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次怎么在你妈家待这么久啊?”马常寿出差后,甜甜就直接回娘家了,整整在娘家待了半个月才回家,她走前,顾红星还没生呢。
“在这待得不自在,做点好吃的,我太婆婆她们就要过来叨叨两句,实在太烦人了。”甜甜一想到自己吃点肉都要被婆家人念叨,就烦不胜烦。
一想起甜甜因为买煤气罐被马奶奶嘟囔了好几个月这件事,顾红星就忍不住同情好友了,跟婆家人住得近是真烦人啊,干点啥都有人盯着,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是真的让人难受。
“前几天我姥跟你太婆婆闲聊,老太太好像打算把你家东边的屋子让给马常保娶媳妇用。”虽然同情好友,但顾红星不得不告知甜甜这个不幸的消息,好让她早做打算。
“唉”甜甜长叹一口气,一脸生无可恋地接续说道:“我这次回来就是处理这事的,我打算把两个小姑子接到我家来住,这样东屋就被占上了,马常保就用不了了。”
相比于跟不怎么来往的堂弟住在一起,甜甜更能接受跟亲小姑子一起住。
“能行吗?你婆家好像挺重视男丁的。”顾红星说得很委婉,其实马家的情况要更严重一些。
马爷爷为了多生孙子,鼓励四个儿子大生特生,但总共也才五个孙子。
老大老二老三每家各有一个儿子,分别是马常寿、马常保和马常有,老四家有两个儿子,分别是马阿吉和马加新。
就因为老四家有两个儿子,所以马爷爷老两口才格外看重小儿子,还把两个小孙子带在身边,跟他们二老一起住。
除了这五个孙子,马爷爷还有很多孙女,马常寿上头的亲姐姐就有两位,都已经出嫁了,他下面还有三个妹妹,其中一个妹妹下乡去了,另外两个年纪小些的妹妹还在上学,但过不了四五年估计也要嫁人了。
马家人嘴上说着敬重家里的姑奶奶,但实际上这话就是说给嫁过来的媳妇听的。马家姑娘的地位,也就比嫁过来的媳妇高一点。
但等到嫁人后,到了婆家就又成了地位最低的媳妇了。
姑奶奶的谱也就只能回娘家时才能摆一下了,所以甜甜特别讨厌两个出嫁的大姑姐回娘家。
本来顾红星对马家人的观感还不错,但自从甜甜跟她讲完马家人对待姑娘和媳妇的态度后,她对马家人,尤其是马家男人,那是越看越不顺眼。
都他娘的是重男轻女,马家人非要找块遮羞布挡着,真的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丑事,又想要所有人都赞美,这虚伪的样子跟富家也没啥区别。
富家比马家也就是多了一个傲慢看不起人的缺点,但马家以后有钱了,估计跟富家人的嘴脸也不差啥了。
马常寿作为长孙,得到了东耳房的居住权,马爷爷也口头保证过,这房子以后归大孙子所有。
但现在马常保因为没有房子娶媳妇困难,对于一向看中男丁的马爷爷来说,只要能让孙子们成功娶到媳妇继续生男丁,牺牲一下已婚大孙子的利益,那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所以甜甜的处境有点不妙啊。
“我肚里怀的也是男丁啊,他们要是真把我逼急眼了,我把孩子做了,跟马常寿离婚。”甜甜虽然说得漫不经心,但眼中带着决绝,顾红星能感觉得到,她说的这句话绝不是玩笑话。
顾红星虽然跟甜甜关系很好,但两人交往时都很有分寸感,对于各自家里的事情,她们都非常默契地互相不掺和。
当年顾红星亲爹后妈闹离婚时,甜甜也就是陪着说说话,没有出任何主意,现在顾红星自然也不能瞎掺和。
对于好友的决定,顾红星自然是尊重的。
甜甜很感激顾红星坐月子时还惦记着自己,跟顾红星又聊了好一会儿,这才回了家。
田甜甜这次回来就是处理自家房子的事情,在她上辈子的记忆中,马常寿一直没结婚,后来房子就被他堂弟两口子占用了,他为了给人家腾出空间,最后回了后罩房的亲爹家住。
而这个属于他的房子,直到90年代拆迁时,才被归还。
田甜甜得知马常保处了个对象后,就意识到自家房子可能被惦记上了,所以赶紧从娘家回来,回来捍卫自家房子的使用权。
回到家后,甜甜敏锐的发现家里的东西有被挪动的痕迹,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太婆婆来过了,老太太有家里的钥匙。
钥匙在手,这老太太怎么可能不进屋瞧瞧。甜甜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把家里的好东西都锁在柜子里了,不然还真容易被翻出来。
被人随便翻家这种事情,甜甜自然是不开心的,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现在没法跟家里手握房产的长辈发火,就只能自我安慰,然后自己消气了。
