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和地对尚斌说:“小伙子,我和金小姐有些事情要谈,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给一个私人空间?”
尚斌赶紧站起来说:“方便,方便,阿姨请随便,我先走。”
那么一个穿着时尚,态度谦和有礼的上了年纪的阿姨和谁说话,都一定是受宠若惊。
尚斌看了我一眼,我无可奈何地丢一串钥匙给他,没有说话。
尚斌的意思是自己的行李还在我家,要不他先回去。
我只得把钥匙给他,反正迟早也是要给他的,我今天就走,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好,可以直接奔到机场,现场买票,马上飞走。
尚斌拿过我给的钥匙,赶紧抽身离开。
服务生过来将桌面吃剩的盘子拿走,我交代再送两杯热茶过来。
我总得有礼,不管心中有多么恨面前这个人。
如果不是她,我今时今日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还得强忍住那年年要翻出来的愤恨之意,尽管到了后面,那份意念已经逐渐淡去。
我今时今日比很多人已经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过,却不是她的功劳。
若非有她,我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我今天,也不会想方设法回来,也不会那么一路处心积虑走过来。
谦谨的母亲小心翼翼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面前的她穿着一身暗青色的套装,素素雅雅的涂了一层薄薄的口红,手中的手抓包镶着密密麻麻的大小不同的珍珠,真正的低调奢华。
那么一个小小的包,我只那么斜斜一眼看去,心里就估价不下一万。
“金小姐,我问谦谨要了你的地址,在外面等了许久,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所以等到你下楼,才一路跟来这里。”她说话很轻柔,一如在那栋小别墅的大厅里最初见到我的时候的声音。
我没有说话,我只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我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曾经看过国外一出剧,叔叔对侄儿说:“你应该叫我父亲。”那是一场混战后,父亲对一直不曾相认的儿子说的话。然后儿子回答:“好的,叔叔。”
那话里之间就是摆明了你可以说,我可以不做,而且拒绝不做的态度。
我心里已经对她此番来找我的目的有了底。
她要不就是来解释历史,要不就是过来把我骂一顿,质问我为何如今会突然出现。
我静静等她说话。
她望望窗外,又转头来看看我,说:“金小姐,我今天来找你,是想来和你谈谈我家谦谨。”
咦,不是我预料的主题。
她仿佛是在自顾自回忆:“我家谦谨,自幼就不是一个出色的孩子,体育成绩从来都是在中下,每每学校开家长会,要让父母到学校去听老师教育,不过都是体育成绩不好,学习成绩也不好之类的话。”
我的家长会,从来只有母亲去。我心里掠过这句话,有种心底莫名的哀伤。
我没有将哀伤流露,只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
我要的只是玫瑰茶。服务生多加了奶和糖,入口后渗出来的甜,总觉得甜到苦。
“直到后来上了中学,才发现,他自己沉迷在画画的世界里。那个时候,我们请了很多老师,都说他非常有画画的天赋。”谦谨的母亲又说。
我想到那晚谦谨带我到那栋楼里去,那里满满挂着的花画,那让我震惊的画,现在想起来,仍然还是觉得震惊。
那样美丽的花画,甚至要比真的花还让人觉得震撼。真实的花,是让人惊艳和喜爱,他笔下的花,就是一个未知的人的思维世界。
“他的父亲,不,你的父亲,一直想让他把家族的生意重担担当起来。这么几年的强拉硬逼,虽然说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上,但是实际在后面苦苦支撑的,还是你的父亲。我们也明白,他不是这块料。这几年,家里的生意逐渐已经淡下去。”谦谨的母亲声音开始低沉下去。
我自然知道,和翁氏对立的董氏,董于蔺,那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更何况,我自己,还在这些事情后面,加了几把火。
我从来没有否认自己的能力。这几把火,能让董氏的气势,烧得更旺。
当年我母亲问我:“你是想学艺术,还是想学商?”
艺术指的是芭蕾,或者美术,或者音乐。
但是我不想去拉什么小提琴,我也不想去学什么美声唱法,我去看了穿着芭蕾服装的小孩子跳舞,那个气质是很好,但是,不见得我也要变成那样的气质。
所以我很果断地说:“我要去学商。”
母亲是犹豫了很久,才同意送我去学商。开始她以为,我能和她一样去学设计,不想我和设计一点眼缘都无。
我的天赋在于知道如何做生意,有时候我经常这么想。
母亲没有想到,若干年后,我会用这样的天赋,来设法回击翁氏的生意。
我没有什么可内疚的,我所有成长的费用,翁氏不曾出过一分钱。相反,今天对面坐着的谦谨的母亲,手里那只手抓包,也许还有当年我母亲手上生意的一份子。
想到这里,我都觉得骇然,难道,我对翁氏的怨艾,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我还在走神,谦谨的母亲在对面,很诚恳地说:“我家谦谨,从来没见带女生回家吃饭,金小姐,我们很高兴,你是第一个。”
她的说话如此谦逊,让人觉得真心舒服,但是,我不知道,她是对我这么说话,还是对所有人都那么说话。
“我家谦谨……”她还在说,我不得不打断她:“阿姨,你此次这么来找我,一定不会来和我说谦谨的过往历史。”
她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想了想说:“你说得对,金小姐,我说了这么许多的开场白,不过是想为着说一件事情。”
来了,来了,我心里想。
“我家谦谨,这段时间,我看他几乎都寝食难安,自从他上次从国外回来后。”谦谨的母亲说。
我歉意笑笑,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
那次出了车祸,他被一家子人一下子象什么似的接回了家,我自己被丢在了医院里跟个弃婴似的,那年如此,几十年以后同样的场景照样上演。
“我们以为他在车祸中撞坏了脑子,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开始还着急坏了,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们,要带女生回家吃饭。”谦谨的母亲脸色更柔和了。
“金小姐,谦谨不是你的兄弟。我在没有嫁入翁家之前,就已经带上了谦谨。你父亲在娶我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有谦谨。”她突然转了事情的描述。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我虽然并没有指望,她会来为当年的事情解释或者道歉,不过,也轮不到我来听她的解释和道歉,她应该找的人是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那年的离开,也是因为她,我的母亲和父亲携手创了一片天,这个时候她出现了,父亲娶了她,我的母亲收拾行李离开。
故事就那么简单,情节也并不复杂。没有婚姻的约束,可能也没有谁对不起谁,感情的事情你情我愿,结束了就结束了,转身离去可能是洒脱,只是,不过……
我不见得会原谅当初的事情和当事人,虽然,我或许没有权利去原谅。
我打断了她的说话:“阿姨,如果你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或者我要能帮解决的事情,我要先走了。”
我站了起来。
我不是对谦谨的从前不感兴趣,我只是不愿意听他的母亲来谈。
我还是有脾气的,甚至是有怨气的,尤其是那么二十几年的怨气。如今我能坐在她的面前耐心听了这些话,我觉得已经算是礼仪到位了。
我本应该在她出现的时候就拂袖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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