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脸。”江彦词伸手指了指她的右脸,接着他递过来一包纸巾和创口贴,上面的花纹是浅粉色,映着美乐蒂的图案。
顾知许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手指接触到伤口,感到一阵刺痛,原本凝固的血痂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裂开,又开始渗血。
“谢谢。”她接过纸巾将手上的血擦干净。
江彦词说,“你先用着,等下再去医院处理下。”
“诶咦,江彦词你怎么随身带着这玩意儿,还美乐蒂!”贺雨霄问,语气鄙夷死了,“娘们儿唧唧的,一点都不男子汉!”
江彦词看过去,踹了他一脚笑骂道,“傻鸟,这是我妈给你准备的。”
“啥?表姑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打架。”贺雨霄拍拍了身上的灰,急忙问道。
江彦词正要说些什么,他瞥见顾知许因为看不到脸上伤口的位置,只能摸索着擦掉脸上的血,而创口贴也贴歪了一半。
胶布接触到伤口痛的顾知许倒吸一口凉气。
“我来吧。”江彦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新的,这次是库洛米的图案。
顾知许一愣,眼睫微颤,嘴唇动了动,最后说了句谢谢。
江彦词伸手轻轻将她右脸上的创口贴揭下来。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脸颊,异样的感觉由江彦词指尖蔓延至顾知许全身,犹如触电一般酥酥麻麻,她手指扣着掌心的嫩肉,屏住呼吸。
贴上去时,止血膏药触碰伤口,疼痛席卷而来,顾知许轻微“嘶”了一声。
“很痛吗?”江彦词的动作不由得更轻了,呼吸放缓了许多,他抬眸猝不及防的和那双清亮的眼睛对视,一瞬间,他急忙撇过头退后一步。
顾知许摇头,“不,不痛。”
贺雨霄站在巷子口,就这样看着他俩,那脸上的表情酸的掉牙,一直在啧啧啧啧,犹如一个有生命的bgm在伴奏。
其实他真的很想提醒他们一句,手机也可当镜子的,可氛围都到这儿了,还是别扫兴了。
江彦词被这声音搞得火大,“你想死了是吧。”
“切,我不和你们一般见识。”贺雨霄嘴里嘀咕着,拿出手机开始打车,“先去医院吧,处理伤口再去吃饭,她这个搞不好会发炎。”
现在又是夏天,那个砖头还很脏,等下脸上留疤,作为女孩子不得难受死。
顾知许这才想起来,好像已经到饭点了,她急忙拿出手机,想看看顾清有没有发信息或者打电话过来。
解锁后,发现通知栏除了推送没用其他多余的消息,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家里发消息给你了?”江彦词问,他之前听小姨和外婆聊天,说新收的学生家里管的很严。
顾知许关上手机放进口袋,摇摇头,“没有,今天麻烦你们了,医院我自己去吧,这个点了你们先去吃饭。”
听到这话,贺雨霄不乐意了,“哪能啊,你这受伤有一半我的原因,而且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医院吧。”
这时,贺雨霄手机铃响,是网约车到了,他看顾知许还想拒绝,直接搭上她的肩膀,一路拽进了车内。
“车都到了,吃饭也还早,处理伤口就一会儿的事情,等下再去也不迟,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请我们喝可乐。”
“我要旺仔。”一路上沉默的江彦词突然说道。
见状,顾知许也没理由再拒绝了,只是面对别人的好意,她心中很不安。
到了医院后,医生处理完伤口嘱咐,“这些天忌辛辣,伤口不要碰水,记得换药。”
“谢谢医生。”
出了门,就看见贺雨霄在和江彦词讨论吃什么,“你想刀削面还是火锅,或者我们吃小龙虾也行。”
“清汤面。”江彦词说。
贺雨霄气急,“诶江彦词你是怪物吧,累了一天就吃清汤面,你这么大了一点辣椒都不能吃是吧……”还未说完,他看见顾知许出来手机递给她问,“你想吃什么。”
“医生说,我忌辛辣。”
“得嘞,清汤面,走走走,霄爷带你们去全迦南最好的面馆。”
顾知许嘴上说着好,心里始终揣揣不安,在离开医院时,手机响了。
是顾清。
一瞬间,她警铃大作,表情肉眼可见的慌乱,她拿着手机犹豫了几秒才接通。
“喂,妈妈。”
一听这个称呼,原本拌嘴的两人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在哪?”顾清问,语气冰冷无情,好像在她嘴巴里永远说不出有温度的话一样。
顾知许浅浅呼出一口气,“我出门买资料了,马上回去。”
“在哪?我去接你。”顾清立马说。
“不用了不用了,我马上就回去。”顾知许一听这话,也不管旁边还站着两个人等她一起去吃饭的人,拔腿就冲着家里的方向跑。
她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在挂断电话前,她听见顾清说,“你知道的,妈妈最不喜欢撒谎的人。”
被丢下的两人面面相觑,愣了片刻,贺雨霄才道,“她家里管这么严的?”
