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赦阴沉的脸上满是怒火。气得冷冷一笑。
“呵?梦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缘何能每日梦魇?”
重阳子与范无赦的目光交织在一处,似是发出了电石火花抨击之音。终于,重阳子歪头一笑,轻蔑之色毫不掩饰。
“我都说过了,虽他开国后造福百姓业绩丰厚功大于过,可终究年轻时为了建立新朝杀戮过多,难免日有所想夜有所梦。凡人不都是这样吗,害怕什么越多夜晚梦中便梦见什么越多。”
范无赦抿了抿发白的嘴唇,点了点头。转过身去,似是相信了重阳子所说的话。
重阳子挑眉,打算去距自己几米远处的圆木凳上坐一坐。可脚步尚未来得及迈出去半步却被范无赦猛地一回身,又给撞回了墙上。
范无赦这次没有留一点情面,他手中的勾魂索在顷刻之间就现了原形,长长的弯刀穿透重阳子的锁骨将他狠狠钉在墙上。
“真是好演技,若我不是提前在生死簿中看过他的生死命数,怕是又要被你骗了!”
范无赦从前曾有一次领命拜访过判官殿,帮忙整理名册时无意间翻看到了当今凡间的皇帝,上面说因为这位人间皇帝善行过多而被多加了几十年的寿数造福人间,于是自己便对他有了印象。
凡间帝王逝去时天界冥界都有征兆,平日里别的皇帝范无赦并未过多作想,只是这一次大昌新帝逝去的消息传来,让他有些许疑惑。他记得本不该此时去世的大昌开国大帝却早亡了,这与他命格中的寿数并不相符。
范无赦心中感到一阵慌乱,马不停蹄的赶往判官殿借阅生死簿,发现其寿数果然是被改动了,相继着生死簿上他的死亡原因也记载详细。
范无赦翻阅之间心中已然明了究竟是谁在作祟,摔了书怒气冲冲便来质问重阳子。
“你既已是地府白无常,哪怕是去到凡间,也不可用神力干扰人间任何活物。若是凡间周转受神力拨动,将会乱了其自身的发生规律,牵一发而动全身三界都会乱套。之前那公主作孽太多命数不长,我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此罢了。可你绝不能如此轻易决定一个善为颇多基德深厚的帝王的生死!
“呵,善为颇多基德深厚,真是可笑。”
重阳子被牢牢钉在墙上,鲜红的血液满满浸透他洁白的衣衫晕染出朱红花朵。他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牵起嘴角,眼中仿佛藏着毒蛇一般闪烁着阴森之色。
“你!你所作所为已触犯天条,你怎得还不知悔改?”
“悔改什么?若真的有错,不过是用酆都大帝的另一承诺跟我来抵便是,你我何必闹得如此深仇大恨,不知道的还要以为我是你的杀父仇人呢范无赦。”
重阳子缓缓抬起眼皮,饶有兴致的注视着眼前盛怒的青年。
赵兰渊之死的确是他做的,那日在地府,重阳子动了生死簿与判官笔,改的并不是裘德安的命格。
或者应该说,他是先动了赵兰渊的命格,而后在去翻看裘德安命格之时被黑无常范无赦发现,才就此作罢。
若说裘德安的命格有变,是他在人间动用神力亲自扭转的;那么赵兰渊的寿数,便是重阳子通过更改他生死簿上的命格,硬生生给拦腰斩断的。
不过那又如何,重阳子眼睛微微眯起。只是平白缩减了他的寿数,长夜异梦颇多,没有痛苦的死去,乃是地府神灵对他造福人间最大的宽恕了。
“所以,还是恨的是吗?你还是恨大昌赵氏灭了大晷?”
范无赦越说越急,越说越气。自己被骗甚久,久到在冥界地府数年的共事,让他产生了他昔日的旧友又回来了的错觉。
其实并没有!
重阳子没有之前的记忆,他还始终惦念着人间!
“你并没有斩断前缘!你甚至记挂了这么久,不惜趁着酆都大帝不在冥界之事犯如此大事!”
“那么久了,人间几十年、冥界地府上万年,你难道还放不下吗?你是神官!为何要恨人间生灵……”
“我缘何不恨!”
重阳子终于忍不住了,满腔怒火冲口而出。
他挺起的胸膛正剧烈颤抖着,弯刀后缀的勾魂索跟随者他颤抖的身躯一齐叮叮作响,朱红花朵在衣襟上逐渐盛放,映衬着苍白的肌肤。
“你们一个个都说着让我斩断前缘斩断前缘,我凭什么要听你们的!”
重阳子今生今世就是苏孝合,就是声动梁州十八城苏小雯与大晷末代皇帝朱乾钰的儿子朱谨孝!
