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是夜,叶迢穿着件单薄的囚衣缩在帐篷外面。
她身上有好几处被鞭打出来的伤,是今日运送她们这些军妓的士卒打的。除此之外,她刻意将自己的脸给抹黑了,显得瘦小又灰头土脸的,并不好看。
也正是这般不好看,她在今夜才堪堪逃过一劫。
帐篷里面传来那些男人的嬉笑声和女孩的呜咽求饶与尖利的,能划破夜空的嘶喊声,烛火摇晃在帐篷上投下可怖的、交叠在一起的剪影。
叶迢吐出一口浊气,眼眶忍不住红了。
这以后也是她的日子,昏暗不见天日的日子。
她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叶家小姐了,只能在军营里面充当玩物,了此残生了。
四周还有没休息的士卒在巡逻,而他们这些或是被流放或是被送往军营的人不能睡在帐篷里面,只能幕天席地,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叶迢闭上眼,看到四周的人都已经靠在一起睡着了,她小心地挪了挪自己的位置,尽量不吵醒周围的人,也靠在一块石头旁边休息了。
待到午夜时分,朔望和南燕两个人在深夜悄悄摸进了这片地方。
这地果然如岑闲所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这一路过来他们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看来并没有人埋伏在这个地方。朔望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借着火堆的光看到了蜷缩在一块石头旁边休息的叶迢,待确定以后朝南燕递了一个眼神。
就在这时,睡在叶迢旁边的一个女子起了身,向叶迢靠过去。
朔望脚步一顿,随即未等南燕反应,手中的飞镖就脱手而去!
那女子手上有一根三寸长的银针!
破空之声响起,随即女子的惨叫声顿时响彻夜空!
正在巡逻的士卒立刻警备起来:“什么人!!!”
周围又有一人暴起朝叶迢过去了,叶迢这时候已经醒了,她被溅了一脸血,一脸惊恐地看着倒地不起胸前插着飞镖的女尸,大喊起来,“啊啊啊——”
一柄大刀朝着她打下来,朔望飞扑过去一脚踹上持刀人的手,那刀被飞甩过去,朔望伸手一捞,将叶迢护在了身后。
“来人!有人劫囚!”
四面八方围过来的士卒扛着刀剑朝着朔望和南燕过来,利刃划过朔望的耳边,削断了他的鬓发。他抬起横刀与那些刀剑短兵相接。
冷铁相撞之声不绝于耳,刀兵泛着的冷光照在朔望的脸上,他冷笑着挑开那些刀剑。
还有士卒提着刀剑朝着他们过来。
这些士卒是不比朔望和南燕武功高,可是耐不住他们人多,耗也能耗干他们。
朔望一个人逃脱是没什么问题,可是身边还护着一个叶迢,士卒中还有些不知道是不是杀手的人,他不断变换方位保护这姑娘,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叶迢哆哆嗦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公子,别救我了,快逃吧……”
朔望横刀一斩,削掉一个人的手臂,喷薄的鲜血溅了他满身。
他单手执刀,侧身躲过一记长枪,叶迢瘦弱的身躯被他从右甩到左,翻飞的衣袍被紧随而至的飞刀划去一大块!
岑闲怎么还没来!
他们分头去找叶迢,如今人是找到了,另一边单独行动的岑闲却不见了身影。
怕不是……看形势不对……跑了……
这个念头出来,他有一瞬间的失神。正是这一瞬间失神,那锋利的长剑已经离他握着横刀的手近在咫尺,朔望来不及提刀格挡,脑中只余一片空白。
这怕不是要残了!
千钧一发之际,冷冽的剑光闪过朔望的双眼,以雷霆万钧的架势挑开了那把长剑!
朔望下意识后退,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他的面前。
那身影和他记忆中的人影重叠起来,那人换掉他身上的衣衫,声音温和如流淌着的春水,“阿朔,你快走,等我引开他们,就来找你。”
那人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从此他再也没有见过他。
“发什么愣!”岑闲冷肃的声音穿透厮杀传进朔望的耳中,“还不快走!”
