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萧杨的办公室,杜维未叩门,不请自入。
足见两人关系的亲密。
顾萧杨阖上抽屉,看向杜维,“顾总马上就要回来了,叔叔那边是否准备好了?”
这些日子,杜维已将计划和盘托出。
几年前,他注资了一家企业,经营珠宝原料。
当时为了享受地方的照顾政策,他把企业转让给一个外国人代理,自己退居幕后,暗中操控。
企业更名改姓为wj。
现下正是这家企业发挥作用的最佳时机。
杜维准备了一份合作策划书,想要说服顾知忧选择wj为下一季度的原钻供货商。
不过在签订合同、交付款项后,顾氏只会收到一批假钻石,再行追究,早已人去楼空。
届时由于亏损数额不小,股东们肯定会向顾知忧讨要说法,杜维打算趁机给她扣上一顶失职的帽子。
许是胜券在握,得意忘形,杜维还向顾萧杨交代了,哪些股东和自己要好,哪些股东同样对顾知忧心存怨怼,是可以利用的对象。
他们到时候统一口径,煽风点火,要求顾柏舟撤去顾知忧的职务。
顾萧杨拧住眉头,诘问道:“叔叔这样做,岂不是损害了顾氏的利益吗?”
真金白银的给出去了,却换回一批假货。
怎样看都不是笔划算的买卖。
杜维愕然,他以为顾萧杨会完全顺着他的思路走,高兴得昏了头,根本注意不到这一点。
没想到,这个花花公子真把公司利益放在了心上,咬住这笔钱不放。
独吞资金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杜维面上露出虚假的笑容,口蜜腹剑:“哪儿能啊?等你掌握公司大权的时候,叔叔自然会把这笔钱退回公司账户上的。”
顾萧杨松了口气,顺从乖巧道:“那我就放心了。”
随即恭维一句:“叔叔深谋远虑,萧杨佩服。日后希望叔叔能不吝赐教。”
杜维抚了抚胡须,对顾萧杨的吹捧照单全收,“那是自然。”
心中暗喜,这个提线木偶将来会用得很顺手。
炎炎烈日慷慨地向世界输送热量,温度攀升到极点,只有街道两旁的行道树能不做任何防晒措施,坦然地与阳光亲密接触。
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很低,一窗之隔,俨然冰火两重天。
顾知忧前脚迈入办公室的门,杜维和顾萧杨紧跟其后,有备而来。
早已从苏悦那里得知两人狼狈为奸的消息,顾知忧做足了心理预设,准备迎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她微微愣神,故作惊愕道:“今天什么风,竟然把杜先生和顾经理一齐吹到我这里来了?”
顾知忧腹诽:也不知道演得浮不浮夸。
要是阿愿在就好了,还能帮着参考一下。
她由衷觉得,自己这个总裁当得不是一般的累。
不仅殚精竭虑地筹谋公司大局,还得做戏给某些蛇鼠之辈看。
在杜维的眼神暗示下,顾萧杨打了头阵,递上策划书,毕恭毕敬道:“顾总,这是下个季度的原钻采购计划,请您过目。”
顾知忧睨了顾萧杨一眼,单手接过,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提了几个问题:“怎么换了供货商?”
之前的原钻供货商是前任采购部经理负责联系的,质量上把控严格,没出过什么饶子,与顾氏的合作一直很愉快,平白无故更换,一定有人在作妖。
目光扫到新的供货商的名字上,顾知忧实在没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个wj是哪个山沟沟里来的?
根本没听说过,绝壁有坑。
但是,作为一个专业的演,啊不,总裁,该配合你们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杜维抢着回答道:“原先的供货商给的价格太高,压缩了我们顾氏的盈利空间,wj出的价格更公道一些,顾经理也是为了公司着想。”
顾知忧玩味地白了他一眼,桃花眼似笑不笑。
你倒是很懂嘛。
一个股东不乖乖坐等年底分红,把合作伙伴的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咸吃萝卜淡操心。
眼睛回到顾萧杨身上,看着他憋憋缩缩,唯命是从的样子,笑意全然不见。
顾知忧心里骂了一句:没出息。
阖上文件夹,厉声问道:“它们的货源能保证吗?”
