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青山的假期已经结束,今天一早就被打包带回训练基地,走之前直接转了一百万给她,当做一个月的治疗费用。
面对如此慷慨积极的雇主,秦时主动提议将初次治疗时间定在了当天晚饭后。
因为涉及到针灸,为了隐私着想,扶剑尘询问过秦时的意思后将地点定在了他在a市的住所。
受陈执荼毒不轻,来之前秦时满脑子都是霸总专有的庄园老宅郊外别墅,见到安保严格但还算正常的高档小区时,竟莫名松了口气。
扶剑尘家里的装修十分冷淡,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品,虽然干净整洁,但清冷的像是久无人居,没有半点的生活气息。
秦时没在这里见到一面墙的红酒和高脚杯,倒是见到了一面墙的专业书籍,一眼扫过去自带头晕目眩buff,她随机抽出几本翻看了一下,大都是原文书籍,上面有笔记和标注,一样用英文书写。
她手中捧着书,莫名又想起了自己在武侠世界收的那个小徒弟,他也是这般喜欢读书,书卷堆满了书房,每一卷上都有他认真的标注,从一开始的歪歪扭扭,被她一手教导成颇具风骨韵味的字体。
他没有名字,沉默寡言的像个哑巴,秦时是在乱葬岗的死人堆里把他刨出来的。
那时的她并不风光,刚刚被旧友背叛,扣上了灭门夺宝的黑锅,七大宗门下发悬赏令,江湖上所有人都盯紧了她的项上人头。
偏她不知悔改,在逃亡路上还救了个命悬一线的小女孩,却再次遭遇背叛,藏身之处泄露引来数十人围攻,如果不是从系统那赊账换来一线生机,恐怕她早就死在了众人围攻下,连个全尸都没机会留。
内力散尽,经脉被废,亲朋好友反目,难以忍受的痛楚如跗骨之俎,秦时仰躺在乱葬岗,鼻尖是腐烂刺鼻的尸臭味,不知名的毒虫在地上爬,嗡嗡乱叫的苍蝇在尸体上飞。天空中乌云密布,雷声轰鸣,闷热的空气燥得人只想一头扎进寒潭。
她就那样仰躺着,莫名想笑。
世上本没有乱葬岗,乱丢的死人多了,也就有了乱葬岗。
她笑出声,震动的胸腔牵动断裂的肋骨,痛得她眼前发黑,她艰难喘了几口不知道混杂着什么的空气,被灼得喉咙发疼,暴雨倾盆打得她睁不开眼,视线陷入一片黑暗时,她忽然就不想活了。
她恍惚地想,我只是个……好吧,二十二岁不算宝宝了。
前半生在脑海内走马灯般掠过,还算幸福的童年终止于父母的意外离世,她被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最后因为舅舅一家欠着她父母的钱,被推给了他们。
舅妈陈雯美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克父母的丧门星,在所有人面前诋毁她羞辱她,她好不容易熬到高考,以为自己能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城市,却没想到陈雯美在学校闹完了不够,高考当天还想要把她关在家里。
她砸碎了窗户从三楼跳下去,到达考场已经迟到了十分钟,焦急翻开书包时,只找到了被撕成碎片的准考证,身份证不翼而飞。
她明白,只要自己还留在这座城市,在陈雯美看得到的地方,对方就不会放弃这些手段。
她一路打工逃离了那座小城市,一头扎进了繁华的a市,被星探看中签约,拒绝潜规则后在高层打压下跑了四年半的龙套,而后抓住机缘参演电影,终于走进观众的视野。
铺天盖地的黑料接踵而至,锋利的刀刃,鲜血,坠落的吊灯,被终结的生命。
她从前半生想到穿越后的这些年,想她是怎么在乞丐窝里抢饭,在街上偷钱,一点一点刷着系统给出的对她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从一个小叫花子走进名门正派,又是怎么被亲友背叛污蔑,被救起的孩子出卖,沦落至此狼狈逃生,苟延残喘。
那些灰暗痛苦,看不见光的绝望记忆,让她重新睁开了眼。
她从死人堆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被一只手攥住了脚腕,一只埋在死人堆底下的手。
那是她跟小哑巴好笑又狼狈的初遇。
“秦……老师?”
迟疑又带着些拘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秦时回神,把手中的书放回原位,转头看见扶剑尘后猛地愣住。
扶剑尘手中端着一杯温水,手指修长细腻如玉,身上穿着一件浴袍,长发拢在身后,身上散发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
秦时艰难移开视线,僵硬转移话题:“这些,这些书你都看过吗?”
“那时候我的手用不上力,”扶剑尘把水杯递过去,睫毛低垂,脆弱的美感:“经常被其他小孩子嘲笑,就不愿意出门,只能每天在屋子里看书。”
秦时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小徒弟的模样,刚被她捡回来的小徒弟浑身脏兮兮,瘦骨嶙峋,可怜巴巴的一小团,不会说话也不会笑,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发呆,有了书本以后就是看着书发呆。
她望着扶剑尘这张脸,试图想象一下他小时候的模样,却总是带入成自家小徒弟的脸。
“我之前有个…邻居家的孩子,他也是每天都自己在屋子里看书,”秦时原本是想安慰扶剑尘,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扶剑尘的注视下反而越说越多:“我还欺负他,叫他小哑巴,天天逗弄他,逼着他喊我……老师。”
扶剑尘的眼中带了些笑意,态度温和:“听起来你很喜欢他。”
“他很乖,”秦时态度放松下来,喝了口温水,继续道:“我刚带他时很穷很狼狈,脾气也不好,天天指使他做这做那。他头发长,我就经常给他扎小辫子,穿女孩子的裙子,他一生气就往我酒里掺水,有时候气的狠了还故意在我裙子上踩脚印,我穿着上街好多人看我,吓得我还以为被发现……”
她猛地顿住,不太自然地转折:“还以为我的美被发现了呢。”
“秦老师很漂亮,”扶剑尘表情很认真,明明是吹捧的话,却看不出半点虚情假意:“小的时候一定也很好看,大家都喜欢好看的人。”
秦时老脸一红,话不过脑子脱口而出:“那你喜欢吗?”
“喜欢,”他的回答不假思索,认真补充道:“很久以前就很喜欢。”
秦时顿住,下意识用手贴了下脸,怀疑自己的老脸是不是已经熟透了。
像是看出秦时的不知所措,他体贴地转移话题:“那个小孩后来怎么样了?”
“他小时候还算好玩,越长大越呆板,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年,”秦时笑容微敛,沉默了一下继续道:“后来……我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他却被人带走了。”
她终于洗刷掉了身上背负的冤屈,拥有了足够自保的武功,报了当年围杀的仇,却再也见不到那个当年跟她一起从乱葬岗里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爬出深渊的人了。
“那他一定很舍不得你。”
秦时苦笑一声:“遇见我可能是他这辈子经历的最倒霉的事。”
“应该是幸运才对,”扶青山指尖拂过书脊,低声道:“遇见你,他一定会觉得很幸运。”
幸运那些迷茫混沌的时光里,曾有人为他拨开云雾,将横亘在面前的千难万险一步步跨平,带他领略另一个世界的山川湖海,刀光剑影,快意恩仇,让他看到世界的广阔,与未来无限的可能。
“你说话真好听,”秦时拆开桌子上的药包,取出银针笑道:“不过说得再好听,今天的针也是逃不掉的。”
“没关系,”扶剑尘低头半褪浴袍,修长指尖拨开长发,乖顺道:“师父,来吧。”
秦时愣住。
扶剑尘疑惑地回头,笑着问道:“秦师父,怎么了?还要继续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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