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筱宁恍惚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光怪陆离的梦境深处,她只能望到无边的白,没有色彩,没有声音,没有生机。
她尝试着离开,却找不到方向,尝试着呼喊,却没有回应,在这个看不到尽头的世界,只有她孤身前行。
这里,究竟是何处?
她蹲下身子,合上双眸,心中默默数着时间。
“滴答”
“滴答”
“滴答”
一分钟过去,世界仍是虚无,她数着时间睡去,隐约瞥见一抹倩影,还未看清便被唤醒。
意识迷离之际,只听见朦胧不清的低语,那声音断断续续,但清透有力,宛若利剑划破她的寂静。
“秦、筱……筱宁。”
少年单薄的身姿沐浴在日光下,柔和的光圈晕开,零星落在病床上,床位上标着女人的名字,他俯下身仔细阅读,眉眼之间都是认真。
她的名字真好听,路远清低头这样想着,嘴角微微扬起,全然没注意到身下清醒过来的人。
少年的大半个身子俯下,遮住刺眼的日光,秦筱宁费力睁开双眼,眼皮犹如千金重,微弱的光线探入,视线里只有一抹蓝,是纯净又孤独的深蓝。视线向上,是属于少年清俊温和的侧脸,在光影交错中,像一块温润剔透的羊脂玉,秦筱宁伸出手想要抓住这抹美好。
指腹传来渗入肌肤的凉意,她将整只手覆上,温热的掌心让路远清红透了半张俊脸,耳垂染上绯红,被手拂过的肌肤,仿佛被水汽蒸腾过,灼热难挡,他喉结滚动,白皙细腻的脸上爬满深红。
手中真实的触感,让秦筱宁清醒过来,她猛然弹坐起来,迅速收回空中僵住的手,望着茫然无措的少年,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路远清漆黑的瞳孔闪过失落,但跳动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扑通”
“扑通”
每次跳动的音符,每个响起的节拍,都让他沉寂的心躁动不已。
他害怕这种陌生的情感,也害怕陌生的自己,但他控制不住地沉溺其中。
秦筱宁正襟危坐,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少年澄澈透亮的眼里,带着希冀与真诚,他似乎不懂得男女有别,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额前,她尴尬地别过头,伸手分开拉开两人间距。
秦筱宁率先打破寂静:“学生都不用上课吗?”
本以为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却阴差阳错的再见,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路远清退后几步,头埋得很低,支支吾吾答道:“不去,也没有关系。”
他回答的时候,严肃认真,偶尔用余光偷瞄几眼秦筱宁,被抓包后则会立马低下头。
他今天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长袖,领子高高立起,在炎热的盛夏时节,显得有些怪异。
秦筱宁摸着突突直响的太阳穴,不知如何作答,两人的再次相遇,到她这里只剩尴尬。
路远清看出女人的心不在焉,他难为情地开口:“这个,请……请你收下。”
莹润通透的指尖修剪得很干净,指节分明,他双手握住方盒,递给秦筱宁。
秦筱宁接过铁盒,揭开盒盖,一股浓厚的醇香扑面而来,是黑森林蛋糕。
“你自己做的么?”她不确定地问道。
路远清点头,目光真挚热烈,他轻声回答:“希望……你会喜欢。”
秦筱宁道了声谢谢,没再继续追问。
住院的这段时间,她思前想后,排除了见义勇为的可能性,原因很简单,她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她不清楚在失去记忆的时间段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这也是她目前急切想要了解清楚的问题。
秦筱宁此时此刻,只想求个清净。
桌子上的蛋糕一口未动,路远清有些气馁,少年的背影带着忧郁,他还是被讨厌了吧。
——
“站住!”
路远清僵直着转过身子,对上女人波澜不惊的眼。
他颤声道:“啊?我、我……”
路远清听着女人的指令,像个机器人机械地移动过去,失去大脑思考的他,同手同脚的模样很是滑稽。
“坐下。”
他乖乖坐下,双手置于膝上。
“抬头。”
路远清犹豫片刻,还是将头仰起,四目相对,少年仿佛掉入深不见底的大海,冰冷刺骨的海水灌入骨髓,莫名令人向往。
女人的食指不经意划过他的耳垂,转而入侵少年修长的脖颈,落至他滚动的喉结,她眸中平静,指腹异常温柔,好似在回应着少年的渴求。
女人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做错事还想跑?”