“好像……是吧。”
贺雨霄瞬间一副同情的模样看着江彦词,“好兄弟,这么一看,你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什么?”江彦词不懂他的意思,总觉得这傻鸟可能又犯病了。
“因为我感觉你未来丈母娘看着不太好相处啊。”丢下这句话,贺雨霄生怕挨揍,拔腿就跑。
江彦词也不追,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神秘号码,只听他音量提高,像对面问了声好,“喂,姨外婆,贺雨霄他今天又……”
还未等他说完,贺雨霄冲上来就把手机抢了,一看手机压根儿就没拨通,他气急败坏。
“好啊江彦词,你这招用的不腻吗?”
“不腻,对你管用就行。”
贺雨霄耸肩,他也不跑了,突然正色道,“我是说真的啊,没见你对别的女生这么上心过,就认识这几天真喜欢上了?”
江彦词想起之前沈佩和他说的话,他摇摇头,“没,她是小姨学生,她叫我有机会照顾着点。”
“哦——”贺雨霄故意把音调拉的老长,“沈姨说的话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了,明明就是喜欢,还不承认!”
“贺雨霄你!”
-
顾知许一路飞奔,满脑子想的都是顾清生气的后果。
等她满头大汗的到了家门口时,她停了下来,给自己做足了准备才拿出钥匙开了门。
顾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这次她什么也没做,就那样干坐着,不远处的饭桌上正摆着样式精致的饭菜。
“妈妈,我回来了。”顾知许说这话时很忐忑。
顾清侧眸看她,发现了女儿脸上的绷带,她问,“脸怎么回事?”
那句‘妈妈最讨厌撒谎的人’盘旋在顾知许耳边,她食指蜷了蜷,“被砖头砸了。”
“你说的学习资料呢,在哪?”
顾清看她手上拎着的袋子是医院专属,根本不是电话里说的学习资料,她觉得自己被欺骗,而且是自己女儿的欺骗,她压制着内心的怒气问。
“对不起妈妈,我……”顾知许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你打架了?和谁?”她此刻的语气就像是在盘问一位犯人,没有一点情感。
“没有,我是去买耳机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顾知许试图解释。
“那你耳机呢?又在哪?”顾清打断她。
顾知许彻底慌了,“去医院的路上掉了。”
顾清站在女儿面前,安静的看着她,静默了几秒,曾经被欺骗的痛苦席卷而来,“浓浓,妈妈对你很失望。”
“对不起,妈妈我是……”
“行了,店里忙的很,我没空听你狡辩,你吃完饭去看书,以后除了练琴,没有我的允许,你不用再出门了。”顾清拿起桌上的钥匙,‘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顾知许手上拎着的袋子应声落地,她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她终于忍不下去,缓缓蹲下来抱着自己呜咽出声。
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瞬间释放,由最开始的小声啜泣到放声大哭。
这是这些年里顾清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平日里她很少有情绪波动。
一般只会在顾知许考试得了第一开心或者在她成绩下降生气。
顾知许蹲在地上哭累了,她扶着沙发站起来,脑袋有一瞬间的眩晕,她走到门口,摁下把手,已经被人在外面锁住了。
在她记忆里,上次被人反锁在家是小学,大概是七年前她还住在舅舅的时候。
顾知许记得,那天顾清破开房门,抱起发着高烧的自己,她那时候说,“浓浓,这次妈妈回来了,就不会再走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那时候顾清是拯救她的人。
泪水渗进绷带,伤口隐隐作痛,对着镜子,顾知许轻轻将绷带卸下,一点点擦掉脸上的水,她将药换好又重新包扎。
之后,她一口一口把已经凉透了的饭菜吃完,回到房间里,她坐在书桌上拿出之前的成绩单一遍遍翻看。
她强迫脑子里想的是顾清的好,是顾清看到她取得第一成绩时的开心和对她的笑容。
因为只有这样,顾清在她心中的形象才不会破灭,她也能继续麻痹自己,她的妈妈是爱她的,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她的妈妈生病了,她作为女儿应该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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