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裘母正在与皇后等人虚与委蛇,那边赵姝芊已将重阳子带去了清荷园。
园中荷塘荷花正盛,一片粉嫩花海之中一翠瓦凉亭顺着廊桥探入其中,凉亭一边挂着个金丝鸟笼,里面的金额丝雀正欢脱叫着。
赵姝芊缓缓莲步上前,慢悠悠的拿起逗鸟棒逗着这只小鸟。
“这金额丝雀养的倒是灵气十足呢。”
重阳子笑嘻嘻的站到赵姝芊身旁,打量着笼中鸟。
褐色斑驳的小雀鸟,额至顶冠处有一块鲜红色的斑块,羽缘金黄交替,叫声轻柔,讨人喜得很。
赵姝芊略微吃惊,这鸟是西域进贡所得,仅此一只,中原并无,重阳子怎会认得。
赵姝芊转念一想,不由笑道:“不亏是赶尸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阅历。”
重阳子客气道:“七公主客气啦,不过是这些年冲州过府,宫外的东西见得多了些罢了。”
赵姝芊放下逗鸟棒,在亭边石凳上坐下,她轻抚着一般上的褶皱,眼中划过一丝落寞。
“真好,本宫若是能如你一般潇洒自由该有多好。”
重阳子看着赵姝芊,脑中猛然一缩,仿佛从这个衣着华丽的女子身上看到了昔日旧友的影子。
“本宫极喜欢荷花的,”赵姝芊抬头看向眼前的这一片荷花池。
“京中荷花并不好养,可父皇依旧在这里给本宫辟出一处荷花池,寻遍全国上下找来了经验丰富的花匠。”
“直到那一次,皇祖母寿辰,百官进宫来贺,本宫遇到了你的兄长。”
赵姝芊转头看向重阳子,眼中钦佩仰慕不减,毫不掩饰的向重阳子诉说着自己幼年与裘德安的一面之缘。
那时的七公主尚且年幼,因着宫中比往常热闹心情也格外高涨,给皇太后请安祝寿后蹦蹦跳跳到了平日里最喜爱的荷花池,却碰到了在荷花池的少年裘德安。
当时皇太后七十大寿,凡是朝廷命妇皆可带十二岁一下幼童入宫庆贺。
裘炎尚在襁褓之中,裘母便只带了尚束着总角的裘德安入了裘。
彼时裘母等一众夫人正在皇后宫中请安,裘德安等各家小辈便先被皇后安排裘人领去太后宫中祝寿,只是咳疾突犯,被随行裘人抚了出来,安置在最近处的清和园休息。
刚犯过一阵咳疾的少年面色苍白,却不掩棱角分明英气的轮廓,公主当即便被这位俊朗的少年深深吸引。
公主自幼集万千宠爱无法无天,如今见了这个病弱少年行为却小心翼翼了起来。
小姑娘谨慎上前,“你是哪家的小哥哥呀?”
裘德安余光之中早就看到了这个身着百褶凤尾裙的小姑娘,估摸着身量心中以断定她的身份。
他起身向赵姝芊礼貌一揖,恭敬道:“回七公主殿下礼重,在下姓裘名晨,乃裘家长子。论辈分,在下是您的子侄辈,不敢称殿下的兄长。”
“哦,原来你便是那个裘晨。”赵姝芊打量着裘德安新奇道。
之前常听父皇和母后谈起过此人,每每夸赞裘家时都要叹惋一句裘家嫡长子体弱多病怕是不堪重任,担不起裘家的祖宗基业。
如今看来,倒不是那么的落魄,反而长得还有些讨喜。
“你与我差不多大,不必计较什么辈分高低,我也不想被人叫老了。”
“干脆我随父皇母后一样,叫你阿晨吧。”
七公主有意接近裘德安,裘德安也不好向外推拒,只是轻点头称是。
看到温润的男孩应答自己,赵姝芊心中喜悦,高高兴兴的张罗着人坐下,叽叽喳喳的便与人聊起了劲儿。
都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不一会儿两人便熟络了起来,裘德安耐心的给赵姝芊讲述自己的随军经历,从塞北的圆月讲到关西的怒沙,从战士的铠甲讲到作战的皮筏。
公主听的入迷,回过神时,再看自己这片引以为傲的荷塘,眼前美景顿时索然无味。
“本宫要能如阿晨你一般,随军作战那该多好玩呀。”年幼的赵姝芊捧腮向往着。
“并不好玩的公主,”裘德安轻咳两声道,“每场战事都有伤亡痛苦颇多,闻者只会觉得惊心动魄向往不已,只有亲身经历之人才会懂得其中的伤痛。”
赵姝芊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颇有些不服气,指着眼前的荷花池向裘德安炫耀道:“哼,不好玩便不好玩,还是看我的荷花池好玩。”
裘德安听着赵姝芊的夸夸之词,将视线转向争相都妍的荷花池林。盛夏之时的荷花开得格外艳丽,本来清秀的淡粉花瓣都透着盛极的红。
没有人注意到裘德安的眸色深寒,他过了好半晌才又用少年清脆温润的声音问道:“公主觉得荷花好看,在下也这么认为,只是公主可知这清水芙蕖是如何得来的吗?”