清冽的香气萦绕在鼻尖,颈肩的温热让他脑中空白,路远清呆呆地摇头,不,他想待在这里。
她单手撑着下巴,柔荑肆无忌惮在领地游走,停在少年的额前,玉指掀开他的黑发,露出少年清泉般明亮的双眸。
她松开手,嘴里嫌恶道:“真难看。”
路远清缩回脖子,垂下脑袋,“对、对不起。”
少年白皙的颈间,青绿色的淤青扎眼的很,圆润饱满的后脑勺憨态可掬,她忍不住上手,少年的头发柔顺,摸起来柔软舒适,很像那时候……
路远清感受着这股温暖,没注意到女人深邃瞳孔里的冷漠。
“以后不许把头发撩上来!”女人命令道。
路远清颔首,“好,好的。”
“你叫什么名字?”
“路远清。”
女人收回手,没再作声。
路远清垂眸,室内重新归于平静。
“萧宁。”
“诶?”
“我的名字。”
“我、我记住了。”
她背过身躺下,身姿在柔光中皎洁发光。
她是萧宁,她回来了。
半个月后,萧宁病愈出院,陶嘉宇麻利地办好了住院手续,便宜表弟是个工作能力突出的工具人。
医院大厅,萧宁两手空空,身后跟着的人拎着大包小包,有些狼狈,尽管如此,也不见半分抱怨。
他快步流星跟上,沉声问:“姐,脑科咱还复查吗?”
对方阴测测扫了他一眼,讽刺道:“你是该去查查。”
陶嘉宇:?
这不是你自己当初要求的吗?女人心,海底针,一天天的变得比天还快……
萧宁拦了辆的士,不管工具人如何撒泼赖皮,撇下他潇洒离去。
陶嘉宇站在马路边,凄凉的晚风拂过,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这纯粹是被当工具人使唤了!
夏末,火气正盛。
高中校园里人声鼎沸,课间操时间,空旷的操场被占满,跑道上到处都是青春的身影,这里是莘莘学子梦想起航的地方。
跑操是滨江私立高中的传统,广播体操结束后,全校师生按班级进行跑操训练,各个班级分成整齐的方队,随着音乐,踩着节拍,匀速前进。
高二(3)班,姜晓慧整好队伍,开始清点人数,她穿梭在人堆里,没有寻到熟悉的身影,向老师打了个报告,便只身回了教室。
她马不停蹄往教室赶,偌大的教学楼异常安静,整个楼梯间只能听到她的脚步声,由远到近,越来越清晰。
姜晓慧冲进教室,意外的空旷无人,她像个无头苍蝇,围着这层楼搜了个遍,好在还是让她找到了。
动漫社的大门紧锁,里头的声响不断,她拍打着门,声音敞亮:“陈光,你开门!”
——吱呀
门被推开,陈光探出脑袋,笑得贱兮兮,“班长有什么吩咐?”
姜晓慧沉着脸,面露不悦:“路远清呢?”
陈光打开门,摊开双手,“瞧你这话说的,路远清没了,找我算哪门子事儿?”
她迟疑片刻,还是给出警告:“闹出事来,麻烦的是你,闻强他……”
“好了!有完没完了,跟我妈似的,啰嗦!”陈光显然耐心快耗尽。
姜晓慧被吼这一嗓子,身上的傲气碎成一片,她眼角微湿,鼻尖酸涩,转身离开。
“陈哥,嫂子生气了?”
“不管她!叫声嫂子还真tm管上劳资了!”
他这话说得直,角落里的兄弟闻言,笑得直不起身,除了地上躺着的路远清。
鲜红糊住视线,他像个挂件被人拎起,两人分别从旁钳住他,路远清根本没有力量反抗,只能任人宰割。
他缄默沉静地承受着痛苦,小腿、大腿、小腹、胸腔,唯独放过了他的脸,事实上,这群人比他更懦弱胆小,他们害怕校方的指责与批评,但他,已经不会再害怕了。
路远清空洞地注视着远方,悠长的目光跨越时间,回到某个白昼,那个女人对他说,她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糟蹋。
那他呢?也是属于她的东西么?
萧宁,路远清心中念着这个名字,是她亲口告诉自己的。
指尖没入发丝,路远清被宽大的手掌抵住头,陈光手腕向后用力,路远清被动扬起头,房间里灯光如昼,恶魔的脸被放大,他强忍不适别开脸。
陈光啧啧称道:“小路同学,你这脸也忒白了!”
身侧的人的附和着:“就是,跟个娘们一样!不比咱哥有男子气概哈哈哈哈。”
他们的笑声刺耳难听,像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刀,只要他稍稍挣扎,便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时间长流中,有青涩懵懂的爱情,有对梦想的追求,还有少年晦暗无光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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