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温热湿粘的血液近乎将于重整个背部浸透。
手腕忽然被握住。
脚步声渐远后,大抵是此处太黑,一阵阴风吹过,让于重的声音也显得阴森森。
“你想做什么?”
闻姝心口微跳,后背泛起冷意,同时心底生起一股莫名的惧意,就好似……被野兽咬住命脉。
这感觉来的没有道理,迟疑一瞬,她便将其抛之脑后,担忧道:“我是想看看你的伤……你、你流了很多血?”
于重默了默,清澈的声音再想起时染上了歉意:“不过是些皮外伤,小姐无需担心,只是方才小人冒犯了小姐,愿受责罚。”
“可你当真……”流了很多血。
于重却已转身:“小姐若有惩戒,可否等明日再说?为防被人看见,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处为好。”
闻姝沉默一瞬,不再多言,走在前面给于重带路。
她不是大夫,现下最要紧的是赶紧出去,好让于重的伤处能快些处理。
于重也转身,跟在她身后,并默默将左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的锋锐暗器收了回去。
他目光阴沉的盯着前面女子的后脑,心中疑虑只增不减。
他为自己方才那一瞬间诡异的手软感到心惊。
按理以往出现这种情况,他会在头脑有所思考之前,已经凭借本能划破对方的脖子。
可是方才暗器出手之时,他的左手竟像是被控制一般,莫名在最后关头改为制住女子的手腕。
如果这女子当真是敌人,她的另一只未被控制住的手,会迅速做出反应,直接让他在此命丧黄泉。
究竟是什么影响了他的动作?
于重想不通,神色因此阴鸷到了极点。
但凭借夜色,前方女子尽管频频回头,也未看出他神色异样。
很快两人走出内衙后门,巷口便在眼前。
闻姝轻声道:“你左转往前走几步便是,这个时辰医馆大抵已经关门,不过陈大夫就住在医馆后院,你敲门他应当能听到。”
于重点头:“小人知道了。”
闻姝从另一个方向回府。
刚到门口,便见玉心急匆匆的出来。
两人见面后,玉心着急的将闻姝身上检查一边,自责道:“小姐怎么才回来?玉心都要急死了。”
闻姝与玉心一道进门,听她解释了因果。
原来今日闻县令下值后在内衙见到玉心,便问起闻姝是否也在,玉心知晓闻姝去档案库的事是瞒着闻县令的,一时慌张之际,便谎称小姐已经回府,但有东西落在了衙门,让自己来取。
闻县令倒也没有生疑,只是道衙门重地不容外人随意来去,便叫玉心跟自己一道回府,玉心只能应了。
“玉心回府后瞧着天色不早,以为小姐应当很快也能回来,便在府里等着,没想到眼见天都黑了小姐还不见影儿,便赶紧出门来寻。”
闻姝柔声安抚道:“无事了,王县尉大抵是忘了我这档子事,我自己想法子出来的。”
玉心问:“小姐想了什么法子?”
闻姝抿唇,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况且这事实在不好说,便软声告饶道:“说来曲折,我今日实在累,说不动话了,玉心可否不打听?”
玉心顿时笑道:“小姐这般撒娇,玉心如何顶得住?不过小姐还是吃了晚饭再休息,玉心已备好了热水,您且先洗漱,饭有些凉了,我拿到厨房去给小姐热热,小姐洗漱完刚好食用。”
闻家不算是什么高门大户,家中人口简单,原本不应分开用餐的,但闻老夫人自知年纪大了牙口不好,爱吃些软乎的吃食,闻县令又公务繁忙时常不在家吃饭。
没了这两人,闻姝与何氏本就相处不算融洽,时间长了便自然而然分开吃。
这倒是让闻姝的小动作更方便些。
临睡前,闻姝忽然想起于重来。
也不知他回来没,身上伤的是否严重?
到底是为了护着自己受的伤,闻姝并非冷心冷肺之人,心中也是担心他的。
闻府大门一般戌时便会落锁,不过门房张大爷晚上便睡在大门前的小房子里,喊一喊门便能听见给他开门。
这般想着,闻姝放了心,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隔日,闻姝一早起来便开始整理昨日看过的案宗,等眼见着快到晌午时,便起身舒展身子,又打算去县衙给父亲送饭。
王婆子再次上门。
“小姐,夫人有要事请您去一趟。”
闻姝眉心微蹙:“母亲可是有什么急事?”
王婆子道:“您且去了就知晓了,夫人已备好热茶等着您了。”
这股热情劲倒十分不符合何氏寻常作风,闻姝心中生了些疑惑:“那便去给母亲请个安吧。”
闻姝去时,何氏正在跟一中年妇人谈话。
这妇人闻姝以往见过几次,便是何氏的娘家嫂子何秦氏,按辈分她该喊对方一声舅母。
从闻姝进门,何秦氏一双眼便在她身上打量着。
等她问了安,何秦氏起身,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边上坐下。
扭头对何氏道:“姝姝儿我也是看着长大的,当真是打小美到大,性子也好,每回见了我啊,都亲热的喊我一声舅母,说话声音温柔的跟水儿似的,听得我啊,心都化了!”
