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行若是回不来,也无需谨孝你做什么,你武义欠佳不得上战场,虽说现在父皇重病大哥坐镇京中,但他如何也是不会派你上前线的。”
“如今各大世家势力都有受损,不会分出心力对付你,你好好待在京中大哥一定能保你平安知道吗?”
朱谨堃滔滔不绝,语调却十分和缓。
“我知道了三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朱谨孝一直低着头,声音不高,闷闷的。
“瞧你这幅忐忑不安的模样,放心,三哥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你三哥的武义你又不是没见识过!”
朱谨堃看着自己七弟这个样子,心中还是有些许放心不下,可是时辰已到,不可耽误出兵,也不能让朱谨澹因为多等自己生出事端,只得咬了咬牙,旋身上马。
朱谨澹亦跨上马,看了看自己的生母,又看了眼自己捉弄多年的一众兄弟。
“谨孝,保重!”朱谨堃神采奕奕,气焰万丈,告别临时接管朝政的大皇子朱谨晁,驾马随众将领带兵而去,留下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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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孝,回吧。”身边传来柔和又带着些许小心的语气。
皇帝重病在床,暂时由大皇子朱谨晁主持朝政。
他目送一众人马而去后,正想转身回宫,却看到了朱谨孝望着远处消失的队伍。
看着眼前的少年神情悠然,仿佛将一切世俗置身事外一般,朱谨晁心中慌乱。
“好的,大哥。”浅淡的笑容在苍白的脸上忽而闪过。
朱谨晁心中对自己七弟的感情是比较复杂的。
他虽是第一次见到父皇这个从宫外认回的七弟,可是在此之前已经听了不少有关他的传闻。
若按嫡庶长幼之分,朱谨晁是大晷名正言顺的太子,可不知为何无论朝中百官亦或是太后试探,皇帝都迟迟不立太子之位。一开始众人猜测各说纷纭,直至这个七皇子的出现,给出了仿佛仅有的答案——皇帝有意立这个在宫外出生的皇子为太子。
朱谨晁曾派人调查过朱谨孝入宫之前的行踪,可是除了他母亲的出身以外并无其他蹊跷之处。
虽说老三临走之前跟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照顾好这个七弟,可如今看着这位令人捉摸不透的人物,朱谨晁的心中多多少少带了几份小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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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炮响炸毁了荆州的最后一道城门,大地轰鸣抖了几抖,震起一片烟尘,杀喊声四起,刀剑相击的刺耳声响刺的朱谨澹的耳朵嗡鸣。
朱谨澹已经算不清这是第几日,自打他见到被一众士兵拼死夺回的,裹满鲜血的朱谨堃的尸体时,就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
就在昨日,三皇子朱谨堃计划孤注一掷带着最后一支冲锋队杀入敌营,一举拿下霍乱之首赵兰渊。
前期事态皆在谋划之中异常顺利,可就在箭矢之位的朱谨堃将要冲进敌营之时突发异变,一身披重甲的男子带着一小支英骑瞬间将朱谨堃发出的这一支“利箭”夹断锋芒。
于是,最后一支冲锋队本也陷落战场,朱谨堃孤立无援,很快便被敌方活捉,为了不让敌方抓住大晷的把柄,影响行军决断,这位三皇子毫不犹豫当机立断持剑自刎。
而后,敌方将大晷三皇子的尸体悬于荆州门关之上示众羞辱大晷皇室,嘲笑大晷将士。
这位三皇子身边忠心耿耿一直跟随的幕家长子带领愤怒不已的一众大晷士兵,拼死将尸体抢回,之后因为自己身中毒箭,很快也没气了。
朱谨澹神经质的咬着自己的手指,呆滞而麻木的眼中流露出一众万念俱灰的绝望。
自己本想上战场立了功劳好让父皇对自己刮目相看,多一个争夺太子之位的筹码。怎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虽说朱谨堃总想与他争夺太子之位实在可恶,可看到他的尸体悬于城门自己还是心中一凉。
那是与自己一起长起来的尊贵大晷三皇子啊,哪怕以后与自己争夺皇位失败,也是会封王封地,哪怕死后也会有儿孙大肆厚葬,怎会落到尸体令人如此作践的地步!
身边还有两位仅存将领,本是坐镇后方支援前线的,如今前线攻破,他们便成了主要战力,母族派来的护卫也接连因在前几日的战争中相继死去,现在没人再能保护自己了。
怎么办?
谁来救救我?
父皇?父皇重病,已把朝中大权交予朱谨晁管理。
朱谨晁?父皇所有子嗣就只有他还在京中坐镇,决不可再来!
