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时候,梅若莹进来告诉苏屏,门外有人找。
苏屏高高兴兴地出门迎接,没想到是晏怀词。
“小晏。”见了晏怀词,她有些意外,便把笑容收起来,想起中秋答应他的事情,便跑回去取来了一个小盒子,双手递上,“你的戒指,我帮你找了一条绒布,看看合不合适?另外,我的玉牌同事帮忙修了,你不用自责了。”
“谢谢,”晏怀词打开看了一眼,点点头表示赞许,“我今天轮休,就做了点蛋糕带给你,算是郑重地赔个不是。”
他拎着四个卡通小熊的西点包装盒,苏屏透过透明的盒盖,可以看到里面装着一群小巧可爱的纸杯蛋糕,蓬松的蛋糕上还点缀着杏仁片和巧克力豆。
“晏医生手真巧!谢谢探班,蛋糕我就收下了。”苏屏爽快地答应着。
“这么说有些冒昧,我能不能进去参观一下你工作的地方?”晏怀词笑着问,“我很好奇。我自己很喜欢逛博物馆和文化遗址,现在流行云参观,而且工作前两年当住院医抽不开身,实地就去得少了。”
苏屏确实见过,晏怀词在朋友圈转发一些文博考古的推送和视频。
苏屏很快就答应了:“我带你进去。”
苏屏带着晏怀词在门卫处做了来访登记,进了研究所。
“我们文物保护与修复科一共有六个小组,分别负责修复金石、漆器、木器、陶瓷、书画、织绣,我是负责修复纺织品文物的。”苏屏向晏怀词一一介绍,招呼梅若莹把蛋糕分给大家,“我们会将修复好的文物妥善保存,或者送去参展。”
晏怀词又问道:“上次和苏叔叔聊天,听说你上次参加古建抢修?有什么有趣的事么?”
“我参与修复的是五道庙的庙灯,倒不稀奇。”苏屏想起书画组修复的信笺《无名氏谏公子书》,便点开手机图片给晏怀词看看,“唐朝钟氏女,诚谏公子书。这封信很陈旧,装信的盒子却十分崭新。我猜想,是当今的哪个盗墓小贼,把盗来的东西藏在了五道庙,没想到遇上古建抢修,最后还是得上交国家。”
“钟氏女,真的死而无恨么?”晏怀词盯着信看了好一会,“那这封信现在去了哪里?”
“送去博物馆了,又复印了一份,送到笙大的考古系做研究了。”苏屏不由得想起雁怡。
“钟氏女即便前世有恨,今生也无怨。”苏屏将心中所感所想如实说出。
晏怀词提议到屋外的长凳上坐坐。
“苏屏,我上次说的话,是认真的。”晏怀词沉默了一会,开口,“我可以喜欢你吗?”
“不行。”苏屏拒绝得很干脆,她想起来当时发朋友圈把长辈们都屏蔽了,当时加微信好友,好像把晏怀词也放进“长辈”的分组里面,所以他还不知道自己恋爱的事情,“晏医生,我有男朋友了,他叫齐年。”
晏怀词的表情凝固了,眼神变得很复杂,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句:“他、他叫什么?”
“齐年。”苏屏说起齐年的名字,眼睛里便浮现莹莹亮光。
“是吗?”晏怀词摇摇头,大约说了几句造次道歉的话,便转身离开,喃喃自语,“竟是旧相识……”
“你们认识?是远房亲戚还是儿时朋友?”苏屏真想感叹自己的圈子真小啊,认识的人他们也互相认识么?
“实不相瞒,我们曾是——”晏怀词回头看了一眼苏屏,深情格外忧伤,居然还有种一晃而过的狡黠,“死对头。小时候打过架。”
苏屏忍俊不禁,实在很难想象,两位社会精英,一位是风度翩翩、举止优雅的大学老师,一位是医术精湛、聪明干练的儿科医生,二十多年前居然在幼儿园就结了梁子?眼前忽然浮现两个小朋友推搡的画面,他们各自叉腰撇嘴,都被胖揍一顿、皮青脸肿还气鼓鼓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
“苏屏,我不会放弃的。”晏怀词发来信息,也许是不甘心吧,“我才不会祝福你们!你猜,钟氏女爱慕的是公子,还是将军?她是为了谁,才虽死无悔?”
“我又不是钟氏女,我怎么知道?”苏屏只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博迷,开了个幼稚的玩笑。
“倘若你是呢?”晏怀词发来消息,之后又很快撤回,重新编辑再次发送,“对了,我看了笙城博物馆的官方网页新闻,这封信明明叫《无名氏谏公子书》,那你怎么知道她姓钟?”
