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似的欢笑声在长廊上响起,几经回响有些突兀。
戴安娜从阴影里几乎飞出来,像一只蓝色的鸟雀,裙摆蹁跹。
她提着衣裙回过头来边跑边笑,“妈妈,快过来!”
小黛安挥着手,莹白的肤色在火炬摇曳的光影下格外亮眼。
侍女们快步赶上,护在身边,生怕小公主摔倒,哪里磕着碰着。
蕾拉王后微笑地点点头,示意她来了。
刚才的对话声仿佛犹在耳畔。
“冬雪玫瑰?那是什么?”
“北境的一种蔚蓝色的玫瑰,生长在临冬城的玻璃花房内,大片纠缠的蓝色。”
“北境?是在北方吗?临冬城……我好像听说过。”
“对,在很远的地方,北方,那里很冷。临冬城是史塔克家族的城堡,他们是北境的守护,今晚也会来这。”
想了想蕾拉补充了一句:“那里像冬季一样,也会下雪。”
“雪是什么?妈妈,我没见过。”
“是啊。”蕾拉笑了,指尖插入戴安娜柔软的银发,“你没见过,你是夏季的孩子。”
“不过你会见到的,黛安。”冬季的到来,会在你长大以后,她沉吟着。
只是很短暂,过去后又是粘腻的夏季。
在夏季中长大的孩子,无忧无虑的。
“妈妈,你见过冬雪玫瑰吗?”欢笑声,浅紫色的眼眸,脚下的影子跳跃。
“没有,我没见过。”
“……只在歌谣里听过。有一首曲子,叫《冬雪玫瑰》。”
“歌谣?”
她娓娓道来。
“吟游诗人贝尔偷走了公爵的女儿,只有蓝色的冬雪玫瑰留在空荡荡的床上。”
“我想哥哥会唱,他肯定会。”
戴安娜背着手,踮起脚一步步走着,像是在翩翩起舞。
“雷加?”王后沉默着,她想到了梦里的雷加。冬雪玫瑰有一种甜美的味道,甚至带点甜腻,血的气息。
她闻得到。“他会的。”蕾拉微笑。
爱与美皇后的桂冠,每个女孩都想拥有,由赢得的骑士给她加冕。
游离的思绪在戴安娜的笑声中破碎,她突然快步跑向一边,银发飞扬。
雷加站在长廊尽头,怀里抱着竖琴。
他注视着黛安,微笑着张开了双臂。
“哥哥!”戴安娜像以往一样,奔跑着扑进哥哥的怀里。
不同的是,她今晚格外地活泼。
甚至于揽着雷加的脖子,雀跃地在脸颊上亲了一口,就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划过。
雷加微微一怔,认真地看向戴安娜。
她眼睫扑闪,脸上丝毫没有沾染阴霾。
当然这个年纪也不会有太多阴霾,雷加是个意外。
有的只是孩童的快乐与天真。
雷加庆幸没有过早地在妹妹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或者说一切的阴影由他承担就好,黛安只需快乐地长大。
蕾拉走过去后,雷加点点头:“母亲。”
他已经十三岁了,几乎是个大人了。
蕾拉想到了小时候的雷加,再到三年前同样情景的比武大会下的他。
跟那时比起来现在更多了几分男子气概,面庞也隐约有了棱角。
他还是很漂亮,或者说俊美十分。
他会是最优秀的骑士,未来完美的王国继承人。
人们都爱戴他,父亲都会为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
但是伊里斯不会。
他是个疯子。
“哥哥!”戴安娜惊喜的声音打断了蕾拉的思绪,小公主目光闪闪。
雷加的怀里抱着银色的古弦竖琴,身上正是穿着银色的长袍,衬着他那头泻银般的长发。
低头微笑的时候,靛蓝色的眸子美好极了。
就像他答应黛安的那样。
“哥哥真好。”戴安娜兴高采烈。
她搂着雷加的脖子,头上蔚蓝色的冠冕闪闪发亮。
“走吧,雷加。”蕾拉在一旁站着,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这对儿女。
他们相处的真好,相亲相爱着。
很幸运,不像她和伊里斯那样。
她畏惧这个哥哥,伊里斯对她也并未有手足间的关爱,更别提对妻子的爱了。
有的只是不屑与厌恶。
但即使这样,蕾拉还是不想雷加和戴安娜,就像伊里斯和她一样结为夫妇。
她隐隐地感觉到不安。
一行人向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蕾拉走在前面,听着身后儿女的对话。
“哥哥,你知道冬雪玫瑰吗?”戴安娜眼眸格外澄澈,她歪歪头,浅紫的颜色和发顶的蔚蓝相称。
雷加看向了她头上的冠冕。
“这个吗?黛安。确实很像。”
“不是。”小公主摇着头,一脸认真。
“那是什么?”雷加对自己的小妹妹总是富有耐心的,每当两人相处时,他眼底很少会再出现那种所谓的忧郁,而是就像个简简单单的少年。
戴安娜伸出手指,微微弯曲,指尖拨了拨雷加怀里的竖琴。
相比于这架竖琴,她的手和力度都太过于小了。
于是琴弦只是一颤,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首歌谣。”戴安娜抬起头,狡黠一笑,“妈妈说里面有冬雪玫瑰。”
她一脸骄傲,迫不及待地想跟哥哥分享。
“里面……里面是关于一个……”她歪着头,微微地有些困惑。
对妈妈刚才讲的那个故事,黛安还不是很能理解。
她困惑地皱着眉,想了好一阵子。
眉目终于舒展,她想到了!