把儿子的房子让出一半给婆家侄子用,马大妈自然是非常不愿意的,但当了这么多年的贤惠长媳,她早就被磨没了脾气,自然是公婆说啥,她听啥了。
所以当儿媳妇说要用自家人把房子先占上后,马大妈第一反应是不同意,但她没啥主见,被媳妇一撺掇又同意了,于是甜甜成功把两个小姑子哄到了自家屋里。
“常寿媳妇啊,你爷爷打算把东屋给常保娶媳妇用,你咋把俩丫头接过来了呢?”甜甜的行为让马爷爷很不满,但这老头从不跟家里的媳妇们掰扯,就把老伴喊来帮他敲打孙媳妇了。
“奶,我真不知道爷爷的打算,要是知道我肯定不敢违背他老人家啊。我刚从医院回来,医生说我肚里是个男孩,但怀相不好,我寻思把两个妹妹接过来帮我做些家务,没成想还扰乱了爷爷的计划。”甜甜忍住气,装作一副愧疚的模样。
“我曾孙咋啦?咋能怀相不好呢?”一听甜甜肚里怀的是个男孩,马奶奶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
“不是啥大事,医生叮嘱我不要生气,不要受累,多吃点好的,只要做到这三点,孩子就没事。”甜甜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扯谎。
“那可真得注意喽,这可是咱老马家第四代的第一个男娃啊,可得好好养着啊。”马奶奶现在也顾不上二孙子结婚的事情了,一心扑在未出生的曾孙身上。
甜甜脸上挂着假笑,心里却十分鄙夷地听着太婆婆的絮絮叨叨,她觉得这一幕讽刺极了,若是自己肚里怀的是个女孩,那她现在的处境肯定无比艰难,不仅房子保不住,很可能还会被婆家人冷嘲热讽。
但男孩真的好吗?她上辈子生了三个儿子,但最后给她养老的,能回家看看她的就只有她的小闺女,那个她一直不重视的小闺女竟然是最孝顺的,这多么的可笑啊。但现实就是,大家都想要男孩,一个女人要是生不了男孩,这辈子就白活了似的,哪怕自己重生了,但依旧想要个男娃,因为生了男娃,她就能白得一套房。
甜甜不再继续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她早就看开了,靠谁不如靠自己,她重活一辈子一定要赚多多的钱,只要手里有钱,孩子自然就孝顺了。
因为甜甜怀了老马家第四代的第一个男娃,待遇一下子就上去了,马奶奶把自己舍不得吃的肉票都拿过去了,还破天荒地给甜甜买了一斤鸡蛋和半斤挂面,这可真算得上是大出血了。
甜甜毫无心理负担的收下了,她算是活明白了:做人别太无私,牢牢把东西握在手里才能过上好日子。
看着马家人给甜甜送了那么多好吃的,金竹青这个眼气啊。
“不就是怀了个男孩嘛,有啥了不起的,现在男女平等了,生男生女都一样。”金竹青一边啃着黄瓜,一边跟顾红星抱怨道。
金竹青不知从哪里找了关系,查出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孩,所以最近一直在院里说些男女平等的话来安慰自己。
虽然嘴上说着男女平等,但金竹青心里对男娃还是很憧憬的。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说是多抱多看男娃就能生男娃,所以基本天天往顾红星家跑,就是为了多看小卫星一眼。
不过毕竟是受过教育的人,金竹青也知道这个谣言的可信度不高,只不过是存着侥幸心理罢了,而且她也没忘了在院里宣扬生男生女都一样的思想。
虽然金竹青的初衷可能不那么正派,但这事干的还挺有积极意义的。男女平等说得多了,倒也让大家对生女孩没有那么抵触了。
当然,大家还都是奔着生男娃使劲,哪怕是富毓翎媳妇孟静,平时跟院里人不咋来往,但最近也总往顾红星家跑。
小卫星已经出生十多天了,小脸不再皱巴巴了,皮肤也慢慢变得光滑了,五官依稀能看到亲爹亲妈的轮廓了。
无论是齐卫国还是顾红星,长相都是院里顶尖的存在,他俩生的孩子,自然也是漂亮的。
一个漂亮的小男娃,对于一帮想要生男孩的阿姨婶子们来说,那就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所以顾红星家都快成了小媳妇们的观光景点了,从早到晚要来好几拨人。
顾红星咋样也没想到,自己坐个月子,竟然跟老邻居们都混熟了。
好不容易把月子熬过去,顾红星出月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澡堂好好洗个澡。
顾红星和姥姥带着小爱华找了个单间盆塘的浴池,请了位搓澡师傅,三人好好享受了一番,顾红星还顺便修了个脚、理了个发,罗姥姥则拔了个火罐、敲了个背。
享受是真享受,但付钱时也是真心疼,三人洗了个澡花了将近两块钱,罗姥姥心疼得脸都抽抽了,一路上都念叨着这钱可真不经花。
顾红星倒是没咋心疼钱,她现在完全沉浸在可以自由行动的喜悦中,终于可以出屋了!