何秦氏说着见闻姝低下头去,便一笑:“姑娘家就是脸皮薄。”
何氏扫了眼闻姝,脸色有些冷淡,对嫂嫂何秦氏道:“嫂嫂,这丫头谁看了不称一声软绵性子?可其实我这个做母亲的最是知晓,姝姝儿是个极有主意的,连我的话寻常也是不放在心上的。”
何秦氏笑容微敛:“妹妹这是什么意思?哪有这般贬低自个儿闺女的。”
何氏道:“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免得嫂嫂与旁人一样看走了眼。”
何秦氏彻底收了笑:“我却看你,是自个儿嫁了个好人家,便瞧不上娘家人了?”
“嫂嫂,我何曾是这个意思?只是……”
何秦氏打断她:“我看人一向准,我就是打心眼里喜欢姝姝,打心眼里觉得整个泗水县城没有哪个姑娘比得上姝姝!”
何氏面色难看,起身道:“既然嫂嫂喜欢,嫂嫂便自己与她亲热去,我就不在这碍眼了。”
丢下这句,便转身回了内屋,徒留何秦氏与闻姝尴尬的面面相觑。
闻姝抿了抿唇,无奈跟何秦氏解释:“母亲今日心情不好,何家舅母莫要见怪。”
何秦氏却道:“你母亲是个小心眼的,又自小被宠的骄纵任性,那么大个人倒还跟个孩子似的,我这个做嫂嫂的是知晓的,只是你多宽谅一二才是。”
又道:“这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
闻姝忙道:“何家舅母若不还是留下来吃个便饭,哪有客人上门不吃过晌饭就走的道理?”
何秦氏扫了眼内屋,摇头道:“不了不了,我们说来都是一家人,无需这般客道。”
闻姝便也不再留。
毕竟这是何氏的娘家人,何氏自个儿闹性子躲起来不招待,她若将人留下,反倒会弄得大家一起尴尬。
且她也急着去衙门给父亲送晌饭。
何秦氏是客,何氏不送,闻姝自然得将人送到门口,站在门口又与其寒暄两句。
期间何秦氏视线一顿,落在闻家大门前的男子身上,这男子瞧着年轻挺拔,面相亦是俊俏的很,便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
闻姝也注意到她的视线,顺着何秦氏的目光看去。
方才她还未注意到,此时才注意到,于重又在守大门了。
先前便告诉过他无需守在门口,且他昨日刚受了伤,这人当真是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不成?
何秦氏问:“这位莫非就是府上新聘请的护院?”
闻姝收回视线,垂眸应了声是。
何秦氏笑道:“不愧是县令府,连聘的护院都这般养眼,那我便先告辞了。”
闻姝道:“何家舅母慢走。”
何秦氏朝她摆手:“无需再送了。”
待远远见着何秦氏背影消失,玉心便忍不住抱怨:“夫人当真是……分明她自个儿叫小姐去的,又摆脸子给谁看?”
闻姝眼神制止了玉心继续念叨。
不过她也看的明白,未剩下幼弟之前,何氏虽爱闹小性子,但到底是收敛着的。
何氏嫁入闻府时闻姝才六岁,她进门后以身体病弱为由不愿带丈夫唯一的女儿,闻老夫人为此也是体谅的。
后来好几年肚子一直没动静,也始终压着性子,那会儿所有人都觉着何氏虽爱使小性子,眼界浅些,但也算得上顺从,出了不愿养闻姝外,老夫人怎么吩咐便怎么做,从无二话。
但自从为闻家剩下幼子闻书逸后,便不再收敛脾气,行为日益放肆,甚至因闻老夫人不将掌家之权给她,在闻老夫人生辰当日,丢下宾客冷脸离开。
闻老夫人因此事整治了她一番,后在老夫人面前老实些,但对闻姝却仍是处处挑刺找茬。
玉心却又忍不住嘀咕:“何家舅母来也不知所为何事?”
闻姝转身。
这事她是知晓的,何秦氏上门,是想给她说亲,而何氏之所以一开始那般热情请她去,后面又甩脸子,是因着何氏巴不得她赶紧嫁出去,但后知晓何秦氏说的亲事是闻姝与自己娘家亲侄子,也就是何秦氏儿子的,便又不乐意了。
不过这亲事确实成不了,闻姝便未在这上面放心思。
她道:“我还得去县衙给父亲送饭,你去厨房看看晌饭可做好了?”
玉心应了声,转身去了厨房。
闻姝走向于重,问:“你的伤情况如何?”
于重道:“谢小姐关心,小人已然无碍。”
闻姝十分怀疑,他脸色看上去可不像是无碍的样子,且昨日触到的那些血也是切切实实的。
她忍不住再问:“当真无碍?你可莫要逞强。”
于重垂眸,见女子柔和的眉眼间满是关切。
他指尖无意识的轻轻摩挲,心头泛起一抹怪异的痒意。
“当真无碍。”他说着,便又咳嗽了声。
闻姝顿时皱眉:“今日你好生休息,往后也不许在门口候着了,你若还是不愿听劝,便别再我家做下去了。”
于重无意识摩挲的手指忍不住加了些力道。
女子的声音极柔软,尽管生气,却仍像是幼鹅身上刚生出来的绒毛在心尖飘过,说是生气,实为娇嗔。
说是人间尤物亦不为过。
自然……这些与他并无干系?
于重很快收回神思,并意识到自己竟因一女子失了神。
如清弦般悦耳的嗓音跟着淡了几分:“小人知晓。”
闻姝还是担心他不好好养伤,当日从县衙回来,从药铺买了些伤药让玉心给他送去。
(https://www.eexsww.cc/91273/30267447/)
1秒记住E小说网:www.eexsw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eexsw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