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予槿从李婶那里买来些绣花座垫,放在店内的座椅上,冬日凉寒,她也要多为客人考虑些。
小店东边的厨房里有一排抽屉柜,各种食材和模具都在匣子里分类装好,靠在北墙的木架上放满了花样繁多的瓷具,往下看是收拾齐整的案台和各种类型的厨具,迎接客人的柜台上放了两个净瓶,插了几株梅花。
这日清晨天降小雪,她请来隔壁店铺的小二在门口放了一挂鞭炮,做好的牌匾也慢慢地挂在了门头上。
肃白的天里,大红灯笼摇曳,是最亮丽的颜色,牌匾上金黄色的漆印明晃晃的——槿记糖铺。
天上飘着细密的雪花,一长串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在地上炸了许久,带着火药气息的青烟让冰冷的空气有了些烟火气。
钟予槿捂住耳朵,眯着眼睛看着门口炸开的鞭炮火星,眉眼弯弯一笑,好似荡漾的池水,偶尔有花瓣落入打旋的水涡,一路飘到远方。
南街坊的邻居们能来的都来了,不为别的,就想她今日开业,门前热闹些,赵大娘还特意去庙里给她请了一个财神爷,满面红光地在店铺里寻好地方供奉着,“这可是我专门找了临州城里最有名望的道长给做了法,就摆在这里,保管你财源滚滚来。”
钟予槿对着金灿灿红彤彤的财神爷笑了笑,恭恭敬敬地找了盘子放上水果点心供奉上去。
才迎了财神爷,这进店铺里的客人渐渐多了,先前在钟予槿这里订购过花糕面点的贵妇们听闻她开了铺子,便都来捧场。
“恭喜发财。”
“恭贺槿姑娘开业大吉。”
“生意红火啊。”
钟予槿一边道谢一边将装好的点心礼品递给来祝贺的客人们,“多谢,多谢,今日开业,所有的糖水和点心全都半价,还可以尝一尝小店的新品。”
张锦玉带着她的几个手下代表张家送来了好几箱贺礼,她拍着钟予槿的肩膀,指着地上的箱子道:“都是些不值钱的茶具,瓷器,放在我家里许久不用了,正好你前几日不还在琢磨着让再烧一套瓷器吗?这先用着。”
钟予槿仔细翻出几个瓷盘来,上等釉质,烧制的花样有清新雅致,也有富贵华丽的,这么多的用具足够这辈子使了。
虽然她比张锦玉大上几岁,可张锦玉比她高上半头,每次都要趁机揽住她的肩膀,像个大姐头罩着小妹妹,钟予槿抿嘴笑道,“那就多谢锦玉妹妹了。”
话一说出来,两个人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正巧,江芷兰带着自己的闺中好友陈家二小姐,陈莹来凑热闹。
陈家此次回来主要是为了操办陈家二公子和和林家三小姐的喜事,如今事已毕,却离佳节没剩几天,便不折腾回中都,打算在临州过年。
陈莹头一次离开那礼节繁多的中都城,到了自己老家,便撒欢儿似地使劲疯跑,跟着世家小姐们在临州城里逛来逛去。
陈莹上来便拉住钟予槿的胳膊,一双杏眼要将面前的姑娘打量个遍,她心里琢磨着她们二人年纪相仿,可这个姑娘却能独当一面,自己开了间铺子,过得比她要滋润许多,这样的日子何尝不是她所向往的。
和钟予槿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仰慕的神色,“槿姑娘,你看我们又见面了,上次从你这里买的糖雪球我倒现在还没忘呢。”
钟予槿将她们带到最里面的隔间里,将菜单递过去,“今日敞开了吃,我请客。”
吃惯了甜腻的点心,钟予槿又琢磨出咸口的点心,今日趁着新店开业先准备了些椒盐花生酥,当作赠品点心让客人尝鲜。
“这里面加了花生碎,白芝麻,盐,少量的葱花和猪油,吃起来是咸香味的。”这份点心专门用模具压成花生形状,外形讨人欢喜,吃着也格外酥香美味。
另有什么山楂锅盔,柿子酥,冰皮糕,山药糕……数不尽的点心,还有刚从蒸锅里拿出来的各种花样面点,全都往精致可爱的风格上靠拢,什么动物,花草,亦或是天上的云朵,星星,怎么花哨怎么来。
这么些样式,靠她和书画根本做不过来,钟予槿早早把张家糕点坊的几个厨娘挖了过来。
开业第一天,槿记的生意就这么好,惹得整条街的商户们都羡煞不已。
“哎,槿记就这么开业了。”
“这才一个月就能买铺子开店,是赚了不少钱啊。”
“人家店主心灵手巧,何况她又是钟家的女儿,这经商之道学得门清,上手快,有天赋。”