这声音彻底将朔望叫醒,他一把抱住叶迢,在岑闲的护卫下成功杀出了重围,绝佳的轻功帮了他大忙,几下他就出了包围圈。
南燕见朔望得手,也不恋战,马上就要走。她起得太急,身后破绽大开,有人一刀朝她后背砍过来,劲风所至让南燕毛骨悚然,结果下一瞬就被溅了一身血。
她余光看过去,只见岑闲半身都是血,宛若杀神一般站着。他袖袍翻飞,剑尖淌血。南燕看见自己身后躺倒的人已经身首分离,死相凄惨。
南燕心中大骇,没想到这看起来还挺温文尔雅的指挥使动起手来这么凶残。她转身一剑划开又一个士卒的脖颈,看见岑闲朝她斩钉截铁道,走。
南燕对他一点头,而后踩上了一人的肩膀,掠了出去。
她回到接应的马车那时,见叶迢已经吓晕了,江浸月正在给叶迢诊脉,抬头见只有南燕一人回来,一下子就急眼了:“岑闲呢!”
“我去找他。”
江浸月和朔望的声音撞在一起,尾音还未收,朔望已经掠了出去。
然而才刚起步,就有一个人影从黑暗中冒了出来。
朔望雪亮的横刀瞬间抽出一半,在看清人之后又急急收了回去。
岑闲浑身是血在他面前,嗓音淡淡不见起伏,完全不似刚杀过人:“怎么?杀红了眼……你还要砍我不成?”
朔望长舒一口气,还能嘲讽他,看来应该没什么大事。
可惜他这想法刚冒出来,岑闲就把他吓了一跳。
岑闲的剑“锵”一声落地,整个人向前栽,朔望头皮一炸,生怕岑闲出事,连忙上前接住了岑闲。
岑闲下巴搁在朔望的肩膀,解释说:“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
朔望任凭岑闲靠着,浓重的血腥味勾上他的鼻尖,混合着岑闲身上本来就有的苦香,让朔望紧紧皱起眉。
他半扶半抱将岑闲带回去,还不忘腾出手看看岑闲是不是受了伤。
岑闲那一身血吓人,但并没受什么伤。朔望把人扶到江浸月身边:“没受伤……但是他似乎……”
似乎也不太好。
江浸月先起身把昏了的叶迢抱进马车,而后掀开车帘对朔望说:“上车。”
马车里面,江浸月伸手把岑闲带血的衣服剥了,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见是真没受伤之后,又把了会儿脉才将披风盖在了岑闲的身上。
“没事,他就是累了,”江浸月长舒一口气,耐心地解释,“上次抓你的时候他耗了些心气,这会儿才好,一时用猛了气力,难免会累。”
朔望没说话,凭着马车中微弱的烛光看见岑闲微微合上的还沾着点血的眉目,鬼使神差伸出手将岑闲眼角边的血渍给拭干净。
岑闲还没睡着,却一声不吭任由朔望动手,难得地温和。
江浸月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们,思衬岑闲平时也不这样,锦衣卫那帮大大小小的谁不怕他,平日里就和那上京冬日里面能冻死人的冰雪似的,待在他身边都能感受到那一股拔凉拔凉的气息……哪有这样任人摆布还一声不吭的时候?!
那边南燕坐在马车边上,“叶家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头,此去劫人竟还有这么多埋伏。”
这话问的是朔望,但朔望也不知道,岑闲又闭上了眼睛,只能摸摸鼻子看向江浸月。
“她没什么来头,非要说只能说是遭了她爹叶文章的连累,天子仁慈,下诏时留她一命,”江浸月同情地叹了口气,解释说,“可有人怕她知道点什么,不想让她活。”
朔望若有所思:“那岑闲劫她,也是为了她身上的秘密么。”
“不,”岑闲睁开眼睛,“想要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
众人闻声看向他,江浸月又哀叹一声,想给岑闲下蒙汗药。
累成这样了怎么还惦记这些事呢?
“我救她,”岑闲说,“不过为了兑现一个承诺。”
“好了好了,你别说话了,”江浸月对着岑闲求爷爷告奶奶地说,“你快睡!”
岑闲这才真正闭上眼睛休息。
几个人也安静下来,不再说话了。
马车外面夜明星稀,马蹄声断断续续地传上静谧的夜里。
南燕和朔望后半夜换了赶车的小六和江浸月,两个人坐在马车前的横木,看着星点疏朗的夜空,对视一眼后,皆是心有余悸地长叹一口气。
今夜的场景属实是惊险,他们都是虎口逃生的人,好在都平安回来了。
小马车走上一条小道,渐行渐远,远离了那边的是非之地。
而另一边,庭院深处,窗外秋风吹打枯枝劈啪作响,黑衣刺客跪下身来,对着屏风后面的人影说:“属下罪该万死!”
屏风后的人正在写字,闻言身影一顿,轻叹了口气:“是锦衣卫么?”
黑衣刺客头更低了:“不是,像是江湖人。”
“哎……罢了罢了,”屏风后面的人将笔搁下,“不怪你,先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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