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过后,大家都交上了各自的选科单,文科班集体搬到了对面那栋六层楼,七班的同学都被打散,刚进到六楼的教室,宋南枝还有些拘束。
班里没有一个她认识的人,宋南枝抱着书本找了个靠窗的座位,抬头环顾四周,几乎没有男生,她掏出《围城》来打发时间。
班主任是教英语的,因为刚分班,需要一个临时课代表,虽然不清楚别的同学的情况。但宋南枝的英语可是全校出名,给学校争了不少荣誉奖项。
宋南枝正读到“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忽的听见有人叫她。
“宋南枝。”
“啊——在。”宋南枝迷糊的站起来,一脸迷茫的看着年级主任。
“你先临时担任一下课代表,等下次考试再重新选人。”
宋南枝:“”
下课铃终于响了。
外面有阳光射了进来,宋南枝把书反扣到头上,同桌方培是个看起来很安静的女孩子,两人做了自我介绍后,方培便戴上耳机开始刷题。
突然有人敲了敲她的头,
“宋南枝,干什么呢你?”范思卿从班里偷偷跑出来,双手环抱趴在外边的窗台上,俯身弹她的脑袋。
宋南枝从座位里出来,和范思卿站在走廊里说话。
宋南枝:“课间就十分钟,你从对面楼过来,飞的啊。”
范思卿笑:“这不就体现出我对你滔滔不绝的爱了吗?”
范思卿作势搂住她,宋南枝往右边移了点,“哼”了声,“重色轻友。”
“你们班清一色都是女生啊?”
“嗯。”宋南枝点头。
范思卿俯在栏杆边,唉了一声。
“看来你这三年脱单无望了,但谁让你有一个在理科班的我呢,你的姻缘包在我身上。”
宋南枝没接话,扭头问:“你和闻盛怎么样了?”
范思卿耸耸肩。
“老样子,放心。”
范思卿有个男朋友,艺术部学声乐的,两人之前大大小小吵过不少架,但最后又能奇迹般的和好。
距离上课还有三分钟的时候,范思卿跑回了对面理科楼,宋南枝刚踏进教室,临时班长就走到讲台上,高举右手领读心灵鸡汤。
过了几天,新同学基本都熟络起来了。
班里一片祥和,颇有秦始皇统一六国的气派。方培递过一道数学题请教宋南枝,宋南枝接过但脑子没有思路,其实她的数学并不太好,必修的数学对她来说还可以,一到选修就犯了难,什么充分不必要,圆锥曲线。
“你可以设过(2,0)的直线l与轨迹c交于e、f两点……”
说话的是一个女生,声音温柔,长的很秀气,她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写下解题步骤,每写一步就问方培懂了吗,引得宋南枝甚是羡慕。
晚上下晚修的时候,宋南枝和范思卿一起回家。
范思卿蹭在她的后座,手里捧着一碗夏三宝,津津有味的吃着。
学校外面就是一整条夜市,街道上处处都是形形色色的小吃摊子,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却别有一番风味。
宋南枝停住车子,走到卖臭豆腐的小摊子,她从高一吃到现在,卖臭豆腐的师傅都跟她是老熟人了。
“靓女,老样子?”
宋南枝应声回答。
范思卿离她八丈远,一副禁止靠近的样子。
宋南枝抱起双臂,故意向她挑眉,露出得意的表情。
身后传来女生软糯的娇嗔声,
“沈淮屹,我想吃臭豆腐。”
“吃那玩意儿干啥。”男生掀开眼皮,看向臭豆腐摊子前的人。
“我不嘛,我想吃。”
“啧,去吧。”男生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无奈的说道。
宋南枝回头看,是白天讲题的女生,她两只手抱着他的胳膊,一晃一晃的,显得格外娇小,让人有种保护的冲动。
女生旁边,是一个校服拉链敞开的男生,吊儿郎当没副正形。他从裤兜里摸出一盒黄鹤楼,一只手拢着点燃烟尾,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香烟随着嘴角扯起微微上下抖动,隐隐传来几声低笑。
烟雾缭绕,快要逼近时,宋南枝收回视线,拿起臭豆腐,范思卿骑着车子带着她离开。
穿过满是校服的小街,风吹林哨,彼时,他们正青春。
回到家的时候,宋留青和李女士正在看普法栏目剧,宋北俞在一旁捧着半个西瓜
“我今儿碰见给你初三补数学的许老师了,反正你数学每次都是硬拉上去的,再去试试,看能不能把高中数学拉一拉。”
宋南枝抢过来宋北俞手中的西瓜,大口的往嘴里送,想都没想,含糊不清的说:“不想补。”
“我已经跟许老师说了,明天你会去拜访她。”
“李女士。”
“囡囡,这我同意你妈的说法,高二是个分水岭,你又选的文科,数学好才能占优势。”
宋南枝瞥了他们俩一眼,
“敢情你们提前挖好坑,等着我往里跳呢。”
宋留青和李女士没出声,眼神统一看向宋北俞,
宋北俞正在编辑短信,发觉他们怎么不说话了,正想抬头看,一记爆锤砸到他的后背上。
“嘶——姐,你下手真狠。我帮爸妈提个建议有什么错。”
“就你那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心里一直惦念着我那张游戏卡。”
回到房间,宋南枝洗了个澡,出来时穿着一件碎花棉质的睡衣,水蒸气把锁骨以上蒸的发红,她慢吞吞的擦着发尾,打开电脑,发出嗡嗡的声响,让人头晕。
滴滴滴——
宋南枝打开消息框,
青衫人未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月没见,已隔地球。
陆贰:枝枝,恭喜恭喜,拿到竞赛第一[烟花]
林朝辞:小南枝终于放假了,我们等你等的好辛苦[哭泣]。
林朝辞:下一届的外研社杯你们打算参加吗?
