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或许是因为昨天都被累着了的缘故，这宿舍楼一直到现在都还静悄悄的。
大喇叭半个小时前已经响过一次了，哪怕里面放了三遍凤凰传奇的《自由飞翔》，他们依旧不为所动。
好像根本听不到似的继续睡着。
十分钟后，终于在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叫喊声中，众人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
白羽舟睡眼惺忪地揉了揉那已经睡肿了的眼皮，有气无力地说道：“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亮啊？”
他一爬起来，宿舍里的另外两个人也跟着坐起身。
秦若淮打开手机屏幕看了眼，揉了揉太阳穴，“咱们都睡过头了。”
“啊？我没听见有歌响啊？”
一中每天早上都会准时放比较炸裂的歌曲让他们清醒，今天由于睡得太沉导致于他们都没听到。
“你说有没有可能今天没响？”白羽舟还是不肯相信，不死心地又说了一句。
纪怀远打破了他这个幻想，“别想了，睡得跟死猪似的，能听到才怪呢。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快点去洗漱，现在还不算太晚，紧凑点还能吃个早饭。”
几人赶忙着整理好就出门。
这一出门，就看见了一堆和他们一样，这个时间点刚整理完的“同道中人”。
走廊上，昏暗的光线下，众人对上视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地笑了笑。
一个个沉默不语，有的觉得来不及的就赶紧往教室里去。
秦若淮他们看着时间，应该还是够的。
去食堂拿了几个包子就走了，走到教室七八分钟也够了。
本以为今天是老宋的早读不会有什么事的，毕竟老宋不会提前个十分钟来。
可是不等他们走近，就能感受到教室里的氛围。
安静。
甚至安静得有些过了头。
秦若淮发觉有些不太对，往门缝那一扒，看到了一抹绿色的身影。
这个身影一看就是唐英，她这件绿色的裙子两年来见过她穿过好几次，可谓是十分熟悉了。
秦若淮和纪怀远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可反观白羽舟那就不一样了，他在唐英眼里就是那种明明可以好好学非要天天玩的那种。
他默默地走到秦若淮身后，试图想用秦若淮来遮挡住他的身躯。
三人齐齐一声“报告”。
唐英转过头来，镜片下的那双眼睛看起来十分犀利。
“进来。”
“等等，白羽舟你过来。”
白羽舟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他本想跟着秦若淮逃脱的，没想到唐英还是注意到了他。
他四肢有些僵硬地动了动，缓缓转过身去，光从脸上看不出他的心情，但是他的心里早已掀起了阵阵波涛。
“老师……”他讪笑道，“有什么事吗？”
她不说话，在一堆卷子里翻找着。
最后拿出来一张卷子，鲜红的八叉格外醒目。
“你自己看吧。”
白羽舟沉默了，唐英也沉默了。
约莫过了有两分钟的样子，唐英才再度开口道：“你看出有什么问题了吗？”
白羽舟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是要闹哪样，他的语气中带着那么一丝疑惑，“呃……错的太多了？”
“这只是其中的一点。”唐英索性也不跟他兜圈子了，“你看看第一大题的第四小题还有第七小题，你不觉得这两道题很眼熟吗？”
“我当时是不是在这块黑板上讲过一样的题型？”她又伸出手，敲了敲最南边的那块黑板，“你上课带脑子了吗？这两道题你该错吗？你这样下去不行啊，我希望你能赶紧回到你高一下学期时候的那个状态，明明可以接近满分非要考成这样。我说了多少遍，仔细读题仔细读题，多读几遍，你听了吗？”
白羽舟点头，不作声。
唐英看上去也是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来跟他说了，叹了口气，“回去吧。哦对了，带上你的卷子。”
“怎么样？你多少啊？”他同桌早已在位置上恭候他多时了，接过测验卷子一看，人都傻了，“我艹！不是吧！你一百三十二她都说你，我觉着挺好的了。”
他叹口气，摇摇头，“唉！那还能怎么着呢，她就是严，你信不信，如果我今天再多个十五分她照样会问我说拿几分是怎么扣的。”
确实，唐英不管成绩好坏都是一视同仁的，只不过纪怀远是一个例外。
白羽舟的各科成绩如果做个对比应该是差不多的，他不偏科，就是看题跟瞎了一样总是没看完就答完了，典型的手比脑子快。
同桌顺着他的想法往那个场景带入了一下，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咦！这也太吓人了！”
还没等他回过神，唐英就叫到了他。
“李一鸣！”
“啊？”突然被叫到，他一个趔趄没坐稳直接屁股从凳子上滑落，“咚”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白羽舟在他旁边表情跟着扭曲了一下，这么响，一听就很疼。
“你在那底下说什么呢？你不知道你自己的分数吗？还有心情说话呐，你给我好好看你那卷子，有能看的吗？我待会儿讲卷子就喊你起来回答，答不上来给我把卷子抄一遍。”
