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嫁到孟府来,温月舒从身无分文,变成了吃穿不愁的身无分文。孟府家大业大,但到底不是她当家,一切闲杂开销都是按着份例来。
这才进门第一天,哪里拿的出银钱来?就连在天香楼的的银子都是她出嫁前,温老夫人塞给她的,平常闲散时候用用还行,可这五十两银子,她是万万没有的。
酒楼的押金拖不得,那李管事本来答应的就十分勉强,若是还迟迟见不到押金,指不定回过神来,后悔了,那何时才能再有机会。
温月舒心里暗自盘算着,不多时,便有了主意。
既没有银钱,那便看看又什么值钱的东西也行。
趁屋里只剩她一人,在一通翻笼倒柜后,东西找出来两件,温月舒倒更犯难了。
其实她本就没什么私产,顶多是温老夫人给她的镯子值点钱,再者,就剩今晨得的那支金丝海棠簪子了。
只是,这两样东西,哪样拿出去当了都是不好的,若是改日两位母亲问起来,少不了又是一顿责骂。
她暗自挣扎了半晌,最终决定还是把簪子拿出去当了吧。
一来是这支簪子通体纯金,估摸着要更值钱一些。等她来日真赚了钱来,再去打一支一模一样的,也许还能糊弄过去。
至于只镯子,若是当了,温老夫人怕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做好了决定,温月舒不再犹豫。收好簪子就要出门去。
这次她没带文娘,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了孟府,直奔典当行。
一想到马上就能有钱了,温月舒不由加快了脚步。只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地方。
她看着遒劲有力的典当二字,抬脚走了进去。
典当行的柜台都做的比寻常店铺柜台要高些,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伙计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温月舒斗笠下的脸露出了几分笑容,这样正合她意。
她用力敲了敲柜台,被吵醒的伙计揉了揉眼睛,眉目之间是掩饰不住的烦躁。见来人是位姑娘,抱怨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又咽下去了。
“典当?东西呢?”语气是说不出的敷衍。
当铺的伙计就是这个态度,毕竟,来典当的人多是急于用钱,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呢。
温月舒没有出声,把簪子递过去。
那伙计只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才有些许认真的神色,“金银阁的新款,姑娘是要活当还是死当?”
她暗自记下这句话,问道:“活当值多少?死当又值多少?”
“活当七十两,一周后来赎,两成利。死当一百二十两。”
“不对吧,这支簪子可是足足有二两重呢。”
“姑娘,东西到典当行来就不是原来的价钱了,这点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虽说一下子少了几十两,但这个价格也算满意。
两人又是一番拉扯,最后温月舒做了决定,说:“死当。”
成交价多了五两银子。
活当七十两,交付押金后就不剩什么了,若是还要找个合适的说书先生,再加置办些东西,怕是还有亏空。
况且那怕是说书的生意做起来了,一周的时间她也拿不出七十两,只是可惜了,金灿灿的宝贝还没在手里捂热。
拿了钱出来,温月舒没有立即回孟府,她先是去了个书铺,把当下时兴的话本统统买了个遍,共计三两银子,接着又是去买了纸墨,薄薄的一打,又花了一两银子。
便是刚刚有了钱,她也肉痛不已,直呼读书费钱。
做完了这些,温月舒紧绷的神经才有片刻松懈。在集市上闲逛着,东张西望也不知是在看些什么。
现下钱有了,东西也一应准备齐全。可最重要的一环,说书先生还迟迟没有着落。
要识字,要能说会道,还要禁得住人来人往的场面。这样的人并不好找。
从买书的费用就能知道,读书是难事,一般寻常人家十两银子就能过一年,这光买书就花费不止三两,还不包括学堂的夫子束脩,日常往来。
且读书人大多在乎文人风骨,自是不愿与戏子一般抛头露面。
可是想做出名声来,说书先生就是重中之重,定是不能随便找个人来敷衍。
温月舒犯难了。
在集市上物色了一圈,实在没有合适人选,只能暂时作罢,拎着买来的东西,慢慢悠悠地回孟府去。
刚进门,文娘就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
“夫人,你哪里去了?便是要出门,带着奴婢也好侍奉啊。”
说完接过她手里的书册,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
温月舒心说,这带着你怕是把你吓到了。
哪有刚进门的新妇,第一天就把婆母给的簪子送去典当,说出去怕是整个孟府都不得安生的。
她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看着小姑娘眼泪都要下来的模样,顿觉十分可爱。
挽过文娘的手,冲她一笑,问:“怎么,有人找我?”