“哎,祸福相依,钟老爷才过世多久?这小姑娘被他们钟家人排挤出来,还是那句话行不义之事走不了长远,老天爷心里门清着呢,我看过不了多久她就能杀回钟家了。”
“这可不能乱下定论,这小姑娘也就是一时风光,她能撼动整个钟家?别忘了,钟家那帮人一个比一个猴精,等风头过去,就该让她走霉运了。”
——
今日的雪下得不大,可洋洋洒洒地下了一天,到了傍晚已经铺了一层雪。
钟予槿刚煮了一锅热奶茶,独自盛了一杯慢慢品尝,望着街上的雪景发起呆。
这个点,街上已经有些萧索,何况还下着雪,这从下午便开始冷清起来,猛然间有一人踏雪而来,直直地进了店,甚至连个弯都不打,就像是专门奔她这来的。
钟予槿将谢有尘请进门,看着他拍着肩膀上的雪花,好奇地问他,“谢先生,怎么出门也不打个伞,雪虽然不大,但淋湿了对身子也不好。”
“无妨。”谢有尘将一卷画轴放在桌上,淡淡地回复道,“今日下雪,我见街上也没多少人,怎么不早些打烊?这天黑得早,尽量趁着天亮回去,不然雪夜路滑,行走不便,稍有不慎摔一跤,或者遇见一些不该遇见的人,那便惹上麻烦事了。”
钟予槿听完这些叮嘱,愣愣地看了他几眼,她的关注点全在他这人头一回说这么些话上,简单哦了一声,眼睛止不住地盯着画轴,“这是什么啊?”
“一幅画。”谢有尘抬手拆开画轴上的布条,将一卷画轴慢慢铺开。
入眼是一棵开满了花的的木槿树,花瓣肆意飘落,树下是一条潺潺溪流,顺着小溪往旁边看,是漫山遍野各色花朵,这些场景全部用水墨渲染,绚烂的颜色一时间让人恍若看见了烂漫春日,钟予槿看呆在原地。
谢有尘上下打量着店内的装饰,似乎再给这幅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不知道送什么贺礼,但之前听你说想看春日繁花盛开,便想着画一张这样的画,给店里添些饰物,若是你不嫌弃,可以挂在店里。”
钟予槿瞧着画,心里开始泛起阵阵涟漪,这么大篇幅的画作必定要画好几日,难不成他从那日晚上回去后便开始动笔,诧异地抬头看了看眼前人。
半抬的眼帘,和如玉般的面容,刹那间,她就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了上去,好半天都没挪开。
屋檐上的积雪忽然掉落在地上,摔散了一地,店里的火炉烧了一整日,小店里暖和得真如春日一般,烘得人脸发烫。
两个人同时转头看着地上的雪。
书画眨巴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轻声干咳几声,问道,“小姐,还有些圆子,我再煮些糖水?”
他急匆匆地赶来,脸上的急切还未曾散去,似要马上离开,片刻等不得,但钟予槿还是试着询问道,“谢先生是还有急事要办吗?若是没有,就留下来喝点茶,吃块点心,你今日送来这么一幅大礼,我一一”
“不必了。”谢有尘抬手拒绝了,他看了看钟予槿,小而精致的店铺里,灯火通明,她恍若一朵生意盎然的花。
谢有尘看着她道:“我确实有急事,就不多留了,愿槿姑娘日后一帆风顺,生意兴隆。”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钟予槿站在门口,望着那片玄色消失在雪中,喃喃道,“你可真是个怪人。”
城外猎猎寒风里,卫寅将马牵了过来,嘴里不住念叨,“我说主子,都这个时候了,还回中都吗?往年一个折子递过去,他们也说不了什么,这大冷天的往回跑,我担心主子的身体。”
谢有尘身后还站着十几个身着黑甲的人,森压压地围在一起,他面色冷然,质问道:“怎么,在临州待习惯了,你也开始怕这个怕那个?”
卫寅一下子怂了,低头不敢出声,默默地等候发落。
“你就留在这里吧,但不可让人知道,就当你和我一起回了中都,这些人我只带走一半,余下的任你差遣,好好盯着钟家的人,看好苏牧,要是让他跑了,我头一个罚的就是你,再有,日夜守好槿记,别出差错。”
“是,主子。”卫寅半跪下身,接过命令。
谢有尘往后面的城墙看了看,但见夜色茫茫,一盏盏孤灯亮起,北风瑟瑟,漫天白雪,所有的景全都交织在一起,他跨上马,向着夜色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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