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进了裕王府。
徐阶又见裕王一脸焦灼,李春芳也是愁眉不展孤坐角落,不由地摇头暗叹——
如此之事,裕王还年轻,自然是乱了方寸,可李春芳也不是年轻人了,怎么也这样?
裕王冲上来拉住徐阶坐下,问道:“徐阁老,这?这该如何是好啊?李师傅说,这一场大潮才刚刚开始,那,那岂不是?唉……”
徐阶温言道:
“王爷,事已至此,我们焦急也是没用……殷正茂杀了乱民,彻底引爆了局面啊……我们要留心听民意、听官声,方才我在路上,就听到许多离奇的说法,长此以往,必酿大乱啊……
王爷,当务之急,是要安定人心,消除流言,只要人心安定了,就是为皇上分忧了……嗯,石麓兄啊,我在路上想到一个主意,你也来参详一下,看行不行?”
李春芳嗯了一声,靠近坐过来。
徐阶沉吟一会儿,道:
“如今之计,老夫以为,既然乱言从书院而起,从学问而起,那么咱们也要从这里入手……一句话,阳明之学断然不可立为官学!别的呢,咱们都不要提,更不要说,就是重申本朝以程朱为宗的大旨。我等作为辅臣,重申国家大策,也不能说是就跟谁站在一起了……
我的意思,石麓兄一向深谙程朱理学,干脆就在白檀书院多讲讲,叫他们以学业为重,学了就要行,不要整天传乱言,否则到时候影响功名……你看如何?”
“好,可行,我明日就去。”
李春芳为人最是随和,又一向深知这个徐阶最是善于投机,这一手,的确是占尽了一个理字,做足了中肯、中立、中庸的功夫,可谓是人人都看得见他在大张旗鼓地动着,但实际上却不会产生任何后果,不愧是苟道高手。当即含笑答应。
裕王惊魂稍定,想了想道:“这样正好,李师傅、徐阁老,如果需要本王去也可以。”
嗯嗯,
徐阶、李春芳相视一笑,心想:这就对了……你是皇储,重申国家根本之政,不偏不倚,自然是妥妥的……
裕王作色又道:
“咳咳,江南这事,与阳明官学之事,本来是两件,怎么就变成一件了?这才是问题症结啊……徐阁老,本王也想过,这里都是流言在作祟啊,如果没有流言,这两件事是搭不到一块儿的?”
徐阶点头道:“是啊,而流言呢,又是针对变法,明面上是谈官学,实际上是非议变法、咒朱墨啊……唉,指桑骂槐,何其歹毒也!但是,我们也是没法啊,这些虽是流言乱言,可也是天下缙绅读书人的民意啊!”
李春芳也点点头,道:“这个太损了,立阳明官学、废变法,这两件事怎么都要成一件,严世蕃是有赚无赔,太恶毒了,也不去管天下大乱……但少湖说得对,这又是天下缙绅读书人的民意,可不能对着干,否则理学正统就跟着朱墨遭殃了……”
裕王忧虑道:“皇上那么睿智,肯定也知道了,但怎么一直没有旨意呢?”
徐阶答道:“皇上也为难啊……如果这时候出旨意,等事情再继续恶化,就会很被动啊……但是王爷放心吧,明君在上,一切都会稳如泰山的……”
裕王想了想,感觉此事匪夷所思,实在毫无头绪,问道:“那我们的态度呢?本王总觉得一切还是朱墨变法惹出来的,似乎也该停一停了?”
