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回地面的人皮风筝, 只剩下巴掌大的一张惨白皮囊。
黑黢黢的长发盖在人皮表面，不仔细看的话，仿如只是一顶假发。
黄牙男拎着假发向下抖落, 却什么都没掉出。
他得意洋洋的笑容僵住，脸庞浮起怒意：
“怎么还没有货？”
发现这一轮仍旧没有捕捉到玩家, 男人只能愤怒地撕扯人皮发泄, 后者的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
当然, 这些声音在百米高的白雾之上是听不见的。
玩家只能借由道具眼球观察这一切, 而看着这一幕的瑶瑶姐没多久就神色一变：
“眼球被发现了！”
话音落下，随着虚空中一声爆响, 汩汩鲜血从她眼角流出。
“瑶瑶姐！”其他人立即出声。
“没事，我自/爆了。”
瑶瑶姐手背擦了擦血迹, 平静地叙述。
当发现道具眼球时, 地面那个男人就露出狰狞的笑容，把眼球抓起来想塞进嘴里。
为了不变成鬼怪的食物, 她宁可自/爆, 先一步摧毁掉道具。
道具破碎, 她的眼睛也随之瞎了，眼眶里只剩下一旺浓浓的血浆，缓缓向外流动。
队伍其他人对这种重伤场景似乎司空见惯, 程子轩拔出刀，在手上划了一下，空中泛起咒语的红光。
十几秒后，瑶瑶姐的瞎眼就转移到了程子轩身上, 而程子轩的治愈异能也自动开始运转，修复伤口。
“嘿嘿，我感觉我的能力又强了, ”程子轩顶着一双血肉模糊的眼眶，露出自豪的笑容：“等我升级到最高等级，就可以帮老大……”
话还没说完，他的眼球已经长出，视力重新恢复。
——然后就看到了一张距离不足半寸，面中凹到后脑勺的愤怒鬼脸。
程子轩：“……啊啊啊啊啊——”
这张鬼脸正是工作人员，它正在一边缓慢充气一边向摩天轮上飘，脸上表情比上一轮更臭，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几人：
“亲爱的游客们，第3次摩天轮体验结束啦。”
虽然这轮依旧颗粒无收，但工作人员还是得咬牙切齿把流程走完：
“经过本轮检查，项目存在重大安全隐患。有人向摩天轮恶意投放生物垃圾，请游客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可恶的罪魁祸首，还给大家快乐的游玩环境……”
差点被人皮风筝带走的眼镜女和其他两个玩家都精神一振：“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她们通关了吗？
工作人员阴森森继续道：“……请游客们稍作等候，检修完毕后，第四轮体验即将开始。”
玩家：“……”
还要检修？还有下一轮？
副本显然来者不善，已经死去的玩家还不够满足它们，不再收走几条命是不会甘心的。
这次工作人员连笑都懒得挤出来，敷衍地嘟囔：
“为保证项目顺利运行，请游客回到座位，安静等待！”
坐在转轴上的青炼五人便被一股无形力量自动托起，送回了各自的木马位置上。
青炼看了眼自己的位置，正好还在上一场的波浪卷女生旁边。
之前还是截然敌对的两个物种，现在已经被迫变成了“同甘苦共患难”的同伴，难免感觉有点怪异。
青炼想了想，破天荒决定暂时改变自我认知，先入乡随俗地和新同事搞好关系。
她关切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瞎眼的波浪卷声音哀戚嘶哑：“很不好，我感觉自己快死了。”
青炼：“恭喜你，很快你就能解脱了。”
波浪卷：“……”
她身形看起来更摇摇欲坠了。
好在有其他人及时扔来了药——竟是那个老奶奶玩家，只见她颤巍巍取出几盒药，让波浪卷试试有没有效果。
波浪卷还有几分警惕心，但此刻她已经几乎弹尽粮绝，干脆横下心来搏一次，把药丸狼吞虎咽地塞进了嘴里。
药物很快生效，女生的脸竟真的恢复几丝生机。
她虽然双目依旧失明，还是感激地沿着药瓶扔来的方向点头示意：“谢谢您！”
“没关系。”老奶奶沧桑地叹息：“如果我有孙女或外孙女，应该也是你们这个年纪了。”
在旋转木马副本里，很多新玩家都瞧不上老奶奶。再加上老奶奶面对其他玩家威胁时，又“被迫”让出了珍贵的项目体验名额，俨然是必死无疑的局面。
谁知到了现在，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人，竟然是上个副本仅活下来的三个玩家之一呢？
想到这里，波浪卷脸上露出一丝后悔：“早知现在，我当时一定会帮您，不让那个戴眼镜的软蛋抢走你的名额。”
