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潇潇再也没有闲情雅致去探听别人的八卦,一直焦虑地等着天黑。
好不容易等到夜深人静,顾潇潇换好衣服,在门口听了半天动静,确定没人之后,顾潇潇拉开门缝钻了出去,就往约定的假山处跑。
期间好几次差点迎头碰上巡逻的侍卫,好在这里离内宫远,有时也会碰到值夜回来晚的宫女太监,顾潇潇一个小透明,只消低着头,规矩一点,侍卫们也不会过多盘查。
顾潇潇突然理解内娱有些爱豆的“糊就是最好的保护色”是何意思。
到了约定地点,那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他斜倚着假山,脚下放着昨天的盒子,手里不知道在转什么东西。
要没进宫当太监,这模样在宫外就算是个一穷二白的读书人,说不定也会得哪家小姐青眼,招了做赘婿。
“你怎么来这么早?”顾潇潇知道盒子没送出去,淑妃的脸不是她送的东西所为,忧愁转眼烟消云散,语气也不自觉轻快了许多。
“这不是怕你等着急吗?”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假山上面,又把盒子拿起来给她,“淑妃生了病,我怕你送的这东西正好触她霉头,所以自己主张没有送过去。”
“很好很好。”顾潇潇赞许地点点头,幸亏没送过去,要是送过去,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没救了小的们不说,还可能把自己赔进去。
“东西送不过去,你赔罪怎么赔?”
“你知道淑妃娘娘的脸怎么了吗?”怕他多想,又解释,“我白天的时候,听其他姐妹说的。”
“淑妃长得美,一向以脸蛋引以为傲,这次烂脸,旁人哪能看得仔细啊。我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又听她宫里人描述,我觉得可能是某种花粉过敏。”
“花粉过敏?”顾潇潇若有所思,“你怎么知道她的脸是花粉过敏?”
他想了一下,顾潇潇一直盯着他,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他长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翘起兰花指,捏着嗓子道:“嗐,后宫女人这点事,咱家不是门儿清嘛!”
他刻意捏着嗓子,跟原来还算粗犷的声音一对比,更加尖厉刺耳,顾潇潇忍不住往后挺了一下。
他看顾潇潇这样,也不忍心再逗她,解释道:“听说这件事后,我就找人打听了一下,前段时间她不知道从哪里得来几株白玉兰养着,宝贝得紧,一天要看好几回,这几日正好开花,她的皮肤就开始瘙痒、红肿,还时不时打喷嚏。”
“御医呢?你都能发现,御医肯定知道了呀。”她的这些特征确实很符合花粉过敏的症状。
“御医知道是知道,但是过敏源不是不好找吗,就算找到了,根治也得需要时间啊,这个地方哪有什么特效药,再说御医下药时还要顾忌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谁敢下猛药?”
“特效药?”顾潇潇想了一下,说,“你在这等等我,我去写封信,你帮我带过去。”
说着便准备往回走,被他一下拉住胳膊。
顾潇潇疑惑地看着他,他才惊觉有些失礼,忙把手松开。
“不用来回跑了,我把东西拿过来了。”
“?”
“那天听你的意思是不能和淑妃见面,我是想着你东西没送出去,还怎么赔礼啊,说不定会写上书信解释原因,或者换种方式道歉,万一你要用到就不用再跑了,用不到的话,我拿着也不累。”他伸手把东西从假山上拿下来,刚刚等她时磨好的墨,还有纸笔和信封。
“你是神仙吗?仿佛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顾潇潇惊讶地接过纸笔,想找一处平整的地方写信,但今日约的地点是个假山,到处都是崎岖不平、凹凸有致的石头。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仙啊,我们靠的都是智慧,要是你不嫌弃在我背上写就行。”他指指自己,然后背过身子,“比如,你现在找不到一个平整的地方写信,没有条件,但是我们创造了条件。”
“我可能要写好久的。”顾潇潇拿着纸笔,迟迟不好意思下手。
“客气什么?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患难见真情了,你说在这深宫里,找到一个像我们俩这样的人不容易吧?”
“不容易……”顾潇潇顺着他的话说,把纸铺在了他的背上。
“既然不容易,咱们也算朋友了,朋友之间客气什么呢?”
就是,朋友之间客气什么呢!顾潇潇心安理得地写信。
信的内容无非是,她知道淑妃的脸蛋因为什么而毁容,她有信心在三天之内让淑妃变得比从前更美丽,当然还立下了军令状,如果没成功甘愿在长春宫外接受淑妃的二十巴掌。
内容不多,但顾潇潇写得却很慢,不是想措什么辞,而是写着写着就想写简体字,就要重写,等写完之后,一个小时都过去了。弯腰的人额上豆大的汗珠,靠着顾潇潇扶着才站起来,难得的是,一点怨言也没有。
顾潇潇拿出手帕,他倚着假山一动不动,任由顾潇潇给他擦擦汗,擦了一会儿,顾潇潇看见他嘴角似笑非笑的,觉得不对劲,把手帕甩给他:“自己擦!”
“我刚刚可是为了你,腰都快断了,你给我擦一下怎么了?”
他还撒起娇来?!
“你为朋友的付出,我身为朋友非常感谢。”顾潇潇头也没抬,专心折信封,递给他,“明天一早就要给淑妃娘娘带到,我等着救命呢!”