……
宋南枝一一回复。
外研社杯她还没考虑,为了上次的英语竞赛她花了不少精力,几乎天天熬夜。
这些人是她高一参加全国英语创新大赛时认识的人,他们来自天南地北,性格迥异,本来是为了交流经验而创建的群聊,可他们交谈甚欢,灵魂相契,已经超出了普通网友的关系,除了宋南枝,他们都是大学生。
宋南枝打开暖黄色的台灯,抽出一本《你是人间的四月天》接着看,窗外的枝蔓不停地拍打玻璃窗,发出匡匡的声响,台风来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八点,收音机传来天气预报,
中央气象台预计从明天开始,新一股较强的冷空气将来袭,这也将是下半年以来最强的冷空气……
宋南枝推开门,从奶箱中拿出纯牛奶,吃了个鸡蛋,对付了两下,提起一箱礼品走出家门。
“记得跟许老师问好啊。”
“知道了。”
上初中时,政府对补课还没有严加管制,街边的墙上,灯柱上张贴的都是暑期补习班的小广告,现在只能偷偷在家里补课了。
许老师的家离她们家有点远,坐公交花了半个小时才到。这个巷子很宽阔,里面住的大部分都是老师公务员什么的,是单位的房子。
宋南枝沿着石子路走,时不时传来学生回答问题的声音,教宋南枝的老师叫许映汝,跟李女士年龄差不多的女人,温婉大气,总是一副朴素的穿着。
许老师正在给高一的学生们讲题,看到宋南枝后,朝她温柔地一笑,示意她先等几分钟。
过了十分钟,女人向她走来。
“许老师,这个是我妈让我给你送的,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妈那个样子,肯定又会……”
“好,那我就收下了。”
“南枝,我听你妈妈说你在四中读书?”
“嗯。”
“好巧,我儿子也在那里,你们俩说不定还认识呢。”
“许老师,他叫什么名字啊?”
“沈淮屹。”
宋南枝又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坐上公交车,她的脑袋靠在车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车辆,想起昨天男生抽烟的模样。
宋南枝没有直接回家,转了一站,去到新华书店买了一些补课用的习题。
她走到第六排书架,拿了几本王后雄的辅导书。
偏偏天公不作美,外面下起了大雨,房顶上,街道上,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宛如缥缈的白纱。
宋南枝想等雨下的小点再走,可这雨越等越大,还没刚开始的小。她将塑料袋打了一个死结,刚踏出一只脚时,有人喊住了她。
“拿着。”低沉又带有嘶哑的声音传来。
宋南枝转身,怀里措不及防的多了一把伞,透明的。
沈淮屹一身休闲打扮,穿着灰黑色的夹克外套,领子拉到顶,眼神慵懒。
还真巧,又碰见他了。
她还没来得及道谢,沈淮屹单手插兜拿着手机打起了电话,宋南枝不好意思去打扰他,撑着伞往雨中走去。
回到家后,宋南枝脱掉潮湿的衣服,走到阳台搬花盆时,无意瞥了一眼雨伞。
晚上,宋南枝一边听歌一边写题,李女士端来一杯牛奶,
“做题不要听歌。”
“听歌不要做题,我懂,老妈。”李女士话说到一半被宋南枝截胡过去。
“你要真懂还拿我话当耳旁风啊,记得把牛奶喝了。”
“遵命,母亲大人。”
过了二十分钟,宋南枝拿出答案,十二个选择题错了七个,她看着一堆密密麻麻的详解,顿时头脑发涨快速把书合上,眼不见心静。
国庆几天假,范思卿和宋南枝天天形影不离,整日厮混在一起。两家人曾经打趣道,等她们出去了给她们单独买一栋小房子。
晚上宋南枝早早躺在床上,却发现久久不能入睡,房顶上的天花板是淡淡的粉色,宋南枝依稀记得,当时她死皮赖脸的求着李女士好几天,她才松口。
宋南枝赤脚走到书桌旁,支起画板,拿出颜料和画笔,索性,画它个不眠不休。宋南枝从小就很喜欢画画,只不过把它当成了一种爱好。
那时候正流行宫崎骏的动漫《悬崖上的金鱼姬》,大街小巷都贴着宣传海报。宋南枝从电脑上找到网图临摹,不知不觉,画完已经凌晨两点。
彻夜不眠的报应就是早上宋南枝迟到了。
十月中下旬,正值霜降前后,苏荷的温差挺大,晚上时不时的有寒流过境。
宋南枝穿了件高领外套,嘴巴被严丝合缝的挡住,踏着自行车飞奔到学校,因为范思卿学的理科,和她们文科班的上课时间不同,所以她们没一起上学。
到学校后,宋南枝一路不停地跑,满身虚汗,前面几个男生勾肩搭背慢悠悠地走着,和她截然不同。
“在网吧通宵,真的又爽又困。”
“沈哥,昨天你女朋友给你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你一次都没接,够狠心的啊。”
“烦。”
男生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唉,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这纯纯典型的渣男行为。”
“滚。”男生笑骂道,从喉咙中发出几声低笑。
宋南枝心里咯噔了一下,抿紧嘴唇,低着头抓着书包肩带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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