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我一脸茫然,接着说:“我后来有想过,知己难求,良将易得。我不缺有人帮我找到合适的人才,但我缺知己。”
我才明白过来:“我不是你的知己。”我摇摇头对他说。
他说:“你认也好,不认也好,那个年代的歌曲你也喜欢,毕竟是少数。起码,我认识的人里,至今为止,除了你,我还没遇到过。”
我索性仰面躺在地上,双手枕着头,望着天花板说:“不是因为我特别喜欢,而是我的母亲自我小的时候就放这些曲子,我想不听也不行,因为没得选择。”
我现在回头想想,这些曲子其实蛮好听的。
谦谨说:“那么凑巧?我之所以喜欢这些曲子,是因为我的父亲在我小的时候也喜欢听。他常常在家里放,隔三差五放出来听,我们就算在花园里玩,都能听到他那专门的音响室里传出来的曲调。”
我实在太熟悉那么几首曲子,听得特别多的就是《摘星的晚上》。那时候我实在不明白,来回听这些个曲子,难道不觉得闷么?或者难道不觉得腻么?现在我有时候自己在自己住处的大厅里放这些曲子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在黑夜里听,那样的歌词在现在流行的词汇里已经找不到了,那样的心境在现在的城市人躁动的心境里已经消失殆尽了,那样的旋律在现在流行歌曲里已经不再听到和感觉到了。
有时候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太老了,或者直至沧桑了,会喜欢那样老调的歌曲。
我没有想到,现在面前的这个和我年龄相仿的人也会喜欢那个年代的那些歌曲。
我们不是知己,我们不过对同样的歌曲有共鸣,仅此而已。
我坐了起来,说:“我想回去了。谢谢你。我现在心情的确好很多,但是我真的想要睡觉了。”
谦谨站了起来,将手伸给我:“我拉你起来。”
我抬头看了看他,毫不犹豫把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手里,让他拉我起来。
他的手心温暖。
外面还是淅淅沥沥下着蒙蒙雨,这屋内的确因为灯光让人不觉得冷清,他的手的温度让人觉得空间平添一份留恋。
董于蔺。
我的脑间忽然闪过这三个字。
我曾经伸出手去想要去感受他皮肤的温度,但是没有勇气。
我起来后,轻轻松开他的手,将双手插进衣服的口袋里,说:“我们走吧。”
他点点头,领着我朝大门走去。
那个看门的老者忽然又出现在门后,默默地打开了门,递过来两把伞,谦谨顺手接了过去,又顺手递给我一把。
我走出大门,回头朝看门的老者微微点点头表示谢意,他面无表情地缓缓将大门关上。
谦谨开车将我送回我住的地方。
他很奇怪为什么和上次送我回去的地方不一样。
他将车停好后,伸头出去看了看外面,缩身回来笑笑对我说:“你别告诉我这次和上次住的地方不同,区别是其中有一处是你前任男友住的地方。”
我轻轻一笑,没有说话,拉开车门,下了车,对他扬扬手说再见。
他也没有再多问,那辆宝蓝色的车悄无声息地又滑了出去。
一回到茉莉的房子里,我就觉得全身疲惫。
我一定要睡觉,最好直接昏死过去,到明天中午更好。
才洗漱好,手提电话就不依不饶响了起来。
是董于蔺的电话号码。
我拿起手机,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要不要接。
来电断了一次,又再次响起。
我只得打开话筒。
“你连住的地方都改了。”董于蔺的声音在话筒那端传过来,“你是为了逃避我么?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他说得没错,从始至终真的不是他的问题。
是我的问题。
“你想我怎样?”我问他。
“你总不能当自己没有出现过,也不能当我没有存在过。”他说。
我无以应答。
我总不能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不过是想借助董家的力量,将翁氏的生意击倒。”
我的离开,并不是良心发现。我自己告诉自己。
我的离开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总是记得第一次在董家别墅外的那棵不知名的大树下,董于蔺进屋子里给老太太拿东西,老太太能独自和我说话。她温和地说:“人追求自己的幸福固然是无可厚非,但是如果没有顾及旁人的感受,多半最终不会幸福。”
那日老太太到底说了多少话,我其实记不得太清楚,我只是时不时能想起那么一两句,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或者说,总在需要做决定的时候,她的话总能那么及时地闪出来。
她好像知道我往下的路会遇到什么境况,就事先把前人的经验先告诉了我。
她就像一个预言家。
她是不是能真的预知我的未来?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如果两个人的未来得不到家里人的祝福,这样的两个人是没有未来的。
董于蔺和我,现在看来,就是这样的两个人。
“诺一,我要怎么做,我们之间才能像原来那样?”他问我,“我或者明日开始,天天在你家门店门前等你上下班,就像之前一样。我们回到原来的位置好不好?”
我听得出那样话音里的痛苦。最后那句恳求,让我顿时觉得自己太过绝情。
但是,我一个人的感情,不,就算加上董于蔺的感情,我们两个人的感情,怎么抵得上一个家族人的感情?