戴安娜大声地说了出来:“一个小偷!”
“对,一个小偷!”她手舞足蹈着。
蕾拉在前面听着,都笑出了声。
雷加笑弯了眼,在黛安质疑的“为什么要笑我”的眼神里拍拍她脑袋。
“哈哈哈对,黛安。”雷加眨眨眼,竟也孩子气起来,“你说的没错,一个小偷。”
蕾拉忍着笑回头,捂着嘴,额头上的因愁苦常驻的细纹,骤然消失了。
是啊,黛安她年纪还小,还不懂这些。
身旁的侍女笑红了脸,看到了笑着的王子,脸红的更厉害了。
王子应该多笑笑,他很少这么发自内心地笑出来。虽说忧郁的时候也很迷人,更是让人心碎。
可是他笑起来,才是足够耀眼,能把坦格利安龙家的美貌发挥到极致。
所到之处坚冰消融,无论男女都忘记了呼吸,被他的魅力完全折服。
戴安娜看看这看看那,每个人都在笑,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说的对吧。”她笑起来嘴里是洁白的珍珠,银发仿佛流动的月光,眼眸犹如紫薇,生动的神的造物。
“哥哥。”戴安娜揽着脖子,“我和妈妈说,你一定会唱《冬雪玫瑰》。”
“是的,我会。”雷加看着她,目光柔和。
“那唱给我听吧。”她笑着,声音是最干净清冽的银泉。
“我会的,黛安。”
……
才刚刚入夜,深蓝色的天空上映着皎洁的弯月,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
外面的金袍子仍巡逻不停。太后的舞厅内却已灯火通明。
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每个壁台的火炬统统点燃,明亮的烛火摇曳着。
各境的守护以及被邀请的大小贵族齐聚一堂。
已到的客人早就站在了长桌后,有的来的也太早了些。
各家的服饰特色鲜明,有的庄重肃穆,有的优雅华丽。
领主大人接过仆人递来的美酒,或是空杯斟满,一杯又一杯,豪饮浅酌。
青亭岛澄澈的金色,多恩厚重的血红,镶着宝石的金杯闪耀。
昂首阔步,彼此间相谈甚欢。
贵妇人们衣裙华丽,多姿多彩,争奇斗艳,举止优雅迷人,在一起说笑。
年轻的,年老的,美丽的,平庸的……
在她们之间最大的差别不是这些,而是出身的高贵与血统的优越,有关丈夫和父亲即自己的一切。
姓氏与姓氏之间,沟壑分明。
不过能被邀请到这里的,几乎都是七国内排得上号的贵族。
少女们的共同点无一不是青春,年纪正好。
活泼的、腼腆的、端庄的、肆意的……
她们跟在母亲的身后,被引见给其他交好的贵族家的夫人小姐,再用上学习多年恰到好处的礼仪。
举止优雅,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母亲的教导和家族的荣耀。
得到允许后再去和自己早已认识或者新认识的女伴同行,分着美味的柠檬蛋糕或者苹果汁、加糖和牛乳的茶,有的被同意喝上两杯掺水的甜酒。
谈论的会是近来自己读的书,听的歌谣,做的刺绣,最新式样的鞋和裙子,精美的首饰,学的乐曲和舞蹈。
有的会压低声音说着悄悄话,小女孩的窃窃私语。可能是某个曾经被邀请到家堡的歌手,或者父亲麾下英勇的骑士。再或者会偷偷谈论早已订婚的未来夫婿,一般今天也来了这里,瞧上两眼红了脸吃吃地笑。
还有的会提起三年前的比武大会,她们见到的王子,银发紫眸,忧郁美丽。
余下那时年纪还小或者未能同行的满脸艳羡。
这些贵族少女们出身高贵,不愁吃穿,无忧无虑。
唯一要担心的可能是不时新的鞋子衣服,不够精细的发式以及相形见绌的容貌。不过这种担心也往往只是一瞬。
比武大会是个恰好的时机,定下家族间的联姻,相看合适的丈夫和妻子,少男少女间也会萌发一种奇妙的感情。
他们可能此前只在歌谣里听过,父母大多是联姻的结合,当然不排除相爱的可能。
贵族的少年或者青年男子,他们的共同点是未婚。
已婚的无论继承爵位与否,都会划入第一列。
年轻一点的说的是骑马驯狗,练剑比武,争论的是这次□□比武谁能夺下冠军,畅想他们未来会成为谁的侍从被谁封为骑士,又会取得怎样的功勋。
年长一点的会加上女人的话题,讨论爱慕他们或者他们所爱慕的,加上追逐的可能是某个女仆,妓女或者农夫的女儿,以及已出生、未出生或者还在路上的私生子,似乎把这当成了衡量魅力的标准。
此外就是战争,虽然大多都没经历过,有的父辈或者兄长经历过九铜板王之战,那么他们会遗憾结束得太早,没能等得及他们痛饮鲜血与烈酒,追逐女人,获得荣誉、建立功勋。
至于孩子,太小的还在母亲的怀里,咿呀学语或者咯咯笑着。
能跑会跳的会被放在地上,也许有溺爱的还会护在身边。
大多的无论男女,在二楼的画廊上追逐嬉戏打闹。
他们年纪太小,暂时还不用考虑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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