徐阶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王爷啊,老夫说实话也不赞同那个朱墨的做法,自然是要反对的,干脆趁此机会停了吧……但是,别人可以非议,咱们可不行,我们只能既反对阳明官学,同时也反对变法,更反对把两件事扯在一起……
如此,咱们才能占的一个理字啊!王爷,这里分寸有点微妙,是要好好想一想的。石麓兄啊,你去讲学时,也要留心啊,公开反对变法的话,就不要说了……只要讲理学,天下缙绅和读书人自然就明白咱们的意思……
至于江南呢,一切就看张太岳吧,咱们也不管了,他要不想停就继续做着,也不用管他,他要是也想停了变法,咱们就要拿出个妥当的退出之策……毕竟,这里面牵扯着织造局、牵扯着一千万两银子,还有无数的农户和认捐的商人、缙绅呢……”
嗯嗯,
说到这里,众人佩服徐阶心思冷静。
这个态度,却是是最稳妥的,那些不愿意闹事的人,都会发自心底认同,如此,则理学清流就会慢慢掌握此事的话语权了。
……
京城,午后。
白檀书院。
古柏森森的空地之上,此时坐满了来自各地的士子,
朱墨自收到张居正密信,就知道殷正茂杀人是挡不住的,就算要挡,时间也来不及。给吴明、吴亮和海瑞的信还在路上,竟然真的晚了那么四五天!
如今,
“杀民变法”成了全天下都在流传的恶毒流言。
而这一切的制造者,阴谋背后的关键人,毫无疑问就是高拱!此人为了个人野心,已经全豁出去了……
千算万算,
他没料到高拱这个大大咧咧的人,竟然捅了最致命的那刀。现在,就算亲自江南也没用了。其实就算皇上亲自去了,仍是没用……因为,这一波攻势的重点,是——
舆论!
这几天自然也听到了种种流言,对事情从头到尾的逻辑,也是一清二楚,但是,身处漩涡中心,他却是无能为力。
试想,
满街的人都要这样说,又不能捂住他们的嘴,还能怎么办?至于那些满天下的缙绅儒生,就更拿他们没办法了。江南、宣大,哪一处不是流言满天飞?至于妖魔化,他们不都一直这样干的吗?又能如何?比这恶心的还有呢!
这几天宅在家里,
只感觉形单影只,天井院落之中,竟然连鸟都不来一只,真是应了一句老话:人倒了血霉,连鬼都不会上门!
今天,
他在街上瞎逛,听人说魏良弼、孙应鳌两位大师要在白檀书院讲学,当时就想:这两人应该就是《劝学篇》的作者了?
这《劝学篇》,读起来也马马虎虎,跟以前看过的那些经典古文自然相去很远,而且通篇强词夺理,格调应属于下乘了。如此烂文章,这些明朝书生还个个人手一册,别人莫名其妙,他却是很清楚——
这就是挤兑自己呢!
把他朱墨往绝路上逼……
人说流言杀人,可他也是第一次见文章能杀人的。这些书生每天念上一遍,再跟别人议论一番,他朱墨就离鬼门关近了一步。
如今,
天下的儒生都已经站起一边,要对他朱墨进行一场空前的围剿。凭他所知的那点历史知识,也许只有被车裂的商鞅可以相比了……
“商鞅,作法自毙……”
“我朱墨呢,不会也被车裂吧?”
想了想,
他还真觉得有那么几分可能性。
试想,
这大明朝,一共亿把人,只要是个识字的,恐怕都不会反对车裂朱墨。这个恶魔不尊圣人之道,专门抬着泥腿子,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变法,完全搞乱了自古以来的四民之序……
这样的人,不该被车裂吗?
方才也看了狗系统,报告再次亮瞎了氪金狗眼——
【事件:人类史上创纪录社死现场;】
【指标:软暴力指数100;精神损害100;】
【参与人数:2000万人;备注:明朝文盲率77;识字人群儒生比例99;】
【后果预测:斩首可能性65;车裂可能性72;凌迟可能性78;】
【建议:立刻逃亡;】
狗系统,
再次给出了不靠谱的建议。
不过呢,
说是人类史上创纪录的社死事件,这个倒还真有道理。而且刑罚也说得对,斩首太便宜了,一定是凌迟的可能性最大啊
想着想着,
他踏入了白檀书院的大门,想看一看天下儒生将怎么评价自己?在听听能不能找到什么漏洞,就算社死,不是也要反击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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