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和茉莉再碰头,她认真将一份计划书摆在面前,我才发现她原来不是开玩笑。
我翻开她的计划书从头到尾看了一次。半个小时后,我合上计划书,抬头看她。
她问我:“如何?”
我反问她:“你要听老实的话,还是场面话?”
她说:“当然是诚实的话,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场面话可说?”
我说:“如果是提交给外面的大公司,需要公司内部一层一层提交审核,恐怕是需要这些。但是我们两人做,不是说我们不够正规,好歹我也是那么一路做过来的,我会认为这些是场面要的东西,却不是我们两人要的东西。”
她认真地问:“你觉得我们两人要做这个事情,要什么东西?”
我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说:“就两样,一个是资金的规划表,一个是未来目的。”
她瞪着眼睛问:“就那么简单?”
简单?我苦笑一下。
我说:“我们的资金规划表,就是一个任务进程表,每个阶段要做到什么目的,要做几项事情,每项事情需要多少资金,计划会进账多少资金,每个阶段是正数还是负数,是不是需要再往里注入资金,大概要注入多少资金,统统都在这个资金规划表里。既然是要盈利,其他啰嗦的事情就应该全部撇清,我们也没那么多时间来费力去做。”
茉莉点点头:“这个算是目标明确,也是为着盈利而去。我家邹庆说过,如果做生意不为盈利,还不如在家喝茶,或者去那些慈善机构去做慈善。”
我说:“这个我们既然达成一致,就很清楚了。那么要解决第二个问题,就是我们做这件事情的目的是什么。我自然有我自己的目的,但是,茉莉,你呢?如果我们两人的目的不一样,那么这个事情是不会成功的。如果你说想帮我,我也不会和你一起来做这个事情。先别说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解决而不是假手他人,就说你自己,你通过这个事情想达到什么目的?”
我说得真的非常清楚和直白。我见过太多的朋友开始合作,但是最终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分道扬镳,甚至会翻脸成仇。
我不想和茉莉最后也是这样的结局,不如开始之前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先摆在台面上说清楚。
茉莉迟疑了一下问我:“真的需要那么直接么?”
我点头说:“是。茉莉,你希望我好,我也希望你好。”
茉莉想了很久才说:“我自小就有一个愿望,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做到自己的一个天地,这个天地是什么,也不是很明确。如果今天,有这样一个机会,我能自己有自己一个品牌,不是靠别人,而是靠我自己,这个也就是我想要的结果。不管怎样,假如失败,也是我自己愿意承受的。再说,如今也失败得起,大不了又回去做主妇。”她笑笑。
我的右手手指指节轻轻敲着桌面上的文案,想了一会,然后拿起笔,摊开面前a4大小的笔记本,在上面画了几个台阶,每个台阶都代表一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的第一项,便是要找门面开张。
我边画边说:“开张是重要的,服装的货很容易,前期我们到批发地去找货源,我们自己先不能做自己的货,前期没到这个时候。”
我的计划,是先找几家在质量和款式上都已经有保证的货,开始我们自己的一个品牌,后续每个阶段不断根据销量筛选品牌,等一年过去之后,零售店基本情况已经熟悉,第二年再锁定这一年的筛选下来的优质供货商,再开拓其余的二线城市的分店。
我不打算做一线城市的实体店,这些城市的网络已经足够发达,一年内可以摸索着走网络销售渠道。不在一线城市开实体店的另外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人工成本太高,一个是因为店面租金也太高。一线城市只能走网络销售。
有时候,二线城市的消费能力也是不容小觑。如果有一线城市的消费能力的潜质,我们不用投一线城市的本。
两年后我们有了资源和客源,才能开始自己的风格品牌。
我在纸上边说边画,已经将至少三年的计划写了出来。
茉莉兴奋地说:“这个事情至少要做三年!”
我安静地看着她说:“是第一阶段至少是三年。”
茉莉说:“这个好。我们明天应该就可以开始做。”
我说:“应该可以。无论市场行情,或者管理行情,我都已经了解很多。我们的确是可以开始做,不过,要从最低层的事情开始做。”
茉莉问:“什么最底层的事情?”
