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本是坐得十分艰难,脸上细密的汗水也渐渐打湿了前发,脸色却异常苍白。符晖却很高兴,这才是他认识的慕容冲,刚才在殿里乍一见到,他都不敢认了,他心目当中那个有着苍白面色像水底青苔般柔嫩的少年如今竟这样的挺拔俊秀,竟以这样一种凌厉的男人的姿势面对着他,他比以前更加俊美了,那丰俊的光芒耀着大殿,简直幌得他睁不开眼,那晶莹的凤眸,他曾经在多少个夜里梦见过,虽依旧阴暗着,却不似以前那般冰寒,符晖莫名其妙的发怒,这个男宠,竟可以活得这样的好?
只听的一声“嘣嘣”几声嘶哑的琴音,众人本是举着酒杯要敬符晖,听这声音便都看向了慕容冲,慕容冲却停住了,眉宇间似在隐忍痛苦,众人见他指尖已隐隐有鲜血溢出,心里都有些害怕,知道这琴弦还是锋利无比,符晖却不管他,笑道:“太守的琴艺生疏了。”
符晖料着慕容冲又不会答话,正欲喝酒,却听慕容冲道:“这新琴琴弦未有调和,大将军且稍等一等。”
竟是无比的谦恭,符晖倒是惊讶了一阵,却听见慕容冲闭着眼睛,脸色苍白难看,偶尔面上有肌肉跳动的影子。有一阵没一阵的曲调,声音却嘶哑难听,曲不成调,竟像鬼哭狼嚎一般,符晖只得不去理他,其余众人见慕容冲如此,有些心里虽有些不忍,但与慕容冲均无交情,乐的讨好符晖,便你一杯我一杯的敬酒,更有王路之流,乐的看慕容冲的笑话。
良久,慕容冲才将手掌压在琴面上,轻轻的抚弄了一会儿,偏那符晖看见了,端着酒杯道:“太守大人不要太过洁癖了,这样大热的天带着手套,莫非是怕本公的琴弄脏了太守的手吗?”
慕容冲闻言,并不争辩,只轻轻的将手套取下叠好,放在身侧,众人都是头一次看见慕容冲的手,竟有不少人大惊失色,连符晖都吓了一跳,那手,无比的苍白修长,甚至能看到粼粼骨节,可是手掌正反面却有着狰狞恐怖的创伤,呈焦黑色,手指底部皮肉交错,竟无一处完好的皮肤,底下众人已有些低低细论,符晖却知道这是那年慕容冲在掖庭狱受的刑法,他听符宏谈起过,至今还记得符宏当时钦佩的语气。慕容冲并不理会众人讶异的目光,静静的弹起琴来,琴声却无一点悠远之声,只觉得声声磨着人的耳朵,曲调虽有三分意境,也经不得这钝刀割肉的吱吱声响,符晖却不再理会,自与众人狂饮为乐。
酒至半酣,却见有歌舞伎上来助兴,符晖这才叫慕容冲停手,只见慕容冲十指早已鲜血淋漓,食指肌肉外翻,已深可见骨,符晖也是一惊,没料到自己的琴威力竟这样的大,这不过是他少年时恶作剧的产物,心底不知怎么升起了三分歉意,低声问道:“疼吗?”
