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死都不怕的人，此刻眼眶发红：“妹妹好不好？”
厉云清靠在迎枕，青色鲛帐堆如云烟，衬得她脸上柔柔轻笑有些缥缈：“好。”
厉云澜也走上前，厉云荻挡了一半，他没地去，看向坐在床头锦凳上的元璟珏道：“王爷出去吧。”
这话，把还要说什么关心话的厉云荻给吓得差点被口水呛住。
不可思议看向自家大哥，大哥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这是都命令上阆王了？
为什么说命令，因为这屋子里长耳朵的人都听得清，厉云澜刚才说这句话，语气实在算不上恭敬，平静的像是吩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厉云荻不可思议看向厉云澜，厉云澜只看着元璟珏，两人目光对视片刻，元璟珏站起身，对床上的厉云清体贴嘱咐道：“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厉云清感谢颔首：“好，谢王爷。”夫妻俩现在相处隔了一层，像是这层膜一辈子都难破了。
元璟珏出去，厉云荻看着那空出的位置，他这个时候，只会殷勤的看向厉云澜，指着座道：“哥，你坐。”厉云澜也不推辞，坐下，摸摸厉云清带笑苍白的脸，也是柔声问：“还好吗？”
说起来这是厉云澜第一次这样亲昵的对厉云清，厉云清偏头，贴着他温润却比一般读书人多一层薄茧的掌心。
这提醒她，她的大哥哪怕出身好过京中大多数人，但他并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同样回了一个好字，厉云澜又柔声问她：“是你自己去庄子上住的，还是阆王让你去的？”
这算是干涉人家夫妻之间的事了，厉云清愣了一下，随即看厉云澜深邃平静眼里的关心，释然轻笑道：“我自己想去，与王爷无关。”
她以为厉云澜要怪元璟珏，京中几乎所有人都该觉得她是因为元璟珏有了新欢，把她送去了庄上，大多传言传不到她耳朵里，但是她也知道一些。
厉云澜又陪着和厉云清说了一会儿话，看见厉云清有些精神不济，柔声唤她好好休息。
厉云清被厉云澜扶着躺下，笑着不舍道：“大哥和二哥，有空常来看我吧。”厉云澜给她仔细掖着被子，对着这张仰头不舍看他的脸，也是宠溺笑着：“好。”
兄弟俩出了房门，外面候着的张嬷嬷一行人行礼送过，就进去伺候。
厉云澜带着厉云荻到了隔壁的厅上，元璟珏正在那里坐着，不知在想什么，看到两人进来，他对外面唤道：“看茶。”
小厮送完茶毕，两人也在元璟珏下首坐下，各自端茶饮过一口，厉云澜放下茶杯，桌上轻叩一声，他道：“王爷，我妹妹你可以给休书。”
这话不是商量的语气，是厉云澜直接表出的态度。
厉云荻这次真的被呛住了，不过他的失态都被两人之间的暗潮给压了下去，只静静充当空气。
元璟珏还端着茶杯在手，他垂首，没有说话。
他想的是人人都说厉家大公子沉稳，二公子冲动，眼下倒是这二公子都不敢说的话，大公子直接这样说了。
休弃？天下休弃的人有多少？皇家有几个？这个世上对女人总是不公平的，休弃的女人再不能嫁人，一辈子孤苦无依，没有夫家的女人有几个抬得起头？
而对于男人，宠妾灭妻是德行有亏，严重时，被御史弹劾而丢了官职的大有人在，休弃嫡妻，除非是妻子确实七出有罪，有不可饶恕的过错，不然对于男人德行也有很大的影响。所以一般没有男人会选择休妻，实在厌弃，“幽禁”是一种方法。
也因为对于男方还是女方而言，都是不讨好的事，所以厉云荻再气都没有想过让阆王写下休书这种事，厉云澜却不一样，他习惯隐忍的人，也从少年忍到青年，但他从不觉得忍一忍能解决事情，眼下妹妹过得不好，而元璟珏能有一个女人，就会有接下来无数个女人，眼下第一个，妹妹就到了庄子上，接下来几十年妹妹怎么过？
眼下厉云清既然是主动离开，那知道厉云清几分心性的人就知道厉云清的大概想法，既然她舍得下，厉云澜就没有什么顾忌，所嫁非人，回来便是，他的妹妹娘家不是没人。
这也不是说将就过不行，这世上大多夫妻都是将就过，但厉云澜不想让自己妹妹过这样将就的日子。如果自己妹妹的丈夫无法宠爱自己的妹妹，那就换自己宠好了。
元璟珏默了片刻，抬头，看着厉云澜肯定道：“大公子不信任我。”
厉云澜也答的肯定道：“没有你，我妹妹不会这样子，”他转头与元璟珏不闪不避对视：“更何况，从头到尾，我就没有真正信过你，我只信我自己。”
元璟珏握茶杯的手捏得指腹泛白，冷道：“大公子太高看自己了。”
他不可否认自己动了怒，不是因为厉云澜的不敬，是厉云澜说得是事实，没有他，厉云清会过的好很多。
哪怕跟着厉云澜，没有他给的荣华富贵，但他知道厉云清是一个很安静很无欲无求的人，跟着厉云澜，厉云澜和厉云荻宠着她，厉云清肯定会很喜欢那种生活。
很喜欢吗？他眯了眯眼，本王不愿意放手怎么办？
本王花了大把心思娶进门的人，凭什么给你们！他“砰”的不悦放下茶杯，起身逐客道：“好了，云清那边本王还要去照料，就不多留二位了，二位自便。”
逐客令下，他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悦出了门，厉云荻看着出去的背影就知道被自家大哥惹火了，不由看向自家大哥，厉云澜轻轻打理着袖口的褶皱，没有看他，只道：“怎么了？吓到了？”
“没有，没有，”厉云荻连连摇头，差点举手发誓表忠诚道：“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是大哥说的，我什么都干。”
厉云澜轻抬头看他一眼，垂袖起身：“好了，人家逐客令都下了，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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