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别墅一片热闹。屋里屋外都是人,到处结满了百合花。
不是长出来的百合花,是摆的百合花。
我站在大门外,疑惑地望着里面,回头又望望谦谨。
谦谨没有出声,也静静地看着别墅四周一片热闹的场景。
我喃喃自语:“每次来这里,都是那么热闹。”
房门外一群人忽然热热闹闹地散开来,我看到了苏美丽。
那个美得让人炫目的女子,穿着雪白雪纺蛋糕裙摆的超短裙,露出两条纤细修长的腿,脚上一双玫红色的镶钻高跟鞋特别亮眼,就那么袅袅娜娜从屋内走了出来。
她挽着身边一个穿着笔挺黑色西装,打着一条紫红色钛金领带的高挺帅气的男士。
我听到人群里有人叫:“美丽,董大少,快笑一个,合影呀。”
又听到人叫:“美丽,今天真漂亮,订婚就应该那么漂亮。”
我僵在原地。
苏美丽笑颜如花,对众人摇摇手,又亲热地转头看身边的董于蔺,时不时侧过身去吻董于蔺。
董于蔺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心情,不见欣喜,也不见忧郁。脸上的表情好像今日的大好天气与喜事,不过是预料之内,不过是计划之内,不过是必经之事。
苏美丽终于如愿以偿。
董于蔺终于舍我而去。
董于蔺也看见了我,站定在屋外的廊檐下,不再向前走。
苏美丽也看见了我,脸色一变,她望了望董于蔺,松开董于蔺的手臂,下了楼梯,径直朝我走过来。
我没有动。
苏美丽快步走到我面前,嘲笑地看了我一会,傲然说:“我父亲说得没错,输赢还是指不定的事情。”
我的视线越过她的左臂,看向廊檐下的董于蔺。
董于蔺还是没有表情,也没有挪动。
众人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以为我不过是一位朋友过来参加宴会,大家说笑几句,各自散开,又聚集到院中的自助餐桌旁去了。
忽然下雨了。
淅淅沥沥几颗,还没明白,雨点就变成雨线。
听到有人叫:“下雨了,赶紧收拾一下。”
“不怕,阵雨,一会就过了,看那朵云。”
“过了再说,先躲雨。”
众人又是一阵混乱,纷纷往屋里跑去。
苏美丽犹豫了一下,回头看看站在廊檐下的董于蔺。
董于蔺抬头看看天,沉默了一会,有人在旁边递过去一把伞,他接了过去,撑开伞,大踏步朝我们走过来。
苏美丽转头看看我,脸色犹豫不定。
她不知道,董于蔺时来接她的,还是来给我遮雨的。
我想我的头发一定乱了。
我的发型从来没有时尚过,我又悲伤地这么想。
董于蔺来到面前,在我和苏美丽面前站定。那把伞真大,能遮住三个人。
董于蔺望着我,终于问了一句话:“你是来观礼的?”
我抬起头看他,想要说不是,只觉得喉咙有东西哽住,狠命咽了下去,张了口,又说不出半个字,只觉得眼睛模糊,头发湿湿的流下了雨水,直接顺进了眼睛。
奇怪,为什么雨水不会在眼角的地方拐弯而下?
董于蔺默默地把伞递给我,拉着苏美丽,转身往廊下走去。
我一个人呆呆地撑着那把大大的伞,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两个人往里屋奔的背影。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来:“回去吧。”
我浑然不觉雨开始小了,然后居然停了,接着又有了微弱的阳光从天空直射了下来。
满院的百合花上都是水珠,在微风中摇曳,时间仿佛已经停止,不,是静止。
翁谦谨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在苏美丽走到我面前之前,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在董于蔺拉着苏美丽回去之后。
我转头望着他:“回去?”
翁谦谨点点头。
我失笑:“我的房子暂时借给了尚斌,我回哪里?”
翁谦谨说:“回去再说,下雨淋湿了,现在又出太阳,湿气闷在体内,会生病。”
我顺从地点点头。
翁谦谨将我手上的伞接了过去,收好后,走了几步到大门边,把伞靠在门柱子边放好,转身走到我身边,扶着我朝车位走去。
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踉跄了,却还装作步伐稳定的样子,翁谦谨半搂着我,让我不至于坐倒在地上。
阳光美好,我却没看到。
我不知道谦谨带我去了哪里,我只知道我看到一张床,直接就倒了下去。
一觉起来,天已经黑了。
我坐起来,茫然地左看右看,这个时候,床旁的沙发上坐起来一个人。
谦谨打开地灯。
这间房足够豪华,居然有沙发,居然有单配置的地灯。
“这里是哪里?”我东张西望问他。
“家里。”他回答。
“谁的家?”我又问。
“你家。”他再回答。
我立刻说:“骗人。我家卧室小,不会配沙发,也不会装地灯,我顶多加个香薰灯。”
谦谨轻笑:“你还记得香薰灯……欢迎回到人间。”
“我一直在人间。”我翻身侧坐在窗边,毫无目的地晃着双脚说。
“我以为你上一刻仍在地狱,到处找人间入口,找不着,慌乱不已,到处叫人。”他揶揄我。
我否认:“我睡得沉,不可能有力气讲话和乱摇手。”
他不再接话题,转问我:“你要不要吃东西?”
