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钟予槿在自家小屋里磨米浆,要做些大米发糕。
这种米糕她小时很爱吃,松软中带着米香,外婆还会在上面放点葡萄干,每次吃的时候都要先把上面的果脯干吃完,再慢慢嚼下面的米糕。
相较于蛋糕坊里甜腻腻的奶油蛋糕,这米糕吃多少都不腻,只会越嚼越香。
大米需要提前泡发,这样磨米浆的时候更轻便些,磨盘转动,细白的米浆流入干净的瓷盆中,再往里面放入发酵用的酵子和两碗面粉,搅拌成糊糊状,盖上醒发。
趁着空当,钟予槿教书画如何用油纸卷成纸杯蛋糕形状的模具,两个人坐在院子像小时候做手工一般慢悠悠地把纸裁剪粘连。
书画学什么都快,没几下就跟着钟予槿粘出来一个,“小姐,你看这行吗?”
钟予槿微笑点头,却听书画嘀咕道,“小姐总喜欢鼓捣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像那什么用纸扎出来的蜻蜓燕子,还有蝴蝶,用木头刻小人动物,每天变着法地做,还要拉着我一起玩,小姐就是做再难的东西我都能学会。”
醒发后的米糊要排气搅拌,再依次倒入模具里,考虑到个人口味,一半放糖,一半不放,钟予槿又在上面撒些果脯干和芝麻粒,最后放进蒸笼里,半个时辰后就能出锅。
单做米糕,怕是今日卖不了多少钱,上次的顾客尝过奶茶后还叫嚷着要她下回多做些,既然应下,就做些烧仙草。
本朝百姓夏天常做仙草冻,这种草极好养活,三四月份在地头边角处种下,九十月份成熟收割,晾晒后等来年夏日熬煮,用来清凉解暑,也可以在夏天的时候直接砍下新鲜的枝叶熬煮,效果是一样的。
仙草杆连枝带叶放入锅里和碱水一起熬煮,煮半个时辰后捞出杂质,用布过滤出汁水,在后世钟予槿会往里面放玉米淀粉,这种粉凝固效果最好,吃起来口感最佳。
但眼下只能倒入煮熟的米浆来凝固,煮好的仙草浆放在盆里慢慢冷却,钟予槿又准备些果脯和花生碎,折腾半天,可算是喝到她极为想念的烧仙草了。
钟予槿挖着碗里的仙草冻,嚼着有奶香味的果脯。
阴冷的天气里她的堂弟元明在教小冉读古诗,稚嫩的嗓音一声比一声响亮。
从前这种鬼天气,钟予槿喜欢用红枣,生姜和红糖煮开,用糯米粉搓点小圆子,加入酒酿,喝上一碗红糖酒酿圆子暖身子,现在依然想喝,不仅如此她还要煮上一锅让本朝的姑娘们都尝一尝。
剩余的鲜牛奶她随手倒入锅里煮沸,加入白糖和米浆水做了做了几块炸鲜奶。
几个人吃罢饭,便一起去街上摆摊。
好在今日出摊多了两个帮手,元明帮着数钱算账,书画忙着询问客人。
只要摆摊,耳边就少不了热闹。
“这仙草冻和奶茶配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小娘子想的实在周到,喝上一碗既能解渴还能管饱。”
“你这红糖酒酿圆子熬得不错,我这月事才刚过去不久,老觉得还是头晕腰酸。”
钟予槿微笑地看向面前的妇人,安慰她:“夫人是头晕是有些贫血,可以在家用红糖和姜片熬汤喝。”
“拿五个米糕,我们家孩子还没吃过这种用纸裹起来的糕点呢,拿回去让他们尝尝鲜。”
还有一户人家过几日要办喜事,提前询问能不能订购些大米发糕,“要做的好看些,上面再多放点果脯就好了,我这是要招待宾客的。”
钟予槿笑着应下,“家里是要办寿宴还是娶亲?”
