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正是初夏的时节,金乌西坠时分,暮霭沉沉,庭院中乍起的一阵微风,轻轻从湖面上吹拂了过来。
湖中一枝枝亭亭碧荷,随之微微弯下了腰,吹动着亭廊前悬着的蒲苇卷帘,也跟着轻轻的扬起。静立在荷尖上的红蜻蜓,它转了转自己的大眼睛,细足轻一点过荷叶,随即扇动着双翅飞走。
傍晚的风突然吹起时,却见亭廊前,吹起的蒲苇卷帘之中,有两道身影从扬起的缝隙之中,慢慢的展示了在人跟前。
身着一袭大红遍地金长裙,容色绝美的夫人,她正面色淡淡的正襟危坐在紫檀长案前,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见夫人微微的转了下身,眸光轻瞥向了一侧。
侍女阿元从前厅走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朝着水榭亭廊下走去,若是在数月前,还在临安的林府里,阿元定会狠狠的警告他一番,不许在夫人跟前这般的放肆,也不能在夫人正在处理要务时刻,前去干扰于她。
可如今,阿元却是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不过,在三个月前,当她听闻夫人同林公子和离的时候,阿元心中真是吃了不小的惊,她那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夫人会和少爷和离,那时候,她心里还很怨怼林家的大小姐林婳,以为是因为她的缘故,夫人才同少爷生了龌龊,才走到不得不和离的地步。
林婳的真实身份,她身为夫人的贴身侍女,她自然也知晓。
而林大小姐自回临安之后,这才过了没几日,夫人和少爷竟然就要就走到了和离地步,若说不是林家大小姐的原因,阿元她是打死都不肯相信的。
而后来,在她发现了夫人待阿舟也不一般后,阿元心里是有一点点小得意和爽快的,凭夫人的魅力,还能缺人欢喜。
而且阿舟他,比起少爷来,更加的年轻,也更加的健康,而且还十分的乖巧善良,这样的青年,怎么都比少爷要强许多。
叫他眼瞎,不选夫人,竟然选了旁的女子。
当时,阿元因为夫人待阿舟的不一样,还让她心里颇为解恨,似夫人这般商场上叱诧风云的厉害人物,自然不会同一般女子那样,只会哭哭啼啼。
夫人即便是失了丈夫,她依然还是她心中那个总是,对任何事都能从容不迫的女子。
而后来他们离开了临安府后,夫人大手一挥,很快便耗费重金买下了这片宅院,同从前的林宅差别很大,此宅院是青州郊区的一处别业,离繁华的街道挺远,三面临山,绿树环绕,景致倒是十分不错,后花园中,还有一大片的荷花池。
当时,她好奇的问了一句,询问夫人怎会选址在此处,此宅院的景致美则美矣,但对夫人行商来说不大方便。
夫人回了一句什么来着,哦,“我见着这宅院第一眼,便知道阿舟定会喜欢,所以就将这里买了下来。”
听看夫人这话,一时间,阿元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耳鸣,听错了话,她怎么就不知道夫人还有“昏君”的潜质呢。
这样的对话内容,其实,她和夫人曾在旁的商贾那儿听过,她还记得当时夫人的神色,夫人的面上神情虽淡淡的,但她知道,夫人的内心里其实是有些鄙视的。
做生意便就好好的做生意,谈论这些,又有何价值和意义,与其有听他们谈论这些的世间,真还不如回府去翻看翻看账册。
这些话,夫人从没当着人直接道明,但她跟着夫人这么多年,自然是能捉摸到夫人的一点心中想法
亭廊下,卷帘中。
一容色姝丽的女子端坐在紫檀桌前,她的一头云似的青丝垂在腰侧,细风轻拂,吹动她的发梢轻轻浮动,女子才将洗净的青丝,发尾还带着细细的湿气。
身着月白色绣淡淡竹叶纹长衣的男子,他静默的站在女子的身后,这长身玉立的男子,便是阿舟,他大手执着拧干的毛巾,眸光颇为温柔的凝望着身前的女子,他的目光似春水轻和,他手上的动作更是温柔。
他将白色的毛巾缓缓的展开,一点一点的拭去女子发尾的湿润,江妍只静静的端坐在长案前,目光颇为认真的看着手中的账册单子。
时光静静的流淌而过,空气中散着淡淡清雅的荷花香,亭廊下的一男一女,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度过属于他们的傍晚。
约莫只有半炷香的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落日此刻已经降在了地平线上,残阳落尽,最后几缕的橘色光晕碎而杂乱的平铺于湖面,映日的清荷花边,有种别样的熏红之色。