杜维正欲开口,顾知忧冷冷地斥道:“杜先生,我是在和顾经理说话。”
“顾经理,你来说。”
被点了名,顾萧杨按照杜维的吩咐,一字不落地背诵:“这批原钻产自南非,近几日进港。如果现在签订合同,大概下个星期能收到货。”
杜维给了顾萧杨一个满意的眼神,顾萧杨也对上他的视线。
两人的小动作顾知忧尽收眼底。
产自南非,近日进港。
这两个关键词提醒了顾知忧,凝神回忆。
巧了不是?
昨晚的峰会上,她听了几耳朵墙角,其中就有关乎这批原钻的消息。
那些人说,这批货总共有一百公斤,被原氏和qy四六分了。
那么,这个籍籍无名的wj,是从哪里弄到这批原钻的呢?
注定是一场骗局。
如此机关算尽,要是不遂了他们的愿,实在说不过去。
顾知忧点点头,“就这么定了吧。”
本以为顾知忧会揪着更换供货商的事不放,抑或是派人调查wj后再做决断,她竟然直接同意了。
事情进展异常顺利,杜维喜出望外,仿佛看到胜利的曙光:“顾总应允了?”
顾知忧双手抱臂,“当然。”
“只不过。”她话锋一转,面向杜维道,“我最近出差有些疲惫,签合同的事烦请杜先生代劳。”
股东是不参与公司日常经营管理的,但像杜维这种大股东,委托他代表公司谈合作,也具有信服力。
杜维咬了咬牙,都是千年的狐狸,他怎会不清楚顾知忧的考量。
在合同上签字的人往往负有重大责任,顾知忧此举是想要置身事外,把风险转嫁到他头上。
到时候出了任何问题,可就是他杜维的责任了。
她休想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杜维突然庆幸,自己找了一位盟友。
如果事发后顾知忧想要推托责任,顾萧杨就可以替自己作证,与wj签订合同是得到她认可的。
杜维允下了委托,“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离开办公室后,顾知忧捏着眉心,叹了口气。
尽管她对顾萧杨母子早有戒备,可眼睁睁地看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弟弟与外人沆瀣一气,千方百计对付自己,难免有些心寒。
委托杜维在合同上签字的确是个幌子,但凡他们合伙起来指控自己,决策失误的责任就推卸不掉。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杜维从中作梗的证据。
顾知忧不打算派公司的人调查,以免打草惊蛇。
可靠的人也只有时愿了。
一股没由头的羞赧染上她的脸颊。
昨天晚上才说要请人家帮忙,今天下午便应验了。
顾知忧挑起鬓角的一缕碎发,别在耳后。
她在微信上拨出语音聊天。
须臾之间,时愿接听了。
“阿愿,有件事要麻烦你。”
“你说。”
时愿从舒适的沙发上起身,踱步到落地窗前,身姿挺立。
每回接到顾知忧的来电,时愿都会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全神贯注地投入。
“帮我调查一个公司,wj。”
“好,我记下了。”
时愿不用关心缘由,更不必问顾知忧为什么不动用自己的人脉,她只会静静地倾听,然后把交代的事情做到尽善尽美。
许是怕心爱的女孩久等,时愿补充了一句:“最迟明天下午给你回话。”
顾知忧扬了扬嘴角,浅浅的梨涡绽放。
眉眼低垂,温言软语:“阿愿,谢谢你。”
这才分别几个小时,她怎么开始有点想念某人的样子了?
胸膛被爱意填满,玻璃窗外的景色也更明丽。
时愿轻声说:“知忧,不要跟我说谢谢。”
“你能找我帮忙,我很高兴。”
时瑶曾说她是付出型人格,她觉得自己不是。
付出型人格是情不自禁对别人好,不奢求回馈。
时愿自认为不是个慈善家,甚至她连对陌生人抱有基本的善意都做不到。
她的感情是一片荒芜的沙漠。
顾知忧是唯一的绿洲。
你不能看见了绿洲,就说沙漠遍布清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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