文娘摇摇头,紧张地张望一圈,见四下无人,凑到她耳边偷偷说,“夫人不在,巧慧姑娘刚刚去了书房,瞧着还是带了吃食的”
温月舒扑哧一笑。
“夫人!表姑娘这是”
她轻拍了下文娘的手示以安抚,两人说话间走到内屋,支开文娘去泡壶茶来。
这傻姑娘可知,既然孟谨都含蓄地提点了要她大度些,又何必去做着棒打鸳鸯的坏人呢。
厚重的书册摊开在桌子上,温月舒随意翻了翻,趁着这个机会,开始清点起自己的积蓄来。
簪子当了一百二十五两,加上她原有的一两银子,买书又花了四两,还有五十两是明日要交付酒楼的押金。就是说,她还能剩七十二两银子。
除去请说书先生的钱,也还能有剩余。
温月舒看着自己的小金库,满足了。
走到妆台前,妥帖地放在妆奁格笼里,又转身躺上软塌,现下还早,她风尘仆仆在集市上折腾了一天,此时也有了些倦意。
刚合上眼,就有脚步声传来,她只以为是文娘泡茶进来了,头也没抬,只懒懒地说:“放桌上吧。”
那人果然走到桌边。
只是半晌不见回音,时间一长,温月舒迟钝地察觉到空气里一股说不清的诡异蔓延开来。
不太对,双眼睁开的瞬间,温月舒瞳孔急剧收缩。
“夫君?!”
眼前的人不是孟谨又是谁?
孟谨闻眼抬起头来,手里还拿着温月舒刚摊开的话本,眼底有一丝戏谑闪过。
“夫君夫君怎么进来也不说一声?”温月舒尴尬地笑了两声。
她急忙从软塌上坐起,差点儿摔了下来。
“这些就是你今天出门去买的?”
说完,还装模作样的翻了翻。
“不过是些闲散时候打发时间的东西罢了,让夫君见笑了。”
温月舒脸皮烧的发红,就像是看小黄书被父母发现的那种尴尬。不过这书竟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售,应该也不会是什么露骨秘辛之类的吧。
立刻快步走了过去,想把话本收起来。可惜太多,慌慌张张之下还有几本掉在脚下翻开,两人皆低头去捡。
手伸到一半,温月舒僵到了原地。
一副男女相依的场景图正在明晃晃地出现在眼前,虽不至于到赤衫裸体的地步,但对她此时的冲击力度却丝毫不差。
温月舒真的恨死了为什么写个话本还要配场景画!
好了,不用解释了,这回是真坐实看小黄书了。
孟谨倒是淡定的捡起来,僵硬的动作透露出些许真实的情绪,他凉凉地开口道:“咳,你若是喜欢,就收起来放好,这么摆在桌上,成何体统。”
短短片刻,足以让温月舒内心已经社死一万遍,闻言更是艰难地抬起头,随便给扯了个借口,“想来是书铺的老板拿错了。不过夫君说的是。”
说完立刻把那堆万恶的书册搬到远远的。
文娘这时才迟迟进来,打破了屋里尴尬的气氛。
恭敬的倒了两杯茶,低着头说:“老爷,夫人,晚膳备好了。”
这话拯救了温月舒,她简直要激动的热泪盈眶了
还没等激动完,孟谨先发话了。
“那就传吧。”
温月舒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孟谨正好扭头看她,两人视线一对上,温月舒从他眼神里读出了疑问。
她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随口胡诌了个理由,“今日晚膳怕是不太合夫君的胃口了,不是听闻表妹刚去了书房给夫君送了晚膳?所以”
说到这里,温月舒适时停顿,极力示意你懂的,没你的晚膳,去找巧慧姑娘吧。
孟谨眼神闪了闪,嘴角勾起了一个极微小的弧度。
不是说了会大度了吗?怎么连晚膳都不愿准备了?定然是心里介意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来点他吧。
罢了,既是夫妻,他往后不让表妹进书房就是了。
只是还需要提点一番才行,若是日日这么争风吃醋,可怎么行。
接着故意放沉了声音,“今日便算了,往后不可如此。”
说完转身出去了,只留温月舒一人云里雾里。
明明就心情挺好的,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懂了,欲擒故纵是吧,定然是不喜欢别人插手他和巧慧姑娘之间的事。
随他吧,走了就行。
赶紧让文娘把晚膳端上来,她这一天,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麽,正是需要好好补偿自己的时候,况且明日,该跟天香楼李管事商定说书的事宜。
想到这里,温月舒心里忍不住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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