我想了想,问:“有什么吃的?”
谦谨说:“我得去冰箱找找。”
我说:“我家冰箱基本没有吃的。”
谦谨说:“我这里有。”
“你刚才说这里是我家。”
“我家就是你家。”谦谨站起来,往门外走。
我那刻心一暖。
我没有被雨淋到发烧感冒,我的体质原来很好。
不过睡一觉而已,就即刻象原来的样子。
“我原来是铁人,打不倒。”我喝着他递过来的一碗粥,喃喃说。
那碗粥是快速粥,包装在一个类似快餐面的包装袋子里,打开后倒进碗里,用开水一冲,就是一碗热粥。
虽然整碗粥象米糊,可是好过没有。我喝到一半,忽然想起董于蔺带我去吃的那半山上的粥。
我咳起来。
谦谨过来,轻轻拍拍我的背。
我说:“我想喝口水。”
他递过来一杯水,我放杯子靠近嘴边,看到自己的泪跌进杯子的水里。
杯子拿开,我就又回到人间。
那半山里的餐馆,现在回想起来,就好像聊斋里出现的幻觉。
幻觉,一定是幻觉,我用力告诉自己。
诸事都未发生,也许日间那场雨都没有下过。我不过是在翁谦谨父母面前讲了一会儿话,感觉累,然后休息睡了一觉。
我问他:“你父母呢?”
谦谨说:“他们不住我这里,我已成年,而且独立。”
我呆了一会,说:“我也成年,也已独立。”
谦谨好笑地问我:“你想说明什么?”
我望着他,低下头。
谦谨接着问:“往下你准备怎么办?”
这话语听起来极象哪一出剧里的台词:“与君一别,后会无期。他日若相见,已成陌路。曾经往事,不过如昔。”
这样文绉绉的句子,我忽然自顾自笑笑。
总不如那句:“再见。”不,应该是不再见。
反正我也是中途出现的路人甲,是与不是,有缘无缘,都不打紧。
我忽然出现,也就可以忽然消失。
“我还想睡一会,明日再说。”我抬起头,冲他一笑。
谦谨凝视我一会,无奈地说:“好,你先睡,明天再说。”
我点点头,将碗递回给他。
我又躺下。
谦谨放好碗,回到沙发上。
地灯依然微弱地亮。
“我那年见到你,穿一身白色棉布裙子。”谦谨开始说话,“站在窗下,背对着我,我始终没有机会看到你正面。”
“才要去和你打招呼,心里想着,我来到这里,母亲说,这里会是我们的新家,我还能有一个妹妹,多么好。”他的声音缓慢低沉。
我没有出声。
那不是我的回忆。我不记得我有一件白色棉布裙子。
“你可能都没有记忆了。”他轻声笑笑。
“母亲在外面唤我,我出去转了一圈,再回来,你已经不在窗边。我四处找你,别人告诉我,你已经走了。我还在想,多么可惜,我连正面都没有见过。”
他对我的印象原来就是一个白色的背影。
“我天天问母亲,你什么时候回来,母亲从来不答复我。”他又说。
我觉得我已经慢慢睡过去,他的话音在我耳边似乎越来越远。
到我再次醒来,天蒙蒙亮,他在沙发上熟睡。
我悄悄起身下床,蹑手蹑脚走到他旁边蹲下去看他。
他其实长得很清秀,是不是喜欢艺术的人,都是这样的气质?
他画的花很美,这个我一定要承认。
他的睫毛比我的还长。
我站起来,用手机拍下他熟睡的样子,仔细看了看,暗自笑笑自己快成花痴,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门。
我的行李放在大厅。
这里真的是他住的地方,不是那栋四周种满了蔷薇花的白色小别墅。
我提着行李,悄悄走出了门。走到附近的街边,打了一个车,往长途巴士站而去。
我连再见都没有说。
这次不会再有尚斌告密,不会再有人知道我去了哪里。
我乘坐巴士站往临近的城市去搭乘飞机,巴士不会实名制,他们找不到我。
无论翁谦谨或者董于蔺,再也找不到我。
不过,董于蔺,应该不会再来找我。
他曾经想娶我。
我这么安慰自己,至少,我还是被他想念过的。
做人大抵应该不要那么贪心,现在这样也是对我之前若即若离的态度是最好的惩罚。
一个人如果你不稀罕,自然有稀罕的人,最终你也会失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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