进了口袋。
餐厅里一阵长时间门的沉默后,刘梦尹抬起垂了很久的头,目光落在许洲远面前的那份离婚协议书上。
“字我已经签了,你..”她今天说话的声音是许洲远认识她这些年来,最低柔的时候:“你要是没有异议,就签了吧。”
默了会儿,许洲远翻开那几页纸。
他们没有孩子,房子是婚前财产,和朋友合伙开的心理咨询公司,他是以技术入股,如今还没到可以分红的阶段。
所以离婚对他们来说,几乎和情侣之间门的分手一样简单。
大致扫过内容后,他翻到了最后一页。
黑色水笔在他指尖停握了很久,可最终,笔尖还是落了下去,黑色的名字停在她的名字上方。
他知道,这应该是他们的名字最后一次出现在一起了。
当天晚上,他给他最好的朋友,南怀璟打了电话。
他声音混着笑意:“有空吗,有的话来陪陪我呗?”
可真当南怀璟到了他的住处,看见的不再是他的笑脸,而是满茶几的啤酒罐,还有他那因为酒精染红的脸。
南怀璟没有问他喝酒的缘由,因为原因,他大概也猜到了点。
他这个老友啊,是个不太对他藏事的。从和老婆同床不共枕开始,他就影影绰绰的在他面前提及过几句。
南怀璟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不过两秒,许洲远又滑到了地上。
“要不要我给你拿床被过来?”
许洲远抬头看他,醉意朦胧的一双眼,跟铺了一层月色似的。
“南教授..”他拖着调子喊他:“我啊,以后、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了..以后啊,你可得、多请我吃两顿饭..多请我喝两杯酒..”他说着,笑着,然后去拽南怀璟的袖子:“你听见了没?”
南怀璟叹了口气,没有甩开他的手,跟着他一起坐到了地上。
许洲远歪着头看他:“你这么有钱,以后、我要是,要是问你借钱,你、你可不许不借啊!”
南怀璟就这么侧着头,看着他在那胡言乱语。
许洲远屈起两条腿,手肘搭在膝盖上,一阵低笑后,他像是问旁边的人,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对她不好吗?”
“她喜欢什么,我给她买什么。”
“我开事务所那么忙,一天三顿饭都还给她做好。”
“她喜欢去酒吧,行,去,我再不喜欢,我也没有过多地拦着。”
“她爸手术,我三天三夜没睡觉地陪在床边。”
“她弟弟打人进局子,我忙前忙后的送钱找人。”
他扭头看南怀璟,眉心狠狠地拧着,一双眼漫了浓浓一层水雾,他抬手,用食指戳着自己的心口:“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南怀璟没有说话,他知道,他想要的不是答案,他只是需要一个听他说话的人。
所以他只抬手在许洲远的肩上,用了稍许的力量,拍了拍。
“你知道,”许洲远呵笑了一声:“当我看见那个男人搂着她从酒店里出来的时候,我是怎么忍住没有冲过去的吗?”
他压着膝盖,垂落的两只手的食指指腹,各有一道弯月状的紫红色血痕。他不留指甲的,可那又怎样,圆润的与指尖齐平的指甲依旧能陷入皮肤里。
就像那个女人,没用一把刀,也依旧能片开他的心脏。
“我,许洲远..”他哽咽着:“这辈子,把所有..能给她的,”他吞下嗓子里的苦涩:“都给了..”
到头来,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应。
他不是觉得屈辱,而是想不通,那个人会比他对她还要好吗?
如果是,那得是怎样的一种好法?
如果不是,她到底是用怎样的一种心情打印出那份离婚协议的,是如何用笔在那签名上落下自己的名字的。
他抬手,伸手又拿了一罐啤酒,“啪”的一声,拉环从他手中掉落在地,浅黄色的液体灌进嘴里,也从他的嘴角流下来,顺着下颚线,蔓延进脖颈。
一罐喝完,他的领口被氤湿一片,手里的啤酒罐随着他手指的力道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左手扶额,一阵低笑后,只听“啪”的一声,手里被捏的没了形状的罐子从他手里脱线般,狠狠地砸到对面的电视屏幕上。
随着“砰楞”一声落地的声音,压抑到低沉的抽泣声从他掩面的指腹里泄出来。
“你好,我叫许洲远,言午许,远方的绿洲。”
“今天是八月十二号,是我许洲远把心交给你的日子,以后每一年的这一天,我都会带你来这里再看一遍潮涨潮落。”
“刘梦尹,你要不要搬去我那住?”
“刘梦尹女士,以后跟我姓怎么样,我的户口本已经等了你九个月了。”
“刘梦尹,嫁给我。”
“爸、妈,你们放心,我这辈子都会对刘梦尹好的,我会给她幸福,会把我的所有都给她。”
往事一幕幕...每句话都还鲜活地跳跃在他的记忆里,可是时间门跳转。
“晚上你别来接我了,高中同学聚会。”
“我不就去个酒吧吗,你至于管我管成这样吗?”
“裙子短怎么了,我结个婚还不能穿裙子了?”
“我现在不想要孩子,再等等吧。”
“我今晚不想..你先睡,我去个卫生间门。”
曾经他们也很甜,他会牵着她的手去买早餐,她也会陪着他去菜市场选肥瘦相间门的五花肉,她会去哪都主动跟他报备行程,他也会在工作忙碌之余依旧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干吗。
那张一米八的双人床,曾经永远会多出一个枕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枕头之间门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呢?
慢慢的,她不会在睡前问他这一天都做了什么,不再和他煲电话粥,不再钻进被窝的时候再朝他靠过来,她开始打车,说坐出租车更方便,她开始去酒吧,裙子越来越短......
终于,他在床头柜抽屉的最里面发现了一盒短效避孕药。
而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过亲密接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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