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兄弟走后,夏蓦的生活依旧,只是少了一个顽皮的孩子,一个儒雅的书生。
而且听说,文家的事,修真世家徐家也一筹莫展,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她在后来又送走了几位学生,基本上都是考中了秀才,去寻了更加有名望的老师。毕竟她自己也不过是个秀才,她已经教不了,之后的路需要他们自己来走。
这些学生有的时候也会回来拜访她。除去师生的关系,他们还是谈诗论文的朋友。但青蓦每每都会想到已经离开的两位。
她虽然明白离别是人生中必然规律,没有谁能陪她一辈子,走到最后的永远只有自己一个人,但也难免会伤感,感慨时光易逝,现今的朋友会离去,或是自己。
前些日子。她听说北方又开始打仗了,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打仗,实在是让她不安。
在她的印象里,战争,就代表着哀鸿遍野,无数人家破人亡。
又要征兵了吗?
她有时会回想起那个夜晚,尽管她已经记不清了,余下在她脑海中的只有一片通红,但她依旧会感到害怕。
她有时也会思索她那晚看到的景象是否与文家有关,但她也清楚记得,那是全身没有一丝伤口的死状,不可能有血的,又怎么会造成血涂地狱的景象。
或许只是一个梦吧,她这般想,或许只是文家出事后,她自己做的一个噩梦吧。那天晚上她只不过是去了文家叩门没人应就回去了,记忆会被梦境混淆,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她近来总是睡不好,夜间总是梦魇缠身。
“先生好。”一个学生同她问好,她笑着应了。
她自中午用过饭后便坐在门口发呆,不想已经是下午上学的时候了。
她在自己的书案前坐下,开始给学生们讲课。
她看见燕离的座位上是空的。虽然知道他同她打过招呼出去了,但,心下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自己最近真是有些患得患失了。
“唉,咱今年征兵的数目不太够啊。”
街道上,一个士兵刚从征兵岗位上替下来,还未卸甲休息,同他的同僚抱怨着。
“这些年战事紧,要的人一年比一年多,哪里够的了?”
“这任务完不成,可麻烦喽。”
“哎,你们知道不,这儿有个书塾,教书先生是个年轻小伙,姓夏。”另一个小兵凑上来道。
“这有什么书塾,什么先生,关咱这些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啥事。”其中一人不解道。
“你想,这先生是个男的,是个年轻人。”
“这种杀鸡都没力气的书呆子,进了军营能干啥?”
“管他能干啥,任务完成就行了。”
夏蓦照常上课,什么都不知道,学堂里很安静,只有她一人讲书的声音和学生们时不时翻书的声音。
一声巨响打破了这片宁静。
门被人“砰”的一声踹开了。
学生们有些慌,但还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夏蓦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但也还算淡定的问道:“各位军爷,我这里是书塾,各位来有什么事?”
来的是一众兵痞子,为首那人见她有些瘦弱,面庞白净秀气,说话也斯斯文文的,知道这是个好欺负的,料定今儿这事儿是能成的。
他抬了眼,挑了眉,扬了扬下巴。“我当然知道你这儿是书塾,不过吧,教书有什么好的,爷今儿叫你去打契丹狗,从此吃香的喝辣的,还为国争光,小弟弟,你来不来啊?”
“在下一介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只会做学问,让我这样的人去上战场抗击外敌,军爷说笑呢。”她委婉回绝掉,莫名为何征兵还征到了自己头上。
“啰嗦什么,爷就在这里告诉你,今儿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说罢,便伸手去拽夏蓦。
夏蓦本来就是书生,还是个女孩,如何经得住常年习武之人的一扯,当下便向前摔去。
场面一片混乱,学生们已经在底下坐不住了,桌椅倒成一片。
“夏先生是当地有名的先生,你们怎么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夏蓦摔倒在地,掉了一只鞋。那靴子里垫了不少东西。她的脚很小,脚趾蜷缩着,不正常的扭曲着。
她裹了脚。
能裹脚的,只能是女儿家了。
她摔在地上,看到自己的鞋掉了,大脑一片空白。
真狼狈啊。
这可真难看啊。
那士兵显然也意识到了她是女儿身,他嘻嘻一笑,狎昵的伸手去摸她的脸。
“哟,难怪长得那么像个兔儿爷,原来是个小妮子呀。”
就在这一瞬,他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
一只手像铁铐一样扣住了他的手腕,几欲将他的腕骨拗断。
他想要把手抽回,但握住他手的人不允许。他抬头,看到的,是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
他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来者将她的手甩了回去,将夏蓦从地上扶起来坐到椅子上,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为她把鞋穿好。
夏蓦轻轻唤了句:“阿离。”
燕离站起身,仿佛众人都只是草芥。
“怎么,来征兵的,连女子都征?”
“我们怎么知道她是女的。”“谁知道女的也能教书?”
“人不够,我替她去,还有事吗?”燕离冷冷瞥了他们一眼,明白的告诉他们,他不想惹事,别得寸进尺。
那些人一溜烟跑了。
夏蓦坐在椅子上有些恍惚,燕离见着,叹了口气,帮着做主遣散了学生们。
或许孩子们能接受一个女子教书,他们的父母可不见得能接受,女子读书像什么样子。
她在这里留不了了。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充盈着朗朗读书声的书院,就这么人去楼空了。
夏蓦看着燕离帮她料理好一切,却始终没跟他说话,她惶惶道:“阿离,我……”
“先生不必多言,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
“我在第一次见先生时,就看出来先生是女儿身。”先生淡漠答道,“先生你,此处留不得了。”
“我明白。”夏蓦低头道。而突然到来的离去,也实在让人多少有些难以接受。
这么一场宁静岁月,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珍贵了,可突然间也就,就这么消失了。
“那,老先生那边,我是她的学生,会不会连累他?”
“我去同他讲吧,”燕离叹道,“让他说不知道你是女孩,不过他估计也不会在乎这一点流言。”
接下来,她也要打算接下来要何去何从了。
这一次,恐怕,她真的得去投奔她哥哥了。
“我去给我哥哥写封信吧。”夏蓦进屋去拿执笔去了,“我哥哥是修真的,虽然我……”
“修真啊,那也挺好。”燕离没多做评价。
“只是我不太想修真,唉,算了,反正我也没别的地上去。”夏蓦拈笔点墨,笔落如漆,“不过我哥哥应该会挺高兴的。”
身不由己啊。
第二日,燕离与夏蓦送别。
客舍青青柳色新,要别离了。
“先生,楼兰带上了吗?”燕离最后交代,虽然夏蓦的行礼其实是他收拾的。
“在发间。”
“我看看。”燕离伸手从她髻边将楼兰摘下,轻轻抚过,“这是件好东西,收好。”
他看起来好像安心了一点。
“阿离,你真的打算去从军?”
“为国做点事也挺好。只是我们,有就此别过了。”
旅道中,年轻的书生,青衣猎猎,她再一次奔向了迷茫的前途。
她将楼兰紧紧的攥在手中。
“阿离,我们有缘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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