他起身洋洋作了个揖:“得令,定不辜负大人的嘱托!”
到底是皇上跟前伺候的人,油嘴滑舌的也能叫人喜欢起来。顾潇潇从怀里掏出一盒自己炼的润唇膏给他:“正是换季的时候,你没事用这个涂涂嘴巴,就不会这么干了,在殿前伺候人,仪容仪表很重要的。”
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嘴巴,能隐隐摸到凸起的死皮。他接过盒子,一个珐琅小盒,拧开一闻,有股淡淡的薄荷香,他说了声“谢谢”,便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
“放起来干嘛?你现在抹上去,一会儿就能好,可润了。”
“等明天吧,明天我照着镜子涂。”
顾潇潇笑起来:“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臭美呀!”她平日里几乎都待在实验室,和人打交道也是工作上的往来,根本不会在意生活上的事情,更不会想到为什么看着一向看着干干净净,一丝不苟的他为什么能放任自己嘴上那么多死皮裂口,只是看到他略一迟钝的表情,还以为自己说了“男人”这个字眼使他难堪。又匆忙转移话题,“你知道春社日吗?”
“知道啊,他们这里祭祀土地神的日子,祈祷丰收,寄托美好祝愿吧。今年是淑妃主持大局的一年,各宫妃嫔都抢破了脑袋,想得一件鲜艳的衣服,位置再往前靠靠,都巴结淑妃呢,这不马上就要到日子了,她的脸没法见人,你说她有多着急!”
怪不得呢,如果她治好了她的脸,那她岂不是淑妃的大功臣了!
“那这种节日应该很热闹吧!”顾潇潇听起来就很神往。现在这社会,这些传统节日眼看消弭殆尽,外国的节日倒是异军突起,她小时候还去过庙会呢,别提有多热闹了。现在的庙会都在旅游景点里,要多商业化就有多商业化。她上学想去,但没钱,工作之后忙的一下班就想回家睡觉,更不想去了,说起来也是有很多年没见过这种热闹的节日了。
“听说民间比宫里热闹,还有舞龙舞狮,擂鼓、对歌、斗草呢!”
“可惜咱们见不到。”
“那你想去吗?”他问。
“说的好像我想去,你就有办法一样。”顾潇潇嘲笑他。
“你只要想去,我就能带你去。”
顾潇潇一时说不出什么话,只是扭过头盯着他的眼睛,那时比身后的银河还要亮眼的星星,真诚的、炽热的盯着她。
她一时慌了神,但十分嘴硬:“你还真以为长了张帅脸又在御前当差就能演霸道总裁了?”
他一脸玩世不恭:“你别管我是什么,你就说你想去,我自然有办法带你出去。”
男人,就算没了那根东西,也改变不了自信的本能。顾潇潇看在他帮了自己这么多,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顺着他的话说:“行行行,我想去,劳烦这位中官带奴婢去见见世面。”
“得嘞,”他笑起来,“劳烦姑姑在春社日一早到此处,我自会安排人接您出宫。”
顾潇潇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十分想笑,但又怕引来侍卫,只能捂着嘴,“嗤嗤”笑,憋得肚子疼。
两人席地而坐,抬头看着中天明月,像相识了许久的朋友。
“吃吗?”顾潇潇从怀里拿出来今天送来的点心,“你伺候皇上的,这种东西应该很常见吧?”她本来想着今天这点心不常见,说不定他也没怎么见过吃过,正好拿来让他尝尝。拿到这才想到,在皇帝跟前伺候的人,见的好东西不比她这个不受宠的妃子多多了,真是鲁班门前造大斧。
他亲眼看着那点心从顾潇潇胸前拿出来,那衣服瞬间空了一点,没想到这姑娘如此豪放,不拘小节!
“你注意点,我好歹是个男人。”他不好意思地别过脸,耳朵微红。
顾潇潇看他不自然的表情,知道他看见什么。平常在实验室里跟着一帮男同事做实验,谁管你是男是女,能把报告做出来的才是好同事,她也是被同化惯了,加上生物课上不知道看了多少大体老师,再说她早就知道他是个太监,根本没把他当男人看,还注意什么呀。
她说:“你一个伺候皇帝人,没伺候过侍寝啊?你没见过那些妃子……□□?”她看电视的时候,那些妃子们侍寝的时候可都是由他们这些太监抬上龙床的,怎么在这娇羞起来了?
他大概默认了这个事实,“大家都是姐妹,我确实大惊小怪了。”
“对嘛!”顾潇潇像驯服小狗一样,满意地摸摸他的头发,说,“吃吗?”
“吃啊,这么精致的点心我还真没见过呢!”他拿起一个吃起来。
他来这这么久,本来也不怎么吃甜,其实这些点心早就吃厌了,但看见她一脸满足的模样,他想,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也没什么错。
两人就这么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坐着,背后是假山瀑布叮咚,旁边是小草野花嫩芽,不远处有几只春虫偶尔鸣叫,身边是一个乐呵呵的小姑娘在吃着她满意的食物,时不时低头浅笑,冲他说上两句不着边际、不知所谓的话。
那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这里感受到归属,第一次感受到宁静。
如果时间,真能停留此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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