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常希是在一阵喧闹声被吵醒的。
宿醉让她头痛欲裂,她皱着眉,揉擦着眼睛,直起身往外看。可手掌下温热的触感,让她心里一惊!
她猛地掀开被子一看,发现自己昨晚竟然是睡在宗五身上!
崇吾大约是昨晚没有睡好,此刻竟然睡得十分香甜,外头这么大动静竟然也没能闹醒他。
常希小心翼翼地爬下床,坐在床榻上思考了许久,她昨晚到底是怎么上的床?到底跟宗五那小子发生了什么?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依稀记起自己似乎是抱了他,羞耻感汹涌而至,常希瞬间面红耳赤,拼了命拍打自己的脑袋!
“你再重些打,也还是要负责的!”崇吾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常希吓了一跳,抬起头,发现原本还熟睡的崇吾,此刻正神情冷冷地看着她。
“我们,昨晚,并未做什么吧?”常希试探性问。
崇吾脸色突然垮了下来,一言不发从床上坐起,穿好衣服,也不再多看她,径直往门口走。
“等等!宗五!”常希喊道。
崇吾停下脚步,却并不回头,分明是生气了,他看上去冷漠又委屈,与一般受气的小媳妇无二。常希心里呐喊,怎么一夜之间,自己突然就变成了负心女了呢!
喝酒害人呐!常希哀叹!
“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常希正色,从床榻起身,走到桌前,示意他坐下。
崇吾原本是想与常希开开玩笑,哪知她还当真了。见她这般反应,倒是还真想知道她会怎么做。
娶了他?嫁给他?每一个想法都让崇吾雀跃。可他面色不显,只是冷静地听她的话,在桌边坐下。
听她问:“你想要我怎么做?”她似是很苦恼:“我需要去你们玄清派找你师父提亲吗?”
“咳咳咳!”崇吾被口水呛红了脸。
“你仔细些!”常希给他倒了杯茶水,看着他喝下。
“若是去提亲,我需要准备什么呢?”常希不再问崇吾,而是自问自答起来:“民间的习俗我并不太懂,只听说过需要准备大雁”
崇吾听她一个个人碎碎念,她说到这些字眼时,仿佛是在说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崇吾见她这般冷静,反而没有了之前玩闹时的兴奋。
他莫名郁结,难道在她眼里,两人结合就是这么随便的事情吗?任何一个人让她负责都可以?
他暗暗握紧拳头,鬼使神差般,他问:“常希,你爱我吗?”
常希一愣,并未作答,看向他的眸子毫无波澜。
崇吾只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双手拧紧又松开,扰得他呼吸困难,胸闷气短。他与她对视,她眼眸晶亮,坦荡,清明,不似他,眼里心里皆掩藏了许多见不得人的情绪。
倏地,崇吾笑了,他咽下喉头的涩味,装出没事人的模样:“我跟你开玩笑呢!昨晚我们什么也没发生,哪里需要你负责呢?”
他站起身,背对常希,行至门口,又对她说:“成婚,需得两情相悦,我们既毫无感情,又怎么能谈婚论嫁呢?”
言毕,他长腿一迈,径自出门了。
常希孤坐良久,听了崇吾的话,她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心里空落落的。她有些难过,却不明原因,不禁喃喃自语:“真的,毫无感情吗?”
屋外喧闹声越来越大,常希简单洗漱一番,也跟了出去,一探究竟。
走出红楼的客房,通过天井来到前方的大厅。欢呼声一波接一波,常希在嘈杂的人声中,听见一女子清灵悦耳的歌声,如泣如诉,悠扬婉转。
“神仙岁月我不爱,乘风驾云下凡来,飘飘荡荡多自在,人间景色胜瑶台”
常希顺着歌声看去,发现正是昨日的玲珑姑娘手抱琵琶在戏台上独唱。歌词新鲜,常希不自觉代入进去,寻了个角落细细品鉴,细听之下,才发现玲珑唱的,是一个仙女和凡人的爱情故事。
“说什么夫是凡□□是仙,仙亦不死人百年,一世情缘随风过,百年过后,仙是仙,人非人”
常希听得入了迷,思绪逐渐飘远。想到如今仙界管束不严,却鲜有仙凡恋修成正果的。有不少仙人执着一世情缘,在凡人投胎转世后找到其想再续前世缘,却终究被现实打败,只能独守一段情,靠回忆度过漫长神生。
常希不想那样。
因此,此刻她明明看到崇吾就在她不远处,与她遥遥相望,她却反常地没有朝他走去。有些难以掌控的情绪在滋生,她不能被这些左右。
一曲毕,台下皆欢呼叫好。
就当大家都沉浸在热闹欢欣的气氛当中时,一盆污水哗啦啦自天井而下,当着众人的面浇了玲珑一个猝不及防。
“就你这种人尽可夫的妖艳贱货也配唱这种忠贞的戏曲?”一个布衣女子提着木桶,从天井飞身而下,将玲珑的狼狈看了个彻底。
这会儿,才有不少人反应过来,有人怒骂这女子坏人兴致,也有人心疼玲珑被泼脏水,但更多的,是嗑起了瓜子,喝起了茶水,准备看热闹。
“听闻红楼向来只收光明磊落之人,怎么?这玲珑的过往你们放了水吗?”女子声音不大不小,却勾起了台下看客的心。
众人皆知,红楼虽是妖界的奢靡享乐之所,但这里面接客的人,多数是卖艺不卖身,红楼不强迫任何一个人做肮脏事,却为了长久发展,红楼也不会招收任何一个过往不干净的人。
而玲珑姑娘,能够成为此处的头牌,必定是要经过楼主亲自审核的,可在这布衣女子说来,却是在揭露玲珑见不得人的过往。
抢人夫婿?玲珑那般姿色需要抢?众人心中存疑。却依旧没有一个人愿意对玲珑伸出援手,替她缓解尴尬。
玲珑认清来者后,眼神闪过一丝仇意,她冷静地拂去脸上的污秽物,笑道:“姑娘慎言,我可身家清白,倒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夫君,怎么能倒打一耙呢?”
