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学了做人不可言而无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要言而有信，不能背信弃义、言而无信、过河拆桥、自食其言！”
六岁的小孩儿学会记会这种词汇语句已经是很聪明了，就是用的有些令人不爽。
冯娘子本来也没有真生气，让这苏孝合这么一说，多多少少是觉得这小崽子有点儿欠了，往他屁股上轻轻拧了几下，吓唬了他几句便往他手里塞了几块儿糖放他走了。
身旁的姐妹都纷纷掩嘴笑着，琵琶善才也笑着连连摇头，直道他们两人真真是渺渺阁的两个活宝。
“听他说的这些话，倒是也有挣了八经读书的。在街上随便扯个八岁孩子他们可说不出这么多文绉绉的话来，倒还真有个教书育人的先生模样。”
坐得离冯娘子最近的姐妹笑着对她打趣儿道。
“嗯，确实，这样我和他娘也都可以放心了。”
“孝合看起来虽小小一个古灵精怪顽皮猴似的，其实人家心里精细明了着呢。”坐在远端处的姑娘也笑道。
冯娘子点头，心中隐隐约约流露出一股小小的自豪感来。
这股子自豪感直至第二天成功的消失了。
苏孝合被学堂的老先生提着领子送到了渺渺阁后门，苏月纹匆匆放下了手里正在做的针线跟着冯娘子迎了过去。
老先生为人正直清廉，虽面上不显，可渺渺阁毕竟是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他不愿多呆，简单说明来意便离去了。
老先生认为苏孝合虽聪明好学，可太过顽皮，经常见到他捉弄欺负其他小孩子，问他原因他也不说。
老先生认为自己教出的学生资质愚笨倒是次的，首要的应该是心要端正为人正直。
小小的孩子就无师自通捉弄他人，谁知道长大了还要闯什么祸。
老先生把苏孝合交给他母亲并郑重提出，给苏孝合放十天的假，往后的这十天让他在家中好好反省自己到底要做一个怎样的人，到底要如何为人处世，想明白后去学堂说给自己听，满意了才准他继续去学堂学知识。
老先生体谅苏月纹的不易，把未来苏孝合十天的学费掏出来想要还给她，被苏月纹和冯娘子连连拒绝了，再三谢过老先生后，把人恭敬送走。
苏月纹回屋坐到榻上，转头看到唯唯诺诺的苏孝合和在他一旁想要说好话的冯娘子，无奈的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坐。
苏月纹问苏孝合，这次又是为什么捉弄学堂的学生。
苏孝合不回，默默低着头揉着衣摆。
“你去上学堂的这小半年，这是第二次欺负别人被老先生抓住带来我面前。我不知道之前你欺负别人没有被老先生看到有几回，我且当就这两回。可是孝合，再一再二不再三，不可再有下次。你这十天好好反省反省吧，回去记得给老先生和你捉弄的小友赔不是。”
苏孝合抿了抿嘴。
苏玥娘起身拽着冯娘子出去了。
“老先生都领着孩子直接上门了，孝合惹的事怕是不小。”苏月纹忧愁道。
冯娘子安慰她：“没事，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而已，老先生估计也只是觉得捉弄他人品行不好而已。”
“也不知道到底如何，若是真有事也应该是老先生帮忙挡下来了。以后孝合长大可不能忘了老先生对他的好，毕竟湘南城的所有学堂中，只有他一人开班的学堂肯收孝合这个艺伎之子。”
苏月纹轻声叹气。
“啧，”冯娘子不悦：“说什么呢，艺伎之子哪里差了，看看咱们孝合多聪明。”
苏玥娘紧皱眉毛，“孝合千万不可品行不端，不然难免让人背后嚼他口舌，说都是她娘亲……”
“哎哎哎，”冯娘子打断道：“他娘亲可是连当场圣上都瞧不上眼的，苏小雯一曲琴撼梁州十七城！天底下哪有第二个人有这么厉害的娘亲！”
苏玥娘笑着摇了摇头，冲门里一瞥，让冯娘子去问问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毕竟哄骗小孩还是冯娘子在手。
冯娘子接到任务，斗志昂扬的进屋了，苏月纹无奈的摇了摇头被渺渺阁的一位秋娘叫去帮她配乐去了。
冯娘子走进屋里，看着小孩小心翼翼回头，看到是她之后立刻放松了下来。
“别装这幅可怜模样啦，你娘被叫去练琴啦。”
苏孝合捶着跪坐发酸的腿，哎呦哎呦的嗷嚎着。
冯娘子看着好笑，推了推他“行啦行啦，总共没坐一炷香的功夫，少跟我来这套，说说吧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小孩揉着腿，瞟了她一眼，“还是那群小屁孩，说我娘坏话。”
“然后呢？”冯娘子睨着他。