就算是做了神仙,他最先在人间活过的证明都是他们给的,若不是有这些人他又何来前缘一说。
换而言之,若非遇见了可韩丈人,那么重阳子在人间将会更早经历丧母之痛,而后听从母亲的遗愿入宫。
在大晷宫中遇见疼爱他却让他有些手足无措的父皇祖母,结交与他情投意合的兄弟朋友。四五年后,与他们共同死在大晷被灭国的那一天。
如今只是他一人因提前成神存活了下来,可他作为前朝灭国皇子的恨意,并不会轻易消磨掉。
毕竟,他所经历过的人和事并不是假的,那些人都是真情实意待他的有血有肉的人,不是话本子里说无便无说有便有的无关痛痒的纸人。
这些恩恩怨怨,怎能因“斩断前缘”可笑的四个字跟着说散就散!
只赵兰渊一人的二三十年寿数,来抹平大晷皇室全员的惨痛结局,重阳子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对这个心怀天下之人仁义至尽了。
“所以,你处心积虑隐忍多年,时刻寻找机会下手是吗。这次酆都大帝失去音信,地府群龙无首乱作一团,便是你的最好时机了是吗?”
重阳子面容平静,一贯擎着笑意的脸庞上多了一丝复杂而微妙的神色,令范无赦难以捉摸,对他感到既陌生又悲伤。
范无赦真的要拿他没有办法了,一次又一次的想要保护他,一次又一次的被他说服。
是啊,他没有身为谢必安的记忆,为何非要逼迫他成为地府白无常。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利用自己身为白无常的神力去报自己在人间的家国之仇。
范无赦神情黯然,缓缓摇头道:“你错了必安,酆都大帝在,才能保你平安,若此时此事令天界之人知晓,便再无制衡之人能在天界保你。”
“此事目前无人知晓,你且不要再牵扯无辜一再犯错了。”
重阳子坦然告知他自己的原本打算,并不想多招惹一人。
范无赦愣了愣,他亦没有想到重阳子会把所有仇恨都只加之一人身上,而后怔怔点了点头。
他回过神来,手上轻轻发力,拔出弯刀。鲜血喷涌而出,有一滴溅到了他的脸上。
“哎呀呀,可是我也没想到无赦你会如此厉害呀,想当年你与我对战时怕也是没有出全力吧。”
重阳子直接将手放在自己刺伤的锁骨处,龇牙咧嘴狠狠揉了揉。只见重阳子手捂之处缓缓散出金光,不过片刻,当重阳子将手放下之时,透过染血的破碎衣帛可以看到重阳子洁白完好的肌肤。
“你瞧,连你也是不会吧你所有的真实面貌展现给我不是。”
重阳子脸上绽开明媚的笑意,狡黠而俏皮,他伸出沾染上属于神明的金色鲜血的手指戳了戳范无赦的胳膊。
“我那时是怕伤到你,你还真以为我的修为能在你之下,当初你可是我在凤凰山上捡回来的。”
范无赦皱眉,心中万千不忍,却也嘴硬非常。
重阳子这是料到了他看了他的血会心软,于是范无赦窘迫的把头瞥到一边去,所幸不看这个惹事精。
嘴上不停的埋怨道:“我方才气得失了理智,你怎么也傻头傻脑用人身硬接我的勾魂索。”
重阳子咧嘴笑着装了一下范无赦,又伸出胳膊一把揽住他的脖子将他与自己拉近。
“咱们八爷功力极高,我小小白无常可是反应不得。”
范无赦拿他耍无赖简直毫无办法,皱着眉头既嫌弃又无奈,不禁长叹一声,心中开始细细琢磨该如何给重阳子收拾他霍霍出来的这堆烂摊子。
重阳子倒是丝毫没有畏惧之意,现下知晓之人不过他二人,还有谁能发现降罪于他。
便是真的有人发现,地府酆都一债便可抵消,怕甚?
范无赦顿了顿,他瞥了一重阳子,眼神中带着一丝小心。
“前几日我去天界公办交簿目,碰巧遇到了柴道煌,他同我说了几句话。”
“哦?那红喜神和你有什么可聊的。”
重阳子笑嘻嘻没有在意。
“他问我你与……裘德安现在过得可好。”
重阳子笑容顿了顿,而后又粲然一笑;“让他放心吧,我们在那树上的红线牵的可紧呢。”
范无赦点了点头,又道:“他还问我酆都大帝现在如何了,看来天界现在是已经知晓大帝失去踪迹之事了。”
二人不做多想,冥界阴天子的踪迹全无,此等大事早晚要被天界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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