感受到少女懵懂无知的目光,裘德安继续说道:“在这池水之下又一层厚厚的塘泥,塘泥中埋着种藕,春天种藕发芽,藕苫抽出藕带。等天热上来,花芽便会从藕带的分节处抽出,期间不免园丁辛劳打理,最后方能长出公主喜欢的荷花。”
“哇,要这么难呀。”
“是啊,这片荷花林的美丽,是因着片片荷叶点缀,花匠的日夜操持,并依靠着潭水之下分节丑陋的藕带和淤泥方成。若是只看见了这片美景的魅力之处而将其生长过程贬的一文不值,那倒是要从新定义这片池水之上的到底是盛世繁华还是镜花水月了。”
“从那之后,本宫对这片荷塘便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赵姝芊收起回忆,兴致缺缺的看着眼前这片荷塘。
“只是往后每每再看这片荷塘,都会想起昔日的那个少年郎,与他的那一场邂逅至今历历在目。宫中不缺谈论夸赞他之人,本宫也常有听到他的丰功伟绩。”
“可他常年在边关,与本宫再也不曾相见过。此后每每见他,都是在高台之上相隔甚远,只是他昔日的模样越发明朗英俊,京中快本佳话皆是传他。”
赵姝芊转头看向重阳子,极力表达着自己对裘德安的喜爱,眼中温情感慨不减。
“必安,你不要笑本宫小女儿心气儿。本宫总觉得与裘家有缘,念着你正也是裘家的孩子才想跟你谈谈天的。”
赵姝芊将重阳子的身份抬到了裘家内,喻义重阳子重新审视自己的身份。
赵姝芊看着眼前微微笑着的少年,捉摸不透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必安你说,像你兄长这样勇冠三军镇远护国的一代名将,究竟何等女子会成为他的此生挚爱呢。”
重阳子抬起眼皮,眼中笑意始终不减隐约划过一抹精光。
一番扯皮过后总算是引出正题了,本以为要先迂回上小半个时辰,没想到这小姑娘再是如何机巧,终归是年轻心急了。
“必安以为,像我兄长一般的将军自是潇洒倜傥,带人体贴的。成婚之人嘛,若是有战事发生怕是估计不到家中事宜,大抵会找一位温柔贤良心思细腻的人吧。”
重阳子笑嘻嘻的看向赵姝芊,一一将赵姝芊的问话答得滴水不漏,看她的眼中划过一丝计量。
“只不过,”
重阳子话音一转,弯着一双桃花眼悠闲向身后亭柱靠去。
“至于我兄长本人嘛,怕是难说了。”
“哦?此话怎讲?”赵姝芊秀眉一挑。
“难道公主不知道?”重阳子吃惊的瞪圆了桃花眼直起身。
“昨日皇帝陛下刚下了旨,将虎符左符交予我兄长。”
赵姝芊瞳孔一缩猛,紧握双拳迫使自己没有暴起,她强压着自己的声音颤抖道:“你说什么?父皇将左符给了将军?”
大昌沿用效仿大晷军事律令,以兵符作为调兵遣将的凭证。
大昌黄金虎符一分为二,平日里一半在皇帝赵云澜处,一半在开国公裘世忠手中保管,只有两个虎符合并时持符者方可取得调兵遣将权。
本来兵符中有已有一半由裘家保管,若是皇帝再将自己手中的兵符交给裘德安,便是全权将大昌的兵权交给了裘德安。
撇开之间权衡利弊不提,单是赵云澜能如此放心拖胆将大昌兵权授予裘德安,足以看出父皇对裘德安与裘家的信任。
“正是,”重阳子笑意加深。
“兄长昨日回将军府后便,便与我们诸人诉说这番喜事。昨日家中还办了宴呢。我们裘家世世代代忠臣良将,能得当场圣上如此重任是我裘家祖上的基业,乃是无上的荣光呀。”
赵姝芊逐渐慌了神,她的心思来回翻转。本想提前让母后向裘母施压完成赐婚,没成想裘德安竟然提前一步在父皇面前请缨前线。如此一来,自己与裘德安成亲的想法和裘德安展现在父皇面前的家国情怀一比显然不值一提。
赵姝芊恨恨咬起樱桃红唇,不经意间看到一旁重阳子满面春风的笑着,眼中幽静玄妙令人捉摸不透。
赵姝芊心中好像突然吹散了浓雾般明镜似的,猛地抬手,镶着红宝石的金黄甲在空中闪过红光,直指向正在微笑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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