“无非就是使了点小计离间他们，然后在他们约着打架的地方提前抱了点木棍堆在地上而已。他们自己拿木棍打自己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就让老师看见了呢。”
苏孝合费解挠头道。
冯娘子冷哼一声，“倒是比上次有了点进步，可你这样治标不治本呀。”
苏孝合抬头，“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们再怎么闹腾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他们对你的看法依然没变呀。”
苏孝合一听确实是这样，向冯娘子虚心求教。
“这你要自己想，你小脑袋瓜这么聪明，害怕想不出主意来。”
冯娘子弹了一下苏孝合的脑门，苏孝合吃痛轻呼了一声。他揉着自己被弹红了的脑门，眼睛咕噜噜这转着一门心思想着解决办法。
冯娘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把他思路打断，“不过之前可要想好你老师交给你的功课。”
“什么功课？”
“少装傻，他不是要你告诉他你以后想要做一个何样的人嘛。”
“哦。”
“哦？你想好啦？”
“随便编一个糊弄过去不就好了。”
“那可不行，我和你娘对你没别的要求，但唯独一点坚决不能改就是你不能撒谎，你给我好好想！”
“想不出来也要想，大不了就跟老先生说你想不出来也不能撒谎。”
冯娘子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行，若是想不出来岂不是还是不能去学堂？那可不成。
“你现在就想吧，趁我还没被叫走，我陪你。”
冯娘子开始在苏孝合身边絮叨：“说起来，我和你娘最希望你干的是考个秀才在湘南城本地当个教书先生就好。你若是在湘南城，我们平日里也能见到你，当先生动动嘴皮子就能收到好些学生的束脩，最清闲不过。”
苏孝合抿了抿嘴，有些拒绝：“听起来无趣的很。”
冯娘子探身向前，“而且当先生还能打不听话的学生板子呢，到时候他们如果欺负人你就可以教训他们。”
苏孝合眼睛一亮。
“而且啊，你想要教谁就可以教谁威风得很。”
苏孝合这回来了兴致。
“那我可以让他们平等对待出身不一样的每个学生吗？”
“当然可以！”
“那我可以收各种学生吗？”
“当然可以！”
“渔夫的儿子？裁缝的儿子？修脚匠的女儿？戏班子里想学字的小戏子？还有，还有拐子刘包养的那个小弃婴！他那个时候肯定能读书了！”
苏孝合已经开始给自己定学生了，那些人都是他没上学堂之前的玩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不和自己一起去学堂，苏孝合为此闷闷不乐了好一段时间。
至于拐子刘，之前苏孝合和小伙伴玩累了会去他那里讨一口馍馍吃，不用给钱的。
拐子刘一年前刚捡到一个小弃婴，捡到的时候没有半个月大，拐子刘给他找不到家人就自己养起来了。因为自己是个瘸子拐子刘没有娶媳妇儿，自己默默经营着自己的小馒头铺，有这么个小弃婴倒像是天降的宝贝。
苏孝合和小伙伴们玩的时候，常帮拐子刘带孩子，拐子刘人心好待他们这些小孩一向和善。
苏孝合回想拐子刘知道自己要去学堂念书的时候满脸的向往。
“真好，孝合呀，好好念书，你娘能让你有学上不容易，好好对你的教书先生，他也一定是位豁达的人。真好呀，能读书真好呀。”
苏孝合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拐子刘虽然不能读书了，但自己一定会教他那个视如己出的孩子读书的。
“可以可以都可以。”冯娘子在一旁听着，心中一阵欣慰，欣慰的是苏孝合的善良，没有丝毫歧视这些行当的意思。
可冯娘子又有些发愁。老是教这些人只怕给自己赚不来几口饭吃呀，难不成自己和月纹老了还要弹琴弹琵琶养他不成？
还有什么什么谁家的姑娘，这年头不是达官贵人的的姑娘哪有学字念书的呀，学也没用还不如早早学好女红嫁个好人家。
不过冯娘子没有打击他，咧着嘴连连应着。
“那好，那我就要当教书先生啦！”苏孝合笑得满脸天真。
老先生那边派下的任务总算也是有着落了，冯娘子暗暗舒了一口气，心想这干娘也是不好当的呀。
“你娘发话了，再一再二不再三，你要怎么做是你的事，但是作为我冯娘子的干儿子就要给我做的聪明点，可不要再闹到你教书先生的眼里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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