布衣女子愤愤:“分明是你四处招蜂引蝶,仗着一张狐媚脸蛋招摇过市,我与夫君青梅竹马,可他却因你背弃了我!你害得我俩痛苦分离!害得我郁郁而终!我好不容易来到妖界,以为可以重新开始,可你凭什么在这里活得风生水起?”
“玲珑!你是罪魁祸首!你就该死!你的存在即是罪过!”布衣女子睚眦欲裂,她看向台下众人:“你们中间有多少是散尽家财只为得她红颜一笑?可她不过是一介下贱的歌姬,怎么值得别人为她付出至此!”
台下看客不过是图乐,他们爱的,是白莲花,是朱砂痣,而一旦她染了尘埃,他们便是最先唾弃的:
“女人还是不能抛头露面!”
“长得再好看还不是给男人取乐的?”
“不过是享乐工具,何必当真!”
台下的议论,玲珑都听见了,她凝视着布衣女子的得意,突然笑了,明明满身污秽,却依旧笑得风情万种:“既是有人为我一掷千金,说明我还是有几分姿色,哪像你?生前便是个自卑阴险的,谁料死后,依旧是心比人丑!”
布衣女一时语塞,她忽然想到她的夫婿曾经也骂过自己相不如人,她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台下众人,他们仿佛都在嘲笑自己的丑陋。
她看向玲珑姣好的脸,嫉妒使她面目扭曲,她怒气横生,从袖里掏出一把匕首,朝着玲珑姣好的面容狠狠刺去!
“玲珑!我绝不让你好过!”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台下哗然的同时,一道掌风突然袭向布衣女子,她瞬间被掀翻在地。
常希停住欲阻止的步子,看向援手的那人——是一名男子,其面容俊秀,长身鹤立,着一袭曳地青袍,手持折扇,风度翩翩。
“是楼主白满川!”人群私语,自动为男人隔出一条道。
白满川脚步微抬,转瞬到了戏台,他看向那因受伤趴倒在地的布衣女子,弯下腰,用折扇勾起她的下巴,目光里满是心疼,他柔声道:“确实姿色平庸,我们红楼瞧不上。这出戏想必更是入不了客人们的眼吧?”
布衣女子原本沉浸在他如水的眼神中,却被他一句“姿色平庸”气得差点吐血。
白满川指使小厮送来长袍,替玲珑换上。他举止优雅,一双眸子总是含着温暖笑意,却还是有种生人勿进的距离感。听他道:“今晚让看客们见笑了,这位布衣姑娘所言,确实属实。”
台下又一片唏嘘。
“不过!能成为我们红楼的头牌,我们玲珑姑娘肯定不简单。”白满川卖起了关子。
“这台下不少老看客也知晓,玲珑生前遭人谋害,死状奇惨,一张脸更是毁得不堪入目,当年我初遇她时,她仍顶着那张可怖的脸,守在妖界边界的业火涯边。”
“业火涯?”常希低声呢喃,似是不明白那是什么地方。可周围鬼怪听到这个地名,却如临大敌,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业火涯是当年祝融在仙妖大战中留在妖界的业火,千万年来不灭,用以震慑妖界鬼怪。寻常妖物靠近即灰飞烟灭,厉害点的,到了那儿也会不死即伤。”崇吾的话突然响在耳边,他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常希心口一紧,抬眸看他,强装镇定地道了声:“原来如此!”
“是的,大家都清楚业火涯对我等妖精鬼怪的危害。”白满川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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