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赵珂会掺乎进来呢?
是徐行之拉着他去的。
徐行之参加了今年的科举,回了从小生长的汴京,待了几日,嘴巴却想念起秦州的面食。
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阿桃的这间面馆。
彼时他还不知道这面馆的东家是阿桃,只是因为味道熟悉,常常来吃。
冯娘发疯的那日,他恰好在店里。
经过了这一事,面馆的生意多少受些影响,又赶上这几个掌柜的闹事,生意本没法做了。徐行之刚刚转身要走,就听到冯娘冲出来说的话:“这些跟我们钱掌柜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礼部苏大人家的大娘子!”
他本来也没想到是阿桃,只是觉得牵扯到了官员,想留下看看热闹。哪知听着听着,才发觉,这不是阿桃又是谁!
身为官宦子弟,他当然知道这事儿传开以后,阿桃的日子恐怕要艰难。别看这些文人平日里喊着为国为民,骨子里别提多看不起商贾之人。
阿桃的爹十几年不管这个女儿,这个节骨眼接回来,为的不就是婚姻。这名声传开了,还哪有像样的人家肯和阿桃议亲。
当年在秦州的山里差点死了,是小阿桃救了自己,这救命恩人有难,可不能不管。
他想了一会儿,想到了一个最适合的人。
于是抬腿就朝东宫跑去。
“殿下!您治下出了冤案呀!”
太子赵珂,正是开封府尹。
开封府府尹,非皇亲国戚不可担任,且多为储君。
“胡言乱语,你若是闲得慌,不如给孤念书。”
“殿下绕了我吧,给您念书哪有个尽头,从早到晚也不让人休息。”
赵珂躺在院子里,笑而不语。
他近来身体不好,食欲也不好,浑身乏力,连书都懒得翻,便找人来念书给他听,权当消遣。
“殿下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事儿?”
“不问你就不说了?”
“还是殿下了解我。确实是有事要麻烦殿下。那个送信的小娘子,殿下还记得吗?她遇到些麻烦。”
于是他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心无厌足,增长罪恶。她这是受了无妄之灾。”
“是呀,殿下,您给她撑个腰,她以后必定少些艰难。您也不忍看仁义之人蒙难不是!”
赵珂想了想,问他:“你常去她店里吃面?”
“对呀,味道好得很!我叫人买来给您?”
赵珂摇摇头,“天天躺着也是无趣,不如出去转转。”于是让平安去安排。
第二日晌午,太子一行到这小巷子,将巷子显得尤其逼仄。
钱进和面片儿正一脸颓唐坐在门前,别人的栽赃陷害都没奈何他们,却被自己人摆了一道,这都什么事儿!
其实人的忘性大,只要他们硬着头皮挺着,以后可能还是一个样。可是还能继续开吗?
“老爷不知道如何罚小姐,我连打听都不敢。”面片儿说。
钱进尤为惭愧,都怪自己识人不清,冯娘看起来单纯善良,没想到心思如此龌龊。
从昨天到现在,兄妹二人就一直如此消沉。他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阿桃,也没脸再把这面馆开下去。
失了主心骨,今日也没有开张,不成想,却来了大人物。
兄妹二人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
“掌柜的,殿下叫你起身,今日还营业吗?还能否下碗面尝尝?”平安笑着问到。
“营业!草民这就去!”钱进猛地起身,拉着面片跑进了后厨。
一进后厨便犯了愁。昨日闹了一场,今日根本没心思开张,都没采买,可是给太子吃,肯定不能用不新鲜的食材。找来找去,只有阿桃做的酱料还能用。想来贵人也不是真的要吃面。
也是钱进胆大,揉了面团切成细条,煮了碗面捞出,加了满满两勺酱料,又打了两个鸡子蛋炒得金黄浇在上头,撒些葱花,心一横,就敢拿出来呈给外面的储君。
平安接过先试了毒,然后端到太子殿下面前。
大出所有人意料,太子竟几乎将这碗面吃光了。
连赵珂自己也很意外,想不到小胖子真不是胡吹的,这酱料拌面果真让人很有食欲,竟不觉吃了这样多,心情也好了很多。
“怪不得你们的生意这样好,味道的确很好。”赵珂夸赞道。
钱进和面片儿赶紧跪下谢恩。他二人刚才在一旁侯着太子用膳,他每动一次筷子,好像戳的不是面条,而是他们兄妹,生怕贵人突然摔了筷子治他们一个罪名。一碗面吃完,二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紧张得一身是汗。
赵珂擦着嘴,看了平安一眼,平安立即会意,高声说到:“钱掌柜,你之前遭遇,殿下也有耳闻。体谅学子本是义事,怎料反被人心贪念所累。殿下甚感痛心,这里有白银一百两赠与你,望你重振旗鼓,切勿失了自己的仁义。”又扬声对四周说:“希望各位都能守好本份,不强求做仁商,至少不要做奸商,坏了秩序!”