我轻轻地对着话筒说:“董少,现在已经很晚,要睡得早,明天是晴天。”
他在那边沉默半晌,将电话挂断。
我听到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才迟缓地将电话切断,放下。
我爬上床,倒头便睡。
这样的日子不需要多长时间,时间过了,该成为路人的人,自然会成为路人。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我本来已经昏昏沉沉要睡过去,又被惊醒。
我伸手摸到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打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
号码显示是这座城市的归属号码,不是澳门的赌马邀请类或是□□的电话。
我摁下接听键。
谦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有没有睡着?”他问我。
“我已经睡着,现在被你吵醒。”我想我的声音里大概能透露出没好气的心情。
他并不介意,跟着又问:“你明日有没有安排?”
我认真想了想,回答说:“我明日要到店里去看铺。”
他说:“你的店里有那么多女生在看店。老板基本很少要看店的。”
我反问他:“那你觉得老板通常是做什么的?难道在隔壁喝茶?”
他说:“老板不会日日到店里去做监工,否则店里的伙计会非常有压力。”
我叹口气:“我的小生意比不得你的大生意,你看报表即可,我得日日到一线巡视,生怕有什么差池错漏。稍微一不注意,这生意便会可能被旁边的竞争对手抢去,下月我就要退出地盘。”
他说:“你的生意太小,不如我盘下你的店铺,我找人替你管理。”
我失笑:“我的生意小,终归是我自己的生意。你盘下我的店面,那我做什么?你若真的有钱,能不能盘下我家店旁边所有的门店,让他们改成我家店名?”
他说:“这个也可以,如果你想好了,也愿意,我也可以安排让人盘下你的店铺旁边的所有门店。”
我沉默良久,忽然笑出声:“谦谨先生,你若真有钱,大可去找更年轻、更会哄你开心的女生,何必来找我?你可以要求她整日整夜听你放音乐,你若是价钱给得合适,她甚至会去翻《辞海》里所有合适的词汇来和你谈你喜欢的音乐。”
他没有生气,反而在电话那端笑出了声:“你大抵是怪我太晚给你电话了,所以这样来说话,我想也是正常的。不过我只是想问问你,愿意不愿意明日启程和我到巴黎去。”
“巴黎?”我愕然,“是香榭丽的那个巴黎?不是中东的巴厘?”
“当然是法国的巴黎。我要去一周,你愿意不愿意通行?来回的费用我来负责。”
“你为什么会邀请我去?平白无故的。”我质疑他。
“只是那么突然想了,就开口说了,难道还要找很好的理由才能说出来?”他反问我。
我抬起头来看墙上的时钟,上面的短针指着一点。
自从这两个人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发现我连生物时钟都已经被彻底改变。
每天原来都是在晚上十点就上床敷着面膜听着音乐慢慢睡过去,到现在每晚都要到半夜一点还在醒着的状态。
已经这个点了,尚有人问我是不是愿意到法国巴黎去。
我结结巴巴地说:“你……去巴黎做什么?”说罢我又后悔,人家去巴黎公干也好旅游也好,真的不关我的事情。
他却认真地回答:“我在巴黎有一个分公司,所以要过去看看运营情况如何。想着自己一个人过去旅程太过孤单,顺便问你愿意不愿意一同前往。如果你对那里的城市感兴趣,可以自己逛逛,等我办好了事情,我们又可以一道回来。”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我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你想好了没?”他问我。
我想到明天董于蔺会到我的门店等我上下班,这样的状态应该会是放下他自己的公事,就会像个小男生一样,在我家门前来回逗留。
我想起他父亲那样期望的眼神,从二楼的一个侧房窗前,看着楼下的喧闹繁华的景象,这样的景象,他希望董于蔺能够像他一样,通过联姻,延续下去。
“我想好了。”我清清嗓子,“我跟你去。费用我自己能掏,不用你负责。你主要负责路上我的安全,例如不会有别人来和我搭腔。如果有人来和我搭腔,你负责出现在我和搭腔的人中间。”我说。
谦谨立刻说:“没有问题。英雄救美通常是我的强项和美德。”
我接着说:“那就麻烦你帮定机票和酒店,费用我会打款给你。”
谦谨说:“没有问题,定好行程后我会给你信息确认。明日我会在你住处楼下接你。”
我放下电话,爬起来,选了几套衣服折好后放进了行李箱,细细碎碎地收拾了行李,才又爬上床躺下。
我发现自己总会临时决定或者被决定要出远门,就像上次去南非。
我也应该要出一趟远门,如果总在一个城市的一个角落,无论我能从街头走到街角,或者将一整条街在一日内来回逛几次,我想,我始终都会觉得天空太小。
世界太小。
董于蔺,请你,不要浪费时间,再来找我。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默默地说。
如果等了一天,看不见人,再等一天,也看不见人,第三天,也就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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