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素梅今天胃口好一些了,多吃了好几块水果。
梁悉又多剥了个橘子,塞进梁素梅手心里,“妈。”
“嗯,”梁素梅温柔地看着他,“怎么了?”
梁悉用纸巾慢慢擦着手,说:“阮荷快醒了。”
“那妈妈能不能去看看她,”梁素梅很小声地请求他,“我很想念小荷。”
“现在还不能,”梁悉说,“再等等。”
梁素梅对那天的记忆不算很清晰,但模模糊糊中还是有个细微的印象,她逐渐陷入空洞无助的迷茫中,手心里橘子的汁水被一点点挤出来,弄了满手。
“是不是因为我,小荷才出的车祸……”梁素梅抖着嗓子说。
梁悉下巴绷得很紧,脖子上的青色血管一下下地跳动,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宁强嗜酒如命,喝醉之后的暴行愈发恶劣,梁素梅忍了太多年,精神一度陷入崩溃边缘。
高三上学期结束,又是一个寒假。
他不过出门买了一瓶酱油,回到家刚打开门便看见梁素梅被宁强拽住头发往墙上狠命的撞,空气里弥漫着浓烈难闻的酒气。
梁悉身体里的血液轰地一下烧起来,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燃了个透,他喘着粗气,把酱油往玄关上一扔。一步步往宁强那边走过去,半路顺手提起墙边的一张矮凳。
对准宁强精瘦的脊背,一板凳砸了下去。
他没停。
手上的力度愈发加大。
带着不要命的势头。
外面的暴雨倾盆,像一颗颗石子砸落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地炸响了一串。
伴随着阵阵可怕的雷声。
梁悉打红了眼,手背上的青筋如同盘旋的枝桠,一根根鼓起来,打下去的力道反弹回来,让他手背上都肿起一片血红。
宁强跳着脚回过神来,捂着脑袋,骂道:“兔崽子,敢打你爹!我告诉你们!迟早有一天,你们都得给老子滚蛋!”
梁悉把矮凳往地板上一摔,大拇指揩了一下嘴角,“你放心,我们立马滚。”
梁素梅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梁悉伸手拉她,她便跟着,走到楼道口时,忍不住问:“他会死吗?”
梁悉冷冷扯了下嘴角,“死不了。”
“儿子,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妈,”梁悉压住声音,尽量安抚她,“你脑袋在流血,需要先去医院。”
“好,去医院去医院。”梁素梅点着头答应。
或许是梁悉表现出来的攻击性太强悍,那股狠劲让宁强感到发怵,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那个能任他拿捏的小兔崽子。
真的长大了。
离婚手续办得比想象中顺利,梁素梅精神状态还正常的时候,终于肯下定决心带梁悉离开这里。
于是他们仓促地办理了转学手续。
还是在至为重要的高三这一年。
他是以最狼狈的姿态离开的。
要说有什么惦念的。
梁悉又回想了一番。
他记得自己本来是想给小同桌发个告别的短信的,可是他从拘留所待了半个月出来,再回房子找那个手机时,它已经是碎渣一片了。
或许是命中注定,让他的心动才生新芽,就逢了一场大旱。
他直到如今,都不敢深入地去猜想,那一年,他不声不响地离开后,许酿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过完剩下的日子……
新学校没有什么不好,新老师,新同学,新同桌,一切地一切,都平凡而普通地进行着。
梁素梅的睡眠状况一直都不好,她日日夜夜被梦魇缠身,连做梦都是多年来遭受的黑暗的苦楚。
可她很努力地,一直撑到了梁悉高考完那一天才彻底崩溃。
后来的后来,便是遇到阮荷了。
她应当是一棵顽强的草,又或是一束热烈的玫瑰花。
她很大胆地在追求梁悉。
阮荷和以前的那些追求者太不一样,她的喜欢直白而简单,不要求梁悉直接答应,也不需要他作出什么回应,只需要允许她能喜欢梁悉就好。
梁悉习惯了简单明了、以不给第二次机会的方式拒绝过很多人,可遇上阮荷,他好像失去了一些主动权。
她像水,无声无息地渗入他的生活缝隙。
在梁悉还没发觉的时候,阮荷已经能经常地出入他的身边了。
在梁素梅还没住进精神医院的时候,阮荷经常会陪她出去散步。
意外就发生在某一天。
梁素梅突然失控,发了疯一般往马路中央跑,阮荷跟着追了上去,被一辆小车横空撞上。
一昏迷,就是一年。
梁悉想,他本来可以再果断一些的拒绝的,这样阮荷就不会陪梁素梅出去散步,不会想要去救她,意外也不会发生。
他一直在愧疚,但好像愧疚的程度始终不够深。
原因无从寻觅。
直到一日清理杂物时,旧书里掉出来一张泛白的寸照。
照片上的女孩面庞青涩,眼睛清澈明朗,正隔着镜头微微扬起嘴角。
她的一双眼睛和阮荷的好像。
梁悉在这一刻才如梦初醒。
那相似的一双眼,让他心软,让他不忍,让他心生犹豫,让他酿成错误。
他的残存念想,阴暗爱恋,明明就不应该再存在。
愧疚如潮水般翻涌而来,顷刻间,将他层层包裹,几乎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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