苏屏自然不能跟晏怀词掰扯下去,便随口胡诌:“《世说新语·贤媛》里曾记载:王司徒妇,钟氏女,太傅曾孙,亦有俊才女德。此女虽是无名氏,但她行事作风颇有魏晋风骨,就像魏晋时的钟氏女,钟繇的曾孙,是一位杰出的女性。”
这种信口开河的本事,还要多亏秦小茶女侠的熏陶。
下班回家,苏屏看到街角卖花的祝婆婆拿了新鲜的花来卖。
祝婆婆说这是从南方来到笙城的花。
在北回归线以南的地区,夏天格外漫长,如今还是盛夏,花期比笙城的要长很多。
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今生卖花,来生漂亮”。
祝婆婆却说,她上辈子应该是一朵白兰花,这辈子才来卖花。
祝婆婆总是穿着素净的棉布衣裳,轻声细语地说着温软的笙城话,仿佛平凡的灵魂里浸透着清新的花香。
在夏秋季节,祝婆婆会走街串巷卖栀子花、白兰花、茉莉花,先将花骨朵修剪整齐,串成一串串来卖,当做天然的耳环和手链,或是做成小小的香包香囊挂在桌边床头,非常好闻,祝婆婆卖的花很便宜,大家都很喜欢。
祝婆婆和祝爷爷住在隔壁二楼,他们年纪渐渐大了,腿脚不好。苏爸爸常常做了一些缓解关节疼痛的药膏,也会和苏妈妈送一些给她们。
要是当天有些卖不完的,祝婆婆就会把这些都送给苏屏和霁霁。
现在这些卖不完的花又有了新的去处,秦小茶会把它们做成干花,放在玻璃瓶里作为点缀。
祝婆婆告诉苏屏:“我们小瑜要结婚啦,我和老伴儿要去隔壁的蔓城长住啦。”
祝爷爷笑呵呵地提了煮好的紫薯百合粥来给祝婆婆喝,他们是一对平凡又恩爱的老夫妻,又从怀里掏出几颗喜糖递给苏屏:“吃颗糖吧,沾沾喜气!”
听苏爸爸说起过,祝家的儿子外出打工,因为工厂的爆炸事故遇难了,祝婆婆祝爷爷伤心了好多年,后来一直没孩子,就从福利院收养了一个女孩当孙女,老两口十分疼爱这个孙女儿,前几年小瑜考上了蔓城的物理教师,现在要结婚了,她先生也是教师。
人生多的是风雨,但苦难绝不会将坚强的人摧折。日子还要照过,一切终会如常。
苏屏笑着道贺。
真好。
小晏问的问题,非要有一个答案吗?
大部分时候,人是没有那么多选择的,所以才会常常感叹自由的可贵。
能尽量不违背自己的本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屏以玩笑的角度发了回复:“如果我是钟氏女,如果她有选择的余地,她要潇潇洒洒,独自美丽,她要随性而活,不困于执念。为谁而死,就一定是为了爱情吗?爱情不是全部,我们生命中都有远比爱情重要的事情。我喜欢齐年,但他不是我人生的全部。我也不希望他将我视作人生的全部。我希望我们各自独立,相互包容、理解和信任,彼此忠诚和珍惜,能达到精神共鸣、灵魂相契。”
晏怀词下了手术台,刚好在吃饭,一口饭真不知道该吞下还是吐出来:气都被气饱了!这是在内涵我恋爱脑?
去到秦小茶的工作室里,秦小茶跑过来勾住苏屏的脖子:“和齐老师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
苏屏想了想:“就像和一团云拥抱。”
秦小茶咯吱咯吱地笑了,打趣说:“了解了,原来抱着齐老师是这种感觉啊。和小说里的形容不太一样。”
苏屏捏捏秦小茶的脸颊:“少看点言情小说,多看点科教节目好吗?”
秦小茶会意,马上打开电视,调到教育频道说:“来来来,知道你肯定要看你家齐老师的节目,我们一起欣赏他英俊的脸庞。”
电视里正在播放《文史讲坛》节目,齐年西装革履,他侃侃而谈,正在向观众介绍欧阳修的诗词。
齐年笑容多起来了,比最初见到的时候要快乐。
“对了,屏屏,上次你和我说过的,齐老师学生写的同人文,我也看了。”秦小茶点开手机,把文字给苏屏看,“其中一篇直到现在还在更新,而且剧情逐渐诡异啊!”