慕容冲只顾在衣服上胡乱的将血迹擦掉,并不理会符晖,那血却流个不住,不一会儿竟将半件衣服染红了,慕容冲抬起惨白的脸道:“下官可否先行包扎一下。”
符晖见慕容冲难得的低声下气,虽然是极不经意的,他却隐隐觉得这是慕容冲在求自己,不觉心下有了几分喜悦,便叫过内侍给慕容冲随意的包扎了下,那血却还不停的从布条子里沁出来,慕容冲不禁有些头晕眼花,臀背的疼痛也叫他不能忍受,便将手臂靠在桌案上,勉强支撑着。
符晖如今已有了几分醉意,见慕容冲勉强靠着桌案坐着,凤眸半闭,嘴唇与脸上已是一色,总觉着好像盼了这一刻盼了很久,便颤颤巍巍的拿起酒杯,放在慕容冲唇边道:“来,本公敬太守一杯。”
符晖这一声高喊,竟把底下众人半醉的神志都拉了回来,复又回到了观众的立场,呆呆的看着符晖与慕容冲。
慕容冲本是一愣,弄清楚了状况后便将头转向一边,不去理会,偏这符晖也是有三分小性的人,刚才还以为慕容冲服了软,现见慕容冲不搭理,还将头扭开,分明在百官面前下自己的面子,不由大怒,左手抓起慕容冲的下巴,竟将整杯酒灌了下去,慕容冲急忙抬手欲挡开,竟有半杯酒水倒在衣领上,符晖看到后,便伸手想替慕容冲擦拭,刚碰着衣领,慕容冲正要转身,没想到符晖力气极大,加着天热慕容冲只穿了单衣,便有大半件衣服被符晖扯了下来,露出了粉红色的胸脯,春光无限,符晖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脖子上却有一股强劲的力道压下来,简直让他喘不过气来,只勉强能看清慕容冲发红的眼睛,不由一阵惊慌,脊背上早已汗意阵阵。
“保护大将军。”内侍卫这才反应过来,门口的侍卫匆匆跑进来唰唰抽出利剑对住了慕容冲的周身。
底下众人都蒙了,明明是两眼不眨的看着两位主角,怎么忽然之间慕容冲右手竟扣在了符晖的脖子上,他是怎么起的身,怎么出的手竟没有一人看清,连孙蔺也愣住了,慕容冲出手竟这样的神速。但不一会儿,除了孙蔺,底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白了,他们是亲眼看着慕容冲用这只手将翁径直轻而易举的送上了西天,如今符晖的命运。。。。。。他们不敢往下想,只知道符晖要是在这儿出了什么事,他们的身家性命肯定就保不住了,因此大殿上竟无一点声音,生恐什么声响惊怒了慕容冲,让他痛下杀手。
此刻符晖也不好过,他只能面对面的看着慕容冲,见他眼神里有无限的羞愤,也有些后悔自己鲁莽了,可是颈间却越来越无法呼吸,慕容冲手指的鲜血顺着脖颈流进了衣衫里面,竟有着温热的感觉。
这边内侍却急的不得了,十来把剑指着慕容冲,可慕容冲就是不放手,只是他也是瞎着急,剑的速度无疑要比慕容冲的手劲要快,只是他恐慕容冲伤了符晖,投鼠忌器,竟不敢下手。
慕容冲的脸上却渐渐冷了下来,慢慢恢复成刚才的毫无表情,最初的愤怒已然褪去,该怎样收场才是他要考虑的事。
符晖觉着喉咙间的压力慢慢的松了下来,见慕容冲垂着手,十数把剑对着他,他脸上却也没什么惧色,只是慢慢的跪下道:“下官酒醉,做下这大逆犯上之事,还请大将军责罚。”
符晖听他的声音十分的平静,好像一件极普通的事情一般,不由怒火中烧,只听“啪啪”两声,慕容冲已结结实实的挨了两个耳光,鼻间立刻有鲜血喷了出来。
“你也会知道错了。”符晖一脚踢在慕容冲胸口,慕容冲晃了下,勉强没有跌倒,符晖这一气可不得了,是发了大火了,孙蔺见慕容冲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脸色已经异常的苍白,不由上来求情道:“大将军,太守大人虽有错在先,大将军念其初犯,还请从轻发落。”
符晖正在气头上,见竟敢有人求情,便冷笑道:“你是哪根葱哪根蒜,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孙蔺脸红了红,不敢再说下去,却早有内侍上来回禀说这是平阳守备。
符晖不听还好,一听见是平阳守备却连连冷笑道:“好个平阳守备”,符晖右手抬起慕容冲的下巴,死死盯着道:“本公听闻你每月必去军寨,一去便与这孙蔺在帐里待上一天,别是离了我父皇,便饥不择食,每月必是要人服侍你吧。”
孙蔺见符晖说话这样刻薄恶毒,倒愣在了一边。慕容冲起初听着符晖说军寨的事心里还一惊,担心银矿的事败露,待符晖说完这才稍稍放了心,便闭了眼睛不去看他。
符晖平生最恨的就是慕容冲这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明明低贱的跟什么似的,还偏偏高贵的很,加上酒精作怪,只觉得浑身的燥热,有火发不出来,便连连冷笑道:“慕容冲欲行刺本公未果,畏罪求饶,本公念在其曾尽心侍奉天王三年的份上,饶其不死,从轻发落,内侍,拉慕容冲去院里甬道上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不许给他食物和水。”
众人一惊,慕容冲却脸色平静,勉强站了起来,跟着内侍出了大殿,符晖脸上更加愤恨,看着众人没好气的道:“本公已叫内侍在驿馆给你们安排了休息的地方,今日且到这里,三日后诸位请早,大家接着乐过。”
众人巴不得这一声,便匆匆拜辞,孙蔺便有一万个担心,却也只能跟着众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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