看着众人跪下受教,赵珂突然想到:“你这面馆没个名字,孤给你写两个字吧。”
随行伺候笔墨,收拾出干净的桌子,赵珂行云流水写了两个大字:仁义。
钱进兄妹二人让这接二连三的赏赐砸昏了头,除了磕头谢恩,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一直到太子一行从巷子离开,钱进举着太子赐字的字,犹自跪在地上不动,仿佛一动,梦就会醒。
还是旁边商铺的掌柜好心提醒,“钱掌柜,太子殿下赐字,那是莫大的荣幸,你别愣着啦!还不马上去做个牌匾挂上,以示皇恩!让咱们整个巷子都沾沾喜气!”
话说苏府。有了太子的夸赞保身,苏父不可能再对阿桃施以惩罚,他再生气,也只能讲此事轻轻放下,甚至还得捏着鼻子装作有与荣焉。
不过阿桃能和太子以这种方式关联到一起,也真是让他有一丝兴奋。
这些过程阿桃不知道,连顺利也不敢给她报信了。她只能感觉到自己成了这府里的透明人,好像没有人搭理自己,也没有人约束自己,但是出门不行,打听外面的事儿也不行。这感觉还让她挺窝火,好在顺利不敢给她报信,但是零嘴和话本子倒是如常供给,让她至少还有消遣。
一晃殿试的时候,已经到了腊月。
不想出了一件大事——
太子的病,更重了。
皇帝本想和太子聊聊今科的才俊,让人去传召。没想到没等来太子,却等来了一个消息。
太子已经三日不能起身了。
太医全部被派去了东宫,皇帝亲自看着他们折腾了半日,然后全都下跪向自己请罪。
他的心突然像被一只手狠狠捏住,一口气上不来,竟然也晕了过去。幸亏太医都在身旁,快速施救,很快又醒了过来,只是仿佛苍老了很多。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纵是天家,也不能免俗。
赵珂早慧,又自幼多病,皇帝对这个长子,是真的非常疼爱。虽然他同时也在培养二子赵瑞,但赵珂对此是心知肚明,甚至对这个不如自己通透的弟弟倾囊相授。这也更让皇帝喜爱。
聪慧、仁善、顾念手足又心怀天下,虽常年病痛却依然气宇轩昂,这样好的一个儿子,早夭也就罢了,眼看就要弱冠,竟然要离自己而去,皇帝感觉就像有人在拿刀割自己的肉那般难受。
眼见皇上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他身边的大太监郭有方劝到:“圣上要顾念自己的龙体,太子一向纯孝,定是不想您为了他如此伤身。”
他停顿了一下,又试探着说:“太子如今只是昏迷,先前张天师说的冲喜一事,虽说太子不愿,可……不若试上一试?”
皇帝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兴奋说到:“对!张天师说的冲喜!快把孔道辅和宁方平给朕叫来!”想了想又改口道:“不对,先把皇姐请来,就算是冲喜,也要给大郎选个娴静端庄的好妻子!”
赵珂的姑姑,静安长公主临危受命,组织了一次赏梅诗会,邀请京中适龄的小娘子参加,不拘品级。
请帖到达苏府的时候,苏父和李氏的心境可谓是天壤之别。
因帖中写明要及笈以后的未婚娘子。
苏父捶胸顿足,李氏谢天谢地。
然而李氏和苏如画还没有高兴两天。又一个请帖来了。这回是邀请所有十三岁到二十岁的小娘子出席。
对李氏来说,简直是秦天霹雳。
原来大家对这个诗会的真实目的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疼女儿的人家,只盼她一生美满就够了,谁都不想把女儿推到这个很可能一生守寡的火坑里。要知道虽然太子妃身份尊贵,可是一旦成为了寡妇,这辈子就只能守着。
在这氛围下,就算有人想为富贵搏一搏,却抹不开面子。
长公主没想到帖子一发,竟是请不到几个人,只能请示了官家,扩大年龄范围。
这一次报名之人果真多了些,尤其礼部苏大人家,一共两个女儿,全报了上来。苏大人对外还做出大义献身的慷慨悲伤,好像果真只是为了分君之忧。
阿桃和苏如画就这样双双成了长公主的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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