“哦。”他声音弱弱的，颤着声。跟蚊子哼一样，听上去有那么一丢丢的弱小、可怜又无助。
很快，早读课也下了。
第一节课要上的时候唐英仍旧不为所动，老宋也没动静。
秦若淮作为语文课代表，他熟记着语文课的时间，他举了下手。
“老师，这节不是语文课吗？”
“我知道，你们班主任生病了，不然我来上这个课干嘛？”
这话术——为何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底下的学生明显有些不太相信，这借口都用了八百年了，都用烂了。
“这……老师，你认真的吗？体育老师他们天天生病也就算了，怎么老宋你也要用这种理由呢？”
“对啊，我们什么都知道的。你就直说吧，老宋是不是在办公室喝茶。”
唐英扶了扶额，她只觉得心累。
“是真的，昨天晚上救护车才来的，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一个个都睡着呢。”
原来是昨天晚上老宋在批之前写的测试卷，已经一两点了还在批，同教师宿舍的3班语文老师也帮着一起批，但是语文哪是那么容易批的。
语文不比其他科目，其他科目批改起来也是飞速，你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但是语文的答案不一定是那唯一的，他得仔细查看那些答案。
这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一两张就有点顶不住了，虽然有隔壁班老师在，但是几十张还是有些吃力。
加上他年纪也大了，熬到这么晚是容易出点事。
这不，突然就抽搐了，把同宿舍的老师给吓得。
不过这些老师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很快就冷静下来拨了120，很快救护车就来把他接走了，一直到现在都还在医院待着。
闻言，众人有些坐不住了。
“老师，那我们可以去医院看看老宋吗？”
唐英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等把这张卷子讲完就带你们去，不过我要先跟校方申请一下。”
第一节课到下半节的时候，卷子也讲完了，唐英就去了校长那边去申请。
校长也是准备去的，加上外面的病情也是遏制住了，本来就对昭城没有多大影响，既然这样也就直接同意了申请。
老宋是4班的班主任，他们班学生去看他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一个电话，没多久一辆校车就过来了，带着4班全体同学去了老宋所在的医院。
人民医院距一中也就两公里，约莫过了三四个红绿灯，校车在昭城人民医院停下。
为了给老宋更好的休息，校方出了点钱把老宋安排在一间单人病房，也算是清净。
医院的长廊上来来往往的护士医生还有病人及其家属。
每个人都在忙碌，作为市中心的医院，它就必不可免的会有更多的病人。
好几个护士都在跑来跑去的，进了这件病房又是下一间，看上去不知疲惫似的。
老宋的病房在走廊的尽头，从另一头上来，楼梯拐角就是了。
校长走在前面，敲了敲病房门。
“进来。”
他转头，“你们现在这里等着，往边上站站，不要妨碍了人家工作知道吗？”
他们听话地点点头，默默地往后退了退。
几分钟后，校长退了出来。
“你们十个十个进，动作轻一点儿。”
秦若淮和纪怀远是站在前面的，自然而然就走到了第一批。
病房里一片寂静，老宋床旁边还坐着一个人，看上去应该是老宋他媳妇儿。
她脸上带着岁月留下的痕迹，不过和老宋相比还是稍微要轻一点的。面容看着就很温和，让人不禁想要亲近。
“宋老师好！”
“老宋，你怎么还熬夜批卷子呢，我们不着急的。”
老宋翻了个白眼，哪能不知道薛林这话的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就是不想看自己的分数，我教了你两年了，我能不知道你脑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吗？”
见他还能开玩笑，估计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薛林挠挠后脑勺，讪笑道：“哎呀，这都被您给看出来了。”
老宋回忆起了岁月，感慨道：“说起来，我教学也有三十多年了，不出意外的话，你们应该会是我带的最后一届学生了。”
本来大家也不会想到什么，但是老宋平时对他们都挺好的，老护着他们。
听见这话，不免会有些黯然神伤。
“所以还有一年的时间了，我希望你们能比现在更努力一点，不要让自己后悔，毕竟这世上是没有卖后悔药的。”
老宋嘴里说的是谁，大家心里其实也都心知肚明，包括所有人，不过更多的说的是班里那几个吊车尾。
他不止一次说过他们很聪明，只要好好学肯定能考个好成绩，追在屁股后面说了两年，那几个吊车尾也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或许就在这一刻，什么东西在悄悄地改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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