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谨孝看着伍崇方岩岩若孤松般独立的背影,弯着嘴角驾白马驹,神态悠然闲适自得。
“不必跟着我,我就在林子边上逛逛。”朱谨孝轻轻打了个哈欠。
“可是七殿下,我家主子说了……”伍家与幕家的侍从面面相觑。
朱谨孝回头撇了他们一眼。
“哦?”翩翩公子轻轻出声,柳眉下的黑色眼眸像一滩浓得化不开的墨。
“是”,一众人等立刻唯唯应命。不知为何,在他们主子面前月明清风般的少年,只需一个眼神便能让逆他心意的人毛发倒竖。
少年眨眼之间顾盼神飞,轻轻一蹬马鞍懒散向树林方向行去。
尚未进树林之时,朱谨孝碰到了三五位自己认不出的几家小姐,以及身后跟着随从数人。
几个小姑娘正在草地上铺了毯子编草编玩,见到他向着自己这边的方向骑马而来,认出了他身上的皇子配饰,纷纷起身向他行礼问好。
姑且是参与秋猎的几家臣子家眷,礼数尚要周全。
朱谨孝轻巧跃下马,向众人问好,展颜一笑之间的七皇子眸若清泉目如朗星,扬起嘴角笑得一众姑娘皆是愣了一愣。
“各位姐姐妹妹坐,”朱谨孝和善的笑着陪着众人坐在了铺在草地上的毯子上,
“你们在编草花呢?”
一众姑娘面对如此俊俏的少年难免都有些羞涩,觉得自己玩的东西有些拿不上台面,怕皇子看了笑话,都支支吾吾答着。
此时一清脆女声响起,语气不卑不亢“回七殿下,臣女几人不善习武打猎,便几人约着在此编草编玩。只不过之前却是没怎么玩过,今日也是一时兴起,编不出个成器样子来,还望殿下不要笑话我们。”
说话之人是一位容貌清丽的少女,面上带着客气有礼的淡淡笑容,疏离有度言谈举止满是教养。
朱谨孝依旧笑着,大大方方接道:“巧了,我幼时没什么玩的,常常编草编玩,不如各位姐姐妹妹带我一个?”
众人听着朱谨孝对自己年少时期的自我陈述,心中皆是确认了他便是当朝七皇子。
接着,小姑娘们的眼睛皆是有意无意间向刚刚说话的少女瞟去。
众人的目光被朱谨孝察觉到了,他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扯了几根草笑嘻嘻的编了起来。
众人看为首的少女并无异议,面上依旧淡淡笑着,方才放下心来。对朱谨孝既是小心恭敬,又有几分真心交谈。
毕竟以为片片如玉的公子在眼前,少女们也难掩自己的心中好意。
朱谨孝人长得好嘴也甜,不一会儿便逗得一众姑娘放下心房,草原上飘着片片银铃般的笑声。
小半个时辰过后,朱谨孝被一众姑娘缠着倾囊相授了自己毕生的编草绝学后,终于脱出了身。
临走前,他随手递给第一位回他话的那位少女一个用草编织的手镯。手镯虽是用草编织,可草镯圆润无棱,带上定不磨皮。
在姑娘绵绵的打趣嬉笑声中,朱谨孝跨上马挥手告别。
一众姑娘看着白马少年的背影,纷纷推攘着手握草绳脸颊羞红的少女。
“阿婷阿婷,那可是你的未婚夫婿哎。”
“他认出阿婷啦?”
“定是早认出来了,不然怎会独独送我们阿婷手镯。”
“可若是认出来了,怎还叫我们阿婷为姐姐。”
“阿婷本就比他长一岁,尊敬称一声姐姐有何不可。看七皇子这模样品格,阿婷与他婚后定是会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呢。”
“啧啧啧,看看着草镯子编的,哪怕京中精炼的手艺人费上好大功夫怕也是比不上阿婷手里的好看呢。
“好了好了,”少女睫羽轻颤,抿着嘴绷不住笑骂众人,“一群没脸没皮的小丫头们,净知道拿我打趣。”
清灵的笑语声随风散开在旷野之中。
为防止遇到猛禽暴露身手,朱谨孝一直在林子边缘游逛,没有往深处走,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朱谨孝估摸着时间众人也该回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时,金乌悬空,飞鸟落枝丫,天边压来厚重的云。
竟然要下雨了?在这地方倒是难得一见,朱谨孝挑眉,勒了勒缰绳打算提前回营帐等众人归来。
这时身边传来“沙沙”之声,听这动静,作出声音之物体型与数量似乎不小。
朱谨孝抬手按上腰间精美佩剑,挑眉喃喃笑道:“是漏网之鱼——还是预料之中?”
数道灰影窜出,向着自己毫不减速冲来,猎犬?不,狼!