一个月没出屋,现在顾红星就是看一眼街上的小石子,都感到无比亲切。
“媳妇,看看这是啥?”齐卫国刚下班,就兴冲冲地跑到媳妇跟前炫耀去了。
“体育馆门票?你要看啥比赛啊?”顾红星扫了一眼门票上的字,十分诧异。这可是国家体育馆啊,能在那里举办的比赛,那一定是国家级别的呀。
“乒乓球!”齐卫国一脸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门票,笑得别提有多欠揍了。
“让给我,我要去看。”前阵子收音机上播放了中国乒乓球运动员去名古屋比赛的消息,顾红星听得激情澎湃的,对乒乓球的兴趣大增。得知自家男人弄到了门票,她自然是想占为己有的。
“这可不行哦,这是奖励给优秀员工的,我们厂子总共才分到10张,厂长都没有。”齐卫国怕媳妇上手抢,赶紧把门票塞进兜里。
“哼,臭男人。”自家男人那小气的样子,气得顾红星牙痒痒,扭过头不去理他了。
“别生气了,你不是惦记着儿子满月后照个全家福吗?现在不用去照相馆了,我们单位的宣传科科长把相机借给我了,咱买卷胶卷就能照相了。”齐卫国怕媳妇真生气,赶紧上前讨好道。
“相机也能外借?你可别犯错误啊。”顾红星一听照相,立马开心了,但又有点害怕自家男人犯错误。
“放心吧,我是帮宣传科照相的,要留一张我们厂工人在体育馆的纪念照,我负责照相不出境,科长为了补偿我,说是可以把相机借我一天,让我随便用。”齐卫国知道媳妇胆小,赶紧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那咱上哪里买胶卷啊?”一听这不算犯错误,顾红星也顾不上跟男人生气了,满脑子都是照相的事情。
“华侨商店有卖的,我已经弄到票了,就差钱了。”齐卫国眼睛晶亮地望向媳妇。
顾红星一听就差钱了,赶紧翻钱匣子,找出一张大团结,非常大气地拍在了自家男人手里。
齐卫国接过钱,就骑着自行车直奔华侨商店,顾红星则开始张罗着明天照相要穿的新衣服。
有了相机,就可以在室外照相了,总共能照36张相片,顾红星已经计划好了,打算在家门口用六张,剩下三十张留着去□□照相用。
一听要照相,罗姥姥也特别开心,天还没亮,老太太就起来开始捯饬自己,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梳得溜光水滑的,还破天荒地在脸上抹了雪花膏。
齐卫国九点就要到体育馆集合,所以他们照相的时间非常紧迫,必须在八点四十之前照完,空出二十分钟给齐卫国赶路。
好在大家打算去□□照相,那地离体育馆不远,齐卫国骑着自行车,二十分钟轻松到达。
老二受自家大哥的委托帮忙照相,他怕耽搁事,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天刚亮就跑到齐卫国家的大院来报道。
最好还是等着天亮一点再照相比较好,所以顾红星倒是没着急,还做了丰盛的早餐,包子配鸡蛋羹,全家人吃得美滋滋的。
老二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幸运,竟然还能蹭顿饭。吃着热腾腾的大包子,老二突然顿悟了:能结婚可太幸福了。
早上七点钟整,天已经大亮了,顾红星她们也终于可以开始照相了,小国富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长裤,戴上红领巾,小脸洗得干干净净的,配上小寸头,那是相当精神了。
小爱华也是相似的打扮,只不过是把长裤换成了漂亮的花裙子,红领巾是她昨天向保尔借的。
小丫头现在还没正式上学,想过一把当少先队员的瘾,就只能借别人的红领巾戴了。