“娶亲。”
钟予槿接着问他:“娶亲的话,我给外面的一层纸上画些石榴,喜字可好,里面可以放些红枣花生。”
像这种订单最好还是问清楚较好,也能避免交货时的纠纷。
“也好,就这样办吧,这是定金。”
钟予槿笑着收下,她对本朝这种现付定金的做法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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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萧瑟,城外的长亭。
钟予槿仔细检查着钟元明的包裹,来时往里面放了几件新棉衣棉鞋,整个包裹鼓囊囊的,便是这样她还是把一瓶治疗冻疮的药塞进去。
“堂姊不用过于担心,元明早已熟知去骊山书院的路,路上要经过哪座山,哪户村庄,我都摸得清清楚楚。何况这次回临州是我求了先生许久他才允诺,要是归期未回实在有失德行。”
钟予槿将行囊放在他肩膀上,叮嘱他:“银钱要仔细放好,要是遇见打家劫舍的,你招架不住给他们就是,钱财于命,还是命重要,给你的冻疮药要记得涂抹,多护着手,不然以后年年都要遭一回罪。”
“堂姊的叮嘱元明都记在心上了。”
小冉站在旁边仰头看向面前瘦瘦高高的书生郎:“大哥哥,你这般年轻就进了骊山书院,实在让我又敬佩又羡慕,听谢先生说,骊山书院是当今世上最有声望的求学之地,里面的老师也会像谢先生一样严厉吗?”
钟元明沉思半晌,“这个我无法评判,我只能告诉你骊山书院的诸位先生都是极好的人,不管是做学问还是道德品行,若是一一”
“你连骊山书院在哪都不知道,在这里听别人讲有何用,不如今时今日好好做学问,来日你学有所成我便写封信将你引荐过去。”
钟予槿寻声看去,只见谢有尘穿着青灰色的外袍,墨发束起,猎猎寒风中肩上的落发飘扬起来,她正好与那双从风中而来的眼眸相撞,福身道:“谢先生安。”
自家先生到来,小冉低头小声问钟元明:“元明哥哥,骊山书院也收女弟子吗?”
钟元明往她身边靠拢:“学习论道不分男女,只论高下。”
谢有尘抬眼:“槿姑娘无恙。”
钟元明俯身行礼:“谢先生今日可是也要远行?,如果顺路,可一同前往。”
“你怎么知道我会和你顺路?”
钟元明先看了眼他的堂姊,像是猜到什么一样笑道:“听闻骊山书院的齐先生曾经收过一个弟子,唤作有尘,先生的书房里现在还挂着一副有尘师兄写过的字帖。我们问过齐先生这位师兄在何处,他只说隐于市间而已。”
“我听小冉说她的先生姓谢,号有尘,一对照想来这就是我们隐于市间的有尘师兄了。”
“下个月就是齐先生的寿辰,先生座下弟子遍布天下,今年都想来骊山书院给先生庆贺,不知谢师兄是今日就要启程去骊山?”
原是如此,钟予槿暗暗想道,怪不得她总觉得这个谢有尘身上有脱离凡尘之感,想来这就是师出名家之人身上所带的自信吧。
谢有尘微笑道:“不,我是看在你我同门之情,来送你一趟,顺道帮我把贺礼给先生送去。”
“此行路途遥远,钟师弟保重,请上马车吧。”
小冉喊道:“谢先生真是个大好人,这样元明哥哥就不用步行千里去书院了,元明哥哥你快上去吧。”
“这,这怎么。”钟元明对着钟予槿露出求救的眼神,“堂姊。”
钟予槿拉过他的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先生送我这个堂弟一程。”
望着马车渐渐离去的背影,钟予槿松了口气,也算是体会到送孩子上学的感觉了,但愿一切顺利。
走了一个人,长亭里空荡许多。
留下一男一女和一个孩子,齐齐看向远处。
天色萧萧,钟予槿扯紧围脖,“冬至要到了。”
谢有尘垂眸默念:“不过又是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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