朱谨孝“唰——”得抽出了剑,在手中轻轻掂量,唇边笑容渐盛,“半年没好好握剑,可算解闷了。”
“谨孝小心!”
一声紧张的叫喊,紧接着一支支利箭裹着寒光穿透了数只灰白银狼。
“啧。”朱谨孝眉毛一低,声若细蚊不悦咂舌,抬头之间笑容扬起,朗声笑道:
“顺吉,你来了。”
幕顺吉带着一众侍从驾马赶到,顾不上地上猎物,焦急下马上前询问朱谨孝可有受伤,在得到令人心安的答复后又皱眉气道:“我与崇方派到你身边的人呢,怎没有好好跟在你身边,留你一人在这?”
“我没打算往林子深处跑,所幸就没让人跟着。”朱谨孝笑嘻嘻道。
“胡闹!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以不带人!”
幕顺吉气急伸手想捶他,一想到若是自己没有及时赶到,朱谨孝很有可能被这群畜生重伤甚至咬死便心有余悸。
“好了顺吉,”朱谨孝被教训的乖巧极了,扯了扯他的袖子讨好笑道,
“委实是在宫里闷惯了,出了宫不想有人拘着,我以后几天都带着侍从,不让你们担心了。”
幕顺吉饶过了他不再训斥,上前没好脾气的一把扯过朱谨孝手中的马缰绳,拉进两马距离。
幕顺吉把自己马上的猎物解下栓到他的马上,略加思索道,
“崇方刚刚窜在前面,捕获的猎物应该比我还要多,这些加起来应该差不多够了。”
“唔。”朱谨孝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秀眉俊目青年生着闷气的样子,不敢说什么自己不大需要这种话。
幕顺吉侧头看着被射死的满地银狼,皱眉疑惑:“我大晷圣上秋猎向来讲究网开一面,按理说大型猎物都已被布围向北逃窜,怎还会在此打猎起始之地出现?”
朱谨孝抿了抿嘴,看了看被射穿喉咙的银狼又看了看幕顺吉没有说话。
有人要害谨孝?不,不对。谨孝偷懒不去打猎之事只有他们几人知晓,没有其他人能得知谨孝的动向。
唯一可以确定踪迹的是皇上与众皇子,难道是有人要害皇上?
可是皇帝与众皇子身边侍卫颇多,靠这十几匹狼根本不足以取伤皇室。只是突然蹿出,众人确实有可能防备不急,摔下马被擦伤咬伤倒是有可能,难道——
幕顺吉连忙命人将狼尸带回营帐中,唤来随行太医一验,果然,狼牙上皆是涂抹了剧毒。
太医本以为自己随行而来,皇帝皇子定会被一众官员卫兵保护毫发无损,自己顶多也就能从小药箱里掏出个红花油来治个跌打损伤。
谁成想人还没医,先被扯去验了十几匹毒牙银狼,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吱声。
围猎结束后,幕顺吉匆匆拽着看似乏累的朱谨孝将此事上报给皇帝。
一国之君稳若泰山,立刻派出亲卫,以顺而不及眼耳之势顺藤摸瓜捉出凶手,竟是埋伏在猎场周围的流民与边境匈奴狼狈为奸设下奸计。
他们想通过银狼惊扰圣驾,趁乱杀入其中。却没有料到朱谨孝率先察觉,将银狼提前引了出来。
幕顺吉与朱谨孝还有办事有力的臣子们得了赏赐,一众流民与被捉的匈奴在嘶吼与哀求中被枭首示众。
当晚,行宫中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会,烛火长明,歌舞盈盈,文官世家雯家长女也出面弹琴献曲,淡淡浮香散入殿中,飘出窗棂,醉酒少年搀扶而出。
夜晚的风泛着凉意,有人尚在背后宫殿中吟诵诗词,酒香沁脾,草动婆娑。
少年三人仰倒在草地上,顺便按倒了慢悠悠踱来的朱谨孝。
“一年都快过去了,谨孝你怎么一点没长啊。就你这点小个,你那未婚妻都快撵上你了。”
朱谨堃伸手揉搓着少年的头,少年的乌发散了一地。
“别说一点没长,”伍崇方喝的最多,醉的也是厉害,脸上像擦了出嫁新娘的胭脂,口齿不清。
“我就是跟谨孝一般大的时候,也比他高出起码半头。”
朱谨孝费劲挣开自己三哥的熊掌,神清气闲的拔了根草叼在嘴里。
“崇方你是要上战场的,人高马大才有气势,我弟弟玉树临风怎么能跟你比。”
朱谨堃回过身去把伍崇方按在地上让他翻身不能。
“呦,三殿下想跟我拼力气,勇气可嘉呀。”伍崇方使劲拱了拱。
“你敢嘲讽我,伍小将军。”
“我就嘲讽你了,有本事你上啊!”
“上就上谁怕谁!”
“你上来啊!”
“我上来啦!”
“你上啊!”
“我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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