不,还有一个,朱谨孝,可是朱谨孝才习几时武,那点三脚猫功夫怕是敌方半个将领都拿不来,何故白白送死。
朱谨澹惨败的脸上镶着一副没了焦距的眼睛,平日里的张扬跋扈把本是遗传了他生母的一副绝世容貌遮盖的严严实实,如今却在苍白的脸上衬出些许颜色。
还有谁?
还有谁!
……
不,谁都不要来救!
此番战败,身后便是拢城,拢城一破再往后便是国都了!
国都中有父皇,有一众他看不惯的兄弟姐妹,有他在京城中的几个挚友,虽在这几日的战场中已经逝去大半了。
对了,还有那个自己一直不想认作弟弟的朱谨孝,如今想想倒是有些后悔,自己七弟长得这么好看,本该认下和人家好好说几句话的,只怪自己死鸭子嘴硬碍于面子不肯主动上前,这两年都没跟他说几句话。
还有母妃,生养自己对自己百般呵护的母妃。以及何家的长辈们,对自己都是极好的。
若是这一仗没有撑住,那这些人便都不在了。
朱谨澹闭了闭眼猛地抬头,深谙的眼底充满了决断与果敢,整个人发出一种威慑天下的冰冷之气,此刻,他俊美的脸上颤抖的勾起一丝微笑,他挺直脊梁越过两位将领走到仅存的三万大军眼前。
“诸位将士!危机在即,身后便是大晷国都,便是诸位的亲友,都提起精气来,有我大晷二皇子在,大晷龙气便在,万方神灵便会助我大晷,我大晷勇士不论出身皆是英雄骄兵铁骨铮铮,此番战胜,诸位定能平步青云逆天改命!”
将士们各个眼睛发亮,他们看着远方烟火,目光却仿佛越过了千山万水,落到了被战火席卷的家乡。
伴随着阵阵呐喊,孤注一掷的战士们纷纷涌出荆州城门,与起义军和匈奴迅速迎面交击。
一支支利箭在或仇恨或恐惧或愤怒的面孔上飞过,惨叫与嘶吼声穿透苍穹,空气中的血腥气逐渐弥漫,满目血雾斑驳,硝烟滚滚的长空下,又倒下一支破碎的猎猎旌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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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前线急报!三皇子亲信幕家长子幕顺吉已带人将三皇子之躯夺回。”
“报——前线急报!二皇子率大晷三万人马与流寇展开对战。”
“报——前线急报!二皇子被数支飞矢射中,薨了!”
“什么?怎么如此!?”
大晷武官已全全遣去战场,如今怕是皆已丧命。朝中现今只留下了一众文官面面相觑,相顾恐慌,朱谨晁放眼望去皆是一张张战栗苍白的脸。
“先是三皇子,如今连二皇子也……”
“报——前线急报!荆州失守,流寇已突入拢城,势压国都!”
此报一至,满朝之人这才绷不住乱作一团,有人呆呆望着殿外不知在看什么,有人双膝一软扑倒在地嚎哭。
谁都没想到,不过是边境的流民,与匈奴狼狈为奸之后竟能有如此势力,一路压到了皇城之下!
丞相紧紧握拳,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抬头看向龙椅前笔直立着的人,
“大皇子,请您下决断吧,是去是留我等皆会追随。”
朱谨晁两眼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牙根紧咬。
“罢了,”他缓缓抬起头,似是镇定自若轻轻一笑,“不必追随,诸位抓紧回家,携家眷快些离开国都吧。再过几个时辰,国都怕便不是国都了,此地已不宜久留,大家速速离去吧。”
“殿下!”
“殿下!”
“誓死追随殿下!”
“若我们都离去了,殿下又要何去何从呀!”一众大臣听此纷纷随着丞相跪下,眼中含泪,看着这位一世温柔的大晷皇子,他那恬静的脸上,一双清澈的双眸,流露出的是安抚的神色。
“流寇进京不免烧杀抢掠,从拢城驾马至此左右不过一个时辰,大晷京中百姓姑且难以及时逃离……不知我这大晷大皇子一命够不够换他们的性命。”
“殿下!”无论是之前在朝中如何针锋相对,现下朝中大臣皆是不约而同的对这个尊贵大皇子肃然起敬。
“大晷还没亡,诸位大晷臣子就已不遵圣旨了吗?”
皇帝重病,已将皇权全全交给了朱谨晁,如今的朱谨晁虽未被立为太子却已经被群臣尊崇。
众人纷纷汗颜低头,若是论私心谁又不想在这危急存亡关头赶快回家带着妻儿逃命。
现在各家势力均衡相互掣肘,皇权势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大家伙鱼鸟走兽散各自奔前程。
可是看着这位在龙椅前站着的温玉青年,不消片刻,北方流寇与匈奴狼狈为奸攻入之时,便是他为国为民为自己与家人献出生命之时,在场众人无不自惭形秽皆是垂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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