日头落尽,天色也渐渐的黯淡了下来,这个时候,亭廊下的江妍,早早放置下了手中的账册。
她的青丝早已经被身后的青年擦拭而干,阿舟从紫檀桌上执起一支雕着海棠的玉簪,轻轻的想为女子挽了个简单好看的样子,他的动作很生疏,坐在他前面的女子却也不急,甚至还有心思同他说笑。
阿舟才将江妍的头发弄好,他轻勾起嘴唇,心中很是欢喜,他早在很久前便想给身前的女子束发了,只是他的手太笨,在山林之中的那些时光,他除了会爬树采摘野果,捕捉兽鸟之外,其他的,便什么也不会了。
那时候,他曾经见过一对年轻的夫妻,那个穿着长裙的女子给她欢喜的男子整理衣襟,梳理头发,他便也想这样对江妍做,只是,他那时候他手笨,学了许久都不曾学会。
在他还是一个人的时候,那时候,他没有名字,没有朋友,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会,但那个时候,他只要不让自己饿着肚子,便觉着很是满足了。
但从她来到了自己的世界之后,他懂了许多从前不知道的事,也有了名字,还体验了有朋友陪伴在身边的感觉,这种感觉对于从前的他来说,很陌生,但他很欢喜。
只是在经历了这欢喜的感觉后,他心里也是隐隐有些害怕和自卑的,他那时其实还不懂什么叫做自卑,只是觉着江妍她太好看,也太亮眼。
他心里便觉着和她待在一起的自己,与她一点儿都不相配。
幸运的是,现下的他,日后的他,终于能好好的待在她的身边了,找寻她的这些年里,他学会了许多曾经不会的东西,他想一一的,慢慢的全都展示给她看。
暮色四合,后花园之中的盏盏花灯,陆续的皆被点上了烛火,橘色的火苗依次遍布在荷花池四角,映照着被夜风吹拂起的湖面上呈出粼粼波光。
初夏的夜晚,天气还是带着些微微凉,偶有数只萤火虫闪着幽幽光芒,在满池荷花丛中轻轻飞舞,夜色下,坐在亭廊下看着眼前满池的荷叶倩影,景色倒是挺别致的,只是蚊虫也在这时候嗯嗯嗯的蹿飞了出来。
平日里的这个时辰,江妍早已同阿舟回了卧房,只是今日看账单的时间久了些,又加上耐心等待阿舟为她簪发,所以,到了夜幕降临,荷花池畔的灯柱皆被点了烛火后,他们才一道从环水而建的亭廊下离开。
回了厢房后,沐间的水,衣衫和用品,早已被侍女们都提前准备了好。
“夫人,热水都已备好。”听了她们的话,江妍只轻点了点头。
瞧着侍女们的身影离开了厢房后,江妍目光轻轻的瞥看坐在榻旁的青年上,他们在一起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但每当这个时候,他的面颊之上,总会飞来几片红云轻染。
看着他面上微红,眉眼轻垂的模样,江妍莫名的就很想欺负于他,比起力气来,她根本就不是阿舟的对手。
但是到了那个时候,阿舟便乖乖巧巧的,什么都只听从她的命令了。
想起昨夜里江妍提起的事儿,阿舟便不由自主地轻抿了抿嘴唇,他袖子里的双手无措的紧握着,有些向往,又有些说不出的害怕。
看着他满脸通红,且又手足无措的样子,江妍蓦然觉得自己像是逼良为娼的老鸨一般,而那被欺负的对方,却是个什么话都听她的。
叫她怎么不宠他,叫她又怎么会不喜于他。
“今日,今日一定要那样么?”看着江妍行至铜镜前,轻捻铜色环扣,从小抽屉里拿出一条绣着银线暗纹的玄色绸带,阿舟捏了捏袖中的手,他低着声音试着问道。
“那你说呢,阿舟,你最听话了,对不对?”江妍从不知道,有一日她也会这样哄骗和欺负人,从前在山中的时候,她便说过日后要带着他吃香喝辣,却不敢想到,自己在此时此刻会这样的欺负于他。
看着他双手被束起,看着他表情似愉快又似难耐的样子,更是不由加快了她手下的动作,感受着掌心被慢慢充实,物什变得温暖滚烫,看着阿舟眼角克制不住留下的泪水
江妍这才知道,曾经的自己,其实并不是有多么的自律,一切的平淡和理性,不过都是还未遇到那个让自己觉着对的人罢了。
事毕后,江妍吩咐人又备了次热水,江妍牵着还眼眶微微泛红的阿舟,一道又去了趟沐间清洗。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江妍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春宵一刻值千金,只瞧着眼前的青年,江妍似乎便能想出上百种“欺负”他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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