顾红星穿着结婚时姥姥给她做的衬衫和长裙,腰身依旧纤细,只不过胸前比以前要鼓很多,本来挺文艺的一身装扮,愣是被她穿出了几分风情。
顾红星有点不好意思,但为了美还是硬着头皮穿上了。为了不被外人指指点点,她去□□时打算穿件宽松的衣服遮住,等照相时再脱了上衣。
齐卫国穿着白衬衫配黑色长裤,衬衫扎在裤腰里,皮带露在外面,挺拔的身姿和大长腿被完全展现出来,别提有多精神了,顾红星看着自家男人都忍不住脸红。
一大早就噼里啪啦的,这一家子的动静自然吸引了全院的注意,大家全都敞开大门吃饭,全程围观顾红星他们几人照相,满眼就是羡慕。
小卫星刚刚睡醒,就被亲妈抱出去照相了,第一张照片就是全家福。
罗姥姥抱着小卫星坐在凳子上,小爱华和小国富分别站在太姥姥的左右,顾红星和齐卫国则站在姥姥的身后,背景是自家的屋门,几个人笑得跟盛开的鲜花似的,留下了小卫星出生后的第一张合照。
照完合影,顾红星抱着小卫星去院门前照了张母子照,又给姥姥照了张单人照,齐卫国也抱着儿子跟小侄子小侄女照了张合照。
还剩下两张照片,顾红星打算把小国富和小爱华的小伙伴们都喊到一起照一张。
“保尔,伊万,你俩过来照相!”马家小兄弟老早就等在院门口了,而保尔和伊万因为罗姥姥的存在,一直不敢靠近,顾红星只好亲自把两个弟弟喊过来了。
小国富、保尔和马阿吉这三个好朋友,勾肩搭背照了张合照,三个小家伙咧着嘴冲着相机笑,院里的其他孩子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被这么多人围观,三个小家伙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等照完相片后,三个小朋友激动得抱在一起直蹦哒。
小爱华的朋友就比较多了,除了伊万和马加新,她还找来了小壮和其他小姑娘,足足凑了八个人,几个小家伙分成两排,前排蹲着,后排站着,八个小家伙双手托脸模仿着花开时的模样,留下了一张极其可爱的合影。
照完这六张照片,顾红星几人就坐上公交直奔□□。
顾红星觉得在□□照相更有意义,所以她尽量把底片都留了下来。
几人先是去□□照了张大合影,然后又各自照了张单人照,之后又以国旗台、人民英雄纪念碑、人民大会堂等为背景排列组合照了很多相片,直到胶卷都用光了,几人还意犹未尽呢。
“洗照片时,给老二多洗两张,让他拿着照片去相亲,肯定能成功。”有一张在□□前的单人照,这可是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顾红星对老二的印象很好,见他一直找不到对象也挺替他着急的,于是就想到了这么个主意。
“大哥,那你给我洗三张吧。”老二觉得大嫂这主意真棒,赶紧从兜里掏出一块钱给大哥当洗照片的钱,他现在为了娶个媳妇已经顾不上害羞了。
“给钱干啥,洗照片用不上那么多钱。再说了,你嫂子都放话了,这洗照片钱自然是你大哥我来掏了。”齐卫国赶紧把老二的钱推回去。
老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顾红星,见大嫂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这才放下心来,想着给钱确实有些生分,打算等他弄到好东西再送到大哥家,当洗照片和胶卷的钱。
照完相,老二就赶着公交去上班了,齐卫国也慢悠悠地往体育场走。
顾红星几人难得来一趟□□,打算逛一会儿再走,反正小卫星可以放在推车里推着,难得碰到个无风的大晴天,让小奶娃晒晒太阳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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