苏屏拿过来一看。
古言版本的直球黑莲花勾引禁欲白月光是这样的:就在黑莲花和白月光快有进展时,爱慕黑莲花的病娇男二向圣上力荐白月光赈灾治水,后来半路失踪、下落不明。此时边地□□,黑莲花奉命征讨落草为寇的女山贼,岂知女大王和黑莲花不打不相识,两人志气相投,查出引发□□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女大王便帮黑莲花找回白月光,也掳走了病娇男二,收了这个祸害当小弟!
秦小茶感叹:只听说过收了当压寨相公的,没听过只是收来当小弟的!
苏屏发笑:画风逐渐奇怪!
不过她后面就没细看,因为齐年给她发了消息:去吃麻辣香锅吗?我来接你。
“我走啦!改天聊啊!”苏屏拍拍秦小茶的头,笑嘻嘻地跑出去,才不管秦女侠在后头骂她见色忘友!
她笑着从花艺工作室出来,跑到路边朝齐年招招手。
“天气冷,怎么不等我进去秦女侠店里接你呢?”齐年买了热乎乎的烤红薯给她垫肚子。
苏屏从兜里拿出两颗糖,撕开糖纸,一颗递给齐年,自己也吃了一颗。
“甜吗?”其实就是普通的太妃糖的味道。
“甜啊。”齐年点点头。
“这是祝婆婆给我的喜糖,她孙女要结婚了。”苏屏也点点头,听到别人幸福的消息,好像自己也会多靠近幸福一点。
齐年低声地非常诚恳地说:“屏屏,好像说结婚这件事情太早了。但要是有一天你想结婚了,我们就结婚。”
即便不知道将来会有怎样的后果,他也愿意倾尽一切地爱自己。
苏屏尽量不哭出声。
唐福禄这时候打来电话:“齐哥,小屏姐,你们来找我一趟,我爷爷回来了。”
唐爷爷见到苏屏时,用手比划着:“小苏姑娘,第一次见你,你还被你爸爸抱在手里,现在你都这么大了。你的玉牌呢?”
原来这块玉牌就是唐爷爷送给苏屏的。苏屏一两岁的时候一直哭闹,苏爸爸苏妈妈求医问药,可还是无计可施,后来唐爷爷从门前经过,留下了一块玉牌,让苏屏一直戴在身上。
“玉牌摔破了一个豁口,所以我放在同事那里帮忙修好。”苏屏如实回答。
“该来的,总会来的。”唐爷爷让齐年伸出手,看了一下他的手相,“你的姻缘线断了,你的生命在不断损耗,用来修复你的执念。”
“那是因为还有另一个人,也向神明祈求过,求的也是与她的姻缘。”唐爷爷指了指苏屏,又说,“上天向来是慈悲公平的,所以给了你们三人相遇相识的机会。苏姑娘的玉牌本来可以平衡你们之间的关系,但自从玉牌摔破,情敌之间制衡消失,就会相互排斥,他二人的红线就此断裂,总有一人能如愿求得姻缘,也总有一人损耗寿命,去维系他的执念。至于你们的缘分会何去何从,就看你们的造化了。但留存前世记忆,本来就是大忌,命里在劫难逃。”
“老先生,不是说只要找到命定的姻缘,达成心愿,就可以修复姻缘线?”苏屏一下子慌了神,“我就是他要找的人,我不是已经帮他修复了吗?”
苏屏恭恭敬敬地问:“不知该怎么称呼老先生?”
“听过葫芦生吗?”唐爷爷笑着捋了捋胡子,“我们唐家每一个懂点儿占卜命相术法的人,都是借了祖师爷的名讳,称作葫芦生。两位的前世,和我们老祖宗有些渊源,今日我们才有缘相见。”
所以说,唐福禄这个名字,也不是随便起的。
齐年缓缓向唐爷爷行礼,然后开始解释:“唐代有大量的定命小说,里面曾记载过‘葫芦生’这号人物,传说他有异能,善占卜,通命理,预言皆能应验。高手在民间,唐老先生有真神通,齐年今日受教了。”
“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唐爷爷将齐年扶起来。
“爷爷,请问这怎么化解呢?”唐福禄对爷爷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抱住唐爷爷的胳膊要学学唐爷爷的本事。
“这本就不是两个人的故事,”唐爷爷指点迷津,“找到你们故事里的第三个人。”
“他叫什么名字?”苏屏明白了。
“顾飞卿,人称公子卿。”齐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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