我说:“门店,我们要先解决门店的位置。”
茉莉说:“这个我早已想好,就在这块区域附近。”
她指着窗外说:“你看到那片住宅区了没?总共有不低于三个中高端的商品小区,每个小区户不下一万。那里一定有我们的客户。”
我跟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我们正坐在街边的一个小小的咖啡厅里,外面阳光灿烂,街对面高楼林立,路上来来往往车水马龙。
我摇摇头说:“这个不行。茉莉,我想问问,你家邹庆通常买衣服的习惯是什么?”
茉莉想了想说:“他通常到大商场去买。”
我说:“这就对了,现在开始,我们要研究男人,而不是靠女人的感觉去卖男人的东西。”
茉莉抚掌大笑:“真的是这样,我明天就到邹庆的常去商场去定门店。”
我微微一笑说:“这个就是了,我们的目标客户,就是像你家邹庆这样的男士,那么基本就不用愁回来的钱能不能支付得起人工,还有门面租金了。这个是要解决的最基本的事情。”
我和茉莉都是说做就做的动作快的人。
茉莉负责找门店,我负责找货源与确定货源。
一周后,门店已经落定。货源的样板我也和茉莉仔细筛了一遍,最终两人敲定下来。
第二周开始装修。
邹庆来看过我们的装修工作,在我们的场内来回踱步几次,说:“我是不是可以成为这家店的vip了?”
茉莉说:“这个自然。你也必须是我们这家店的忠实客户。”
邹庆问:“怎么忠实?”
茉莉严肃地说:“你这一生的衣服必须从我们这家买,无论什么场合。”
我刚刚将收银台的桌子清理过,此时坐在椅子上休息,好笑地看着这两个人面对面地说话。
店内的装修基本已经完毕,男装门店不需要花哨。我们根据男士消费的习惯来装修,来定价,甚至是安排试衣间的位置,试衣间的大小,试衣间距离货架的距离。为了这些细节,我们已经将邹庆的习惯前前后后问了三天,单单是问卷就有不下十张。
邹庆一直喊苦,有一次趁茉莉出去的时候对我诉苦:“你们就差我内心是什么也如数摸清。”
我一脸无辜地说:“这个是茉莉的份内之事,真的和我毫无关系。”
邹庆又说:“你们不是只做我一人生意,需要向很多人去调查。”
我说:“这个也有考虑,早前我在上家公司,或者上上家公司,就已经做过相关调查,我手上自然会累积这些数据信息。”
邹庆瞠目结舌:“你几年前早已调查?就为今天这个的目标?”
我说:“事情总归是早早规划要好。所谓机会一旦有,或者时机一旦成熟,也是要有了准备,才会水到渠成。不然,整天无所事事只盼天上掉馅饼,哪里会有什么机会而言?时机成熟与否,和个人准备程度有关。”
邹庆看我半天说:“诺一,你若此事不成功,我就真的不相信。”
我正将手中的铅笔沿着桌上的尺子在纸上拉了一条线,抬头对邹庆说:“我就没打算这件事情失败。”
邹庆讶然:“事情失败和成功,难不成都会由你能说了算?”
我抬起头,望着邹庆毋庸置疑地说:“是。”
邹庆听了,叹口气说:“茉莉得友如你,真是幸运。”
我说:“我得茉莉此友,我也幸运。”
第三周,店面已经装修完毕,货已备齐随时上架。
我们的店面就在大型卖场的一楼靠窗。
靠窗,是因为借助男士在停车时候能一眼看到,不用爬楼就能逛店。
店面大,是因为男士在这里一次性就能买齐从内到外的衣饰。
大型的卖场,客流量不会有缺。
店里请了几个销售女生,从头到尾都是一色绅士的服装:男士背心,□□底暗纹窄领带,男士白衬衣,西裙,黑色高跟鞋。
我们的计划,是要做全男士的世界。
第四周,销售额已经能满足整月的支出。
月度最后一日,夜已经黑,外面下着零星小雨,店里准备打烊,店员们都在盘点,我和茉莉坐在店里核帐。
茉莉偷笑得合不拢嘴。
我瞥了她一眼低声说:“你能不能低调一些?这左右都是竞争对手。你也能不能有些追求?这样的数据你就已经成这种状态。”
茉莉冲我眨眨眼:“我和邹庆打赌,如果数字有超,他便会输给我一个巴黎之行。”
我说:“巴黎其实没什么好看,除了香榭丽大街还能走走。”
茉莉说:“那也得去看看,再破也是时装之都。”
一个店员从外面跑了进来,慌里慌张说:“外面有一个人……”
茉莉责怪说:“你能不能淡定一些?虽然是晚上,但是才过10点,外面也不会有鬼。”
那个女生定了定神说:“是……外面黑得很,有一个人在外面晃来晃去的,只见人影,实在吓人。我赶紧把门关上。我也不敢出去。”
茉莉站了起来说:“是人又不是鬼,你怕成这样,你等会儿怎么回去?”边说边往外走。
我头也没抬,用计算器敲着数字,对茉莉说:“你也留意,准备年底,到处都在防贼防盗,也还要防抢的。”
我用铅笔画了一个数字,随手将铅笔含在嘴边,右手打数字,左手翻账本。
只听得茉莉尖叫一声,立刻又听到一个声音大吼,震得天花板的水晶吊顶灯都哗哗地响:“金……诺……一……”
这一生好似晴天霹雳的声音震得我嘴含着的铅笔“啪”地一声掉在桌子上。
我连忙抬头朝门看去。
那张脸就赫然出现在我面前,距离我的脸不过一尺远,惊得我向后跌坐在椅子上。。
董于蔺。
满脸怒气,又是一脸悲戚,更多的是怒气。
总之无法形容。
他怎么能找到这里?