“不用后悔。”这一次开口的，竟然是幸存三人中的眼镜女玩家。她目光疲惫，扶了下眼镜：“就算当时不上那个旋转木马，最后也能通关。”
波浪卷一愣：“为什么？”
如果是这样，那她们为了获取通关名额，一轮又一轮忍耐木马鬼怪的折磨，岂不是白费力气？
眼镜女有气无力地开口：“副本规则只说，连续完成三场旋转木马的人可以获得通关名额，但没有说过，他们可以当场通关。”
“要不然，为什么工作人员说旋转木马会开启五次，而不是三轮就结束？”
波浪卷：“你的意思是……”
“获得了通关名额的人，如果在等待离开副本的这段时间里，死掉了呢？”
眼镜女冷冷道：
“他们的名额，会由谁来继承？”
波浪卷女生张了张嘴，意识到了什么。
但她依旧有些不愿承认自己当初没找好通关方法，倔强道：“那万一，通关名额不能转让呢？又或者，所有人都在木马上死了，没有可以剥夺的名额了呢？”
眼镜女：“名额不能转让，我们自然有道具去运转；死亡率高到团灭副本的程度，是极小的概率问题，和人力无关。”
她虽然早就算出这一点，却因为轻视了那一轮木马的难度，在玩家间厮杀中消耗了太多力量，要不然也不至于差点被人皮风筝掳走。
“……”
波浪卷哑口无言。
她“看”向老奶奶，看起来佝偻可怜的老人咳了两声，说话的语气却十分平静：
“唉，在这里呆了好几年，谁还能没点混日子的方法呢。毕竟我一把老骨头，不比你们年轻人了，咳咳咳咳咳……”
先后经历高难度副本的打击，副本bug的冲击，以及副本残忍真相的暴击，波浪卷女生感觉大脑从没有如此空白，语言系统从没有如此匮乏过。
这时，一旁又传来青炼的声音：
“恭喜你，迈过了成长为中级玩家的重要一步，已经看见欢乐岛的一部分真面目了。”
……这还是之一部分，那完整的欢乐岛，究竟有多残忍变/态？
仿佛听到她心声，青炼平易近人地解释：
“等你感觉自己已经活得不太像人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欢乐岛的大部分真相，可以准备成为高级玩家了。”
“那、全部呢？”
“这个也很简单，等你死的时候就能看到了。”
“……”
波浪卷女生麻木地靠在木马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那我呢那我呢！”
伸长脖子听八卦的程子轩这时候忙不迭开口，问青炼：
“青姐，你觉得我现在是什么等级呀！我什么时候能像老大一样，成为高级玩家呀？”
青炼低头认真地打量他两圈：
“如果你保持这种天真和乐观的话。”
程子轩激动起来。
“那你这辈子都别想变成高级玩家了。”
程子轩目瞪狗呆。
忽略了程子轩长长的哀嚎声，青炼将视线转向那个老奶奶玩家。
她能感受到，对方从上上轮开始，目光就频繁地停留在自己身上，上一轮结束后甚至几乎没移开过。
把疗伤药物送给波浪卷女生的行为，也绝不是单纯出于善心，而是有目的地要和她搭上话。
果然，对视之后老奶奶笑了笑，主动说道：
“孩子，你看起来这么年轻，就已经有这么深的实力了，真是难得啊。”
话音一转，她又问道：
“你是很久之前，就来到欢乐岛了吗？”
青炼：“确实很久了。”
如果从她出生算起，到现在的总工龄，差不多是老奶奶寿命的好几倍了。
“哦，原来是这样。”老奶奶笑了笑，又问：“可是按照你的年纪，就算十五六岁来到欢乐岛，也不过才五六年吧？”
青炼皱眉：“那又如何，你有年龄歧视？”
老奶奶：“……不，当然没有。”
她竭力露出慈祥的笑容，可是在青炼面前越刻意，反而越没有最初伪装的自然，无意识地流露出几分急切：
“只是我有一个很小的孙女，她差不多，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进入的欢乐岛。所以、我一看到你，就会想到她。”
说到这，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哀伤：
“我知道，每个人来到欢乐岛，都有一个目的，一个原因，一个非来不可的理由……不知道她在那个年纪的时候，是因为什么才来的欢乐岛，进来之后又经历了什么……”
青炼爱莫能助：“那我就不知道了。”
她对人类的感情纠纷一无所知。
“那么，我可否冒昧地问一句。”老奶奶小心翼翼道：“你是因为什么，才来到这里的呢？”
还能是为了什么？青炼毫不迟疑地回答：“为了打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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