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下了很久。
久到满载而归的海贼狂笑着远去，村民的血液被雨水稀释得近乎透明。
久到当我在全是消毒水味道的医务室睁眼，盯着输液袋发呆时，依旧能听见窗外的雨声。
“呀，小姑娘你身体素质真不错。”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士看着我说道，“居然能在斯芬克斯人面蛛的毒素下撑到被我们发现，幸亏军舰上还剩下最后一支解毒剂。”
“是啊，我命真大。”我摸摸仿佛依然有疼痛感的侧颈，轻声附和之后，便又望着洁白的被单出神了。
斯芬克斯人面蛛，毒液能使人动弹不得却能持续感受到剧痛，最终蜷缩成一团死去，对普通人来说整个过程不到两个小时。
已经有数十年没有人见过这种小家伙的身影了，却恰好有一只藏在石板后织网的人面蛛咬伤了我的侧颈。那种感觉，就像有人拿着又钝又细的锯条切割脖子，我真的不想再尝试了。
当时我趴在地上，透过石板缝隙，眼睁睁看着拿着弯刀的海贼将所有村民杀得一个不剩，意识消失之前……我最后看见的，是一双军靴。
浓重的血腥气似乎现在还萦绕在我的鼻尖，那些绝望的哭喊和惨叫，也依旧在耳边久久挥之不去。
“……”显然那位医生也知道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见我这般模样，便也没有再开口。
房间里突然陷入沉默，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直到……
“哦，听说你醒了啊，小姑娘。我是这艘船上的指挥官布雷恩。你的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这艘军舰的最高指挥官，海军本部的布雷恩中将推开了医务室的大门。
“您好，布雷恩中将。我叫做克洛恩，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感谢您和各位的援助。”看见救命恩人，我打起精神回答，同时附赠一个笑容。
布雷恩中将摆摆手表示不用谢。
他找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尽量温和地开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在问我是否还有什么亲人在世。
于是我摇了摇头：“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我仅有两个弟弟也和我失散了……现在收留我的师傅也被杀掉了，再无处可去了。”
我可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部分事实而已，比如我曾经是天龙人这个秘密。
“这样啊……”布雷恩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尴尬，他觉得提及了小姑娘的伤心事，“说起来，你的师傅是？”
回想起发现眼前的小姑娘时，她手中紧紧攥住的那把刀，布雷恩忍不住发问，顺便转移话题。
“他叫做约翰格雷，大家都叫他老约翰。据说他年轻时是个杀手，这也是他前几天被杀的原因。”没有丝毫隐瞒，因为布雷恩迟早能够查出来，甚至比我知道得还要详细。
从那个小个子望向老头子手中那把刀的贪婪的目光里，我知道了现在放在我枕边的短刀不是凡品，很可能是以前作为老约翰的标志物出现的武器。
布雷恩中将频频点头，了然。
“果然是他啊，伟大航路上大名鼎鼎的“水鬼”。他年轻时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他感叹道，接着又把目光落在那把短刀上。
“无上十二大块工之中最接近妖刀的存在——短刀“鸩”。正如它的名字，使用起来像鸟类一般轻盈灵活，也因为锻造时加入了存于毒兽腹中的陨铁，具有如同传说中的毒鸟鸩一样的毒性。再微小的伤口都将成为致命伤，故而有些人认为它不够光明磊落，差点将它划作妖刀一类。它曾经是“水鬼”标志性的兵器，现在他将这把刀留给了你……”
布雷恩叹了一口气，未尽之语显然内容十分微妙。
想到他作为海军的身份我这心里边儿跟镜子似的，于是从善如流：“兵器无罪，我会用它走上正途，因为我还拥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多弗，老约翰还有村民们的身影浮现在我脑中，短暂地，甚至有些人的脸我还不怎么想得起。
最重要的是……在海军中将面前说自己不走正道绝对会被扔下船的吧！说起来海军也算是公务员，五险一金，还有休假……
此刻在中将大人眼里，面前小姑娘的表情突然变得坚毅，脸色的苍白亦不损表情中的决心半分。
她的声音稚嫩却铿锵有力，一举砸进他的心中——“我，想要成为一名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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