他在城东,我到了城西。
我已经从城东消失了好几个月,我甚至换了联络的号码,我锁死了住处的房门,我从来不回陈太的邮件。
我以为我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在他们的圈子里消失。我不用再去惴惴不安想着那个叫美丽的女郎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她每次的出现我都要受一次震荡,尽管不是直接冲着我来,但是我却会因她而要面对更多的难题。我不用再去左右为难做抉择,时时去衡量我曾经的决定和做法是否符合人之常情而能让人最终来理解和谅解我。
我将我自己消失,将我自己重头再来,将我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身处另外一个境地,和原来的我再无瓜葛。
他还是找上门来,不依不饶。
见到他,我就觉得这几个月的时间的压抑白白浪费。我拼命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忘记从前,忘记所有,包括这个人,这样的压抑每每在睡前总会让自己心甘情愿被黑夜吞噬后沉睡过去,我有的时候宁愿自己不再醒来。
直到次日醒来后,我总面对镜子告诉自己,这个是新的你。
你不认识董于蔺,你从来都不认识他,你从来都没有进过董氏集团,你也从来没想过利用董氏集团来达到你的目的。
你的目的没有达到你就离开了,你无可指责。
我怒气顿生,右手一拍桌子,“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停顿半晌,忽然眼泪掉下来。
董于蔺看到我这个样子,后退了几步,又看看我,索性又后退了几步,站在门店的最正中,站定了,大声说:“金诺一,你给我听着……”
我抹了抹眼泪,心里一再告诉自己,现在不能流泪,等我赶他出去再流泪。
我一定要赶他出去,赶出门去,我没有他父亲那么客气的礼仪,那么绅士地让人悄无声息地送我到后门。想到这里,我伸手出去抓住桌上的计算器。
如果说话不行,丢东西总是可以的。先丢东西,把声势造出来。两个店员已经开始叫着挤在一处,茉莉则在门旁叫:“这位先生,我们要拨110,你这样骚扰我们做生意……”
就连旁边品牌的店员也开始凑过来看热闹。
一片混乱。
董于蔺站在正中间,用力地说:“金诺一,你给我听着,我要娶你,无论你到了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我一定要娶你。”
这样的话一出口,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我手中的计算器“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足足有一分钟的寂静过去,忽然爆发一阵鼓掌声。
茉莉呆住回不过神来。
刹那间我连流泪的勇气都已经没有,整个人像被人推到了云端,漂浮了半天,又象被人踢下了云端,悬空了半天,再被人托起。
我缓缓弯下腰去,捡起摔在地上的计算器,轻轻地放在桌上,慢慢地坐了来。
鼓掌过后,看官开始议论纷纷,见我没有什么反应,觉得无趣,都陆续散开。两个店员早已识趣地离开,茉莉也磨蹭着走到我身边。
董于蔺还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这瞬间变成了僵局。
门外又有一个声音响起:“这里已经打烊了?我还跑了那么远的路,专程来找。”
应门推开时,进来一个客人。
我抬头一看,觉得世界等会就会崩溃。
进来的人,是那晚带我去看星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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