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第二天发现瑶草对他的态度变得奇怪。
要知道昨天这棵草还挺活泼的,从早到晚叭叭个没完。要他弄这弄那,要他带自己晒太阳、看月亮,说他得对救命恩人负责。
这棵草昨天喝水都毫不掩饰内心的轻松,喝完会舒坦地伸叶子懒腰打嗝。
还要拿叶子拍拍白泽的头,说什么“做得好,对待救命恩人就要这样”。
可今天,这棵草就变得含蓄多了。
早晨白泽起来,发现瑶草对着泉水照影子。总共就四片叶子,他理理这片顺顺那片,摆摆姿势。发现白泽正静悄悄看自己,这棵草方寸大乱,杆一缩,脚一蹬,四片叶子又恢复成一开始的模样,白摆了半天。
白泽递给他一瓶矿泉水。瑶草接过来。如果是昨天,他会不在意地往脚下灌,一分钟就灌完了。可是今天,他慢慢倒着水,一滴水都没有溅到花盆外,足足灌了三分钟。
白泽余光里看见,瑶草倒水的时候,还要偷瞄自己这边。
等白泽扭过头去大大方方看他一眼,反而把瑶草吓住了。
小草咳得惊天动地,从叶尖喷出一股小水珠,叶忙叶乱地拿另一片叶子捂住。
白泽:……
他慢慢拍着瑶草,给他顺气:“你到底怎么了?”
就看见这棵草故作镇定地叉了个腰:“你是觉得我挺绿的,挺招妖怪喜欢的,对吧。”
白泽给他松了松根处的土,含笑道:“是啊。”
瑶草:“那等我可以化形了,你就不会照顾我了,我们就分道扬镳了,是不是?”
白泽又笑:“我不会离开你。”
瑶草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都做好白泽说分开的准备了!
现在他高兴得心花怒放!
多聪明一只蠢猫啊,现在是不是知道他瑶草是最好一棵草!
可瑶草正要雀跃地扭扭草茎,白泽的视频电话声音又响了。
瑶草撇撇叶子,又准备竖起叶子偷听。
可白泽光明磊落地把整他盆花抱到怀里。白泽一边揉着他的叶子,一边跟对方通电话。
他先说了些瑶草听不懂的关于经济方面的东西,瑶草都犯困了。
直到后来,他终于说了些他关心的……
“还没有彻底恢复。”瑶草听白泽说。
白泽脸上带着些忧愁,不过比昨天轻松一些了。
“我会一直等着钟意,如果他醒来,我会尽快和你们说的。”
瑶草:……
瑶草:…………
白泽挂掉电话,看到瑶草正垂着头,两两戳叶子,就像怼手指一样。
他又忽然站直了。
“小白。”他郑重其事道,“我不是一盆普通的花,我也不会一直住在花盆里,你不能永远把我当成盆景。”
白泽:……?
瑶草问:“你很喜欢那个叫做钟意的人,对不对?我每次听你说他的名字,语气都不一样了。”
白泽弯了弯眼睛,大概明白这棵草不对劲儿的缘由:“是的,很喜欢他。”
瑶草气得喘气:“可你刚才还说不会离开我。”
白泽:“我也喜欢你。”
瑶草pia一下子从花盆里跳出来,溅出一大颗土。他蹦到白泽肩膀上,两片叶子合起来,用力往白泽的脸上一戳!
戳得他脸上糊上了一坨绿色草汁。
瑶草:“哎呀,你这只蠢猫,这可不行的,我和钟意,你只能选一个!”
白泽没有说话。
瑶草心道他正在犹豫呢。
“我建议你选我,你昨天刚夸我漂亮,而且我还会治病……”他盘算着。
白泽沉声说:“可是钟意也漂亮,会治病。”
瑶草想了许久,白泽一直盯着他,弄得他有些不自在,憋了半天,终于说出口:“可我喜欢你。”
他记得很清楚,见到这只大蠢猫的第一天,他就挺喜欢的。虽然它当时被揍了,可这猫儿乖巧,暖和,伸出小舌头时好可爱的。他也觉得好幸运,几千年后醒过来,又能碰到这个家伙,这家伙多温柔啊,给自己弄泉水,陪自己晒太阳,对于一棵草来说是挺好挺好的伴侣。
瑶草刚才还理直气壮的,现在反而吞吞吐吐。
他停在白泽肩膀上,缓缓说:“我是喜欢你的。而且,我应该是全天下最喜欢你的一棵草。几千年前,我把命都送给你了。如果你现在受伤、难过,我还是会把我所有叶子都送给你。钟意能吗?八成是不行的。”
这颗心也太滚烫了。
滚烫到白泽眼一热。
他抱着花盆就亲了上去。
就跟瑶草昨晚的梦一样,白泽狠狠衔住他的小叶子,灼热的鼻息喷在他的茎条上……
瑶草这整棵草被亲得糊里糊涂的,白泽又一个劲儿往他叶尖尖上渡精元。
他嘿嘿笑着:“我比钟意好是吧,你更喜欢我是吧。”
白泽:“是是是。”
瑶草:“真棒啊,你果然是聪明妖。”
白泽:“哪有你聪明呢,不然你怎么能选中我。”
瑶草:“嘿嘿,小白,你嘴巴好甜。”
一虎一草胡闹得太厉害了,瑶草又体弱,不知不觉间,这棵草就困得睡着了……
睡着后中途醒来,都伸着叶子找白泽,白泽会亲亲他的小叶片,让他再睡一会儿。
瑶草是在第二天早晨醒来的。
早晨醒来时,他看到自己不在花盆里,而是在一个圆圆的虎窝上。他肚子上盖着一块小方巾。怔怔坐起来,见到了瓷白的脚、腿、肚子和胳膊。
白泽又在开视频会议,看见他的模样后笑了笑,大松一口气:“醒了,我这就问问他。”
是早早发现他化形了的表情。
“能想起来自己是谁吗?”
瑶草缓缓摇头。白泽说不着急,出去给他拿瓶水来。
就在白泽离开的这么短的时间里,潮水般的记忆涌入钟意的脑海。
钟意:???
钟意:!!!
钟意:?!?!?
他看到斜对面花盆里许多的花露水,脸红了个彻底!把脑袋埋到膝盖里,不愿意抬头。
白泽进来了,看他一眼。
“你知道不知道,重症心肌炎要吃艾可莫还是盐酸普萘洛尔?”
钟意不假思索地抬起头来:“艾克莫。”
钟意:“谁要吃艾克莫?严重吗?”
白泽忽然又笑了。他跟视频那边说:“应该是好很多了,等钟院长再休息一下,我再让他和你们那边细说。”
钟意:……
他瞪大眼睛,恨不得举起花盆敲自己。艾克莫什么艾克莫,这一层马甲还没穿好就掉了。
他站起来,打算打打什么补丁,没想到小方巾从腰上了下去。
他赶紧抓过枕边堆着的衣服。
可是他手脚很不协调,四肢软绵绵。刚拿起一件来,衣服就顺着指尖无力滑落了。
白泽看了一眼,小男生白皙柔软的肚皮被隐没在层层叠叠的衣服堆里。
他很快挂了电话,让他不要动,他帮他穿衣服。
可钟意实在太不自在了。耳朵红得能滴血。
越这样,白泽越想逗:“记不起自己是谁了,那还记得做瑶草时说了什么?”
“瑶草是什么玩意儿?”钟意斩钉截铁地问。
白泽:……
钟意正想背过脸去,又看到白泽脸上的绿汁水,那一块子绿好滑稽。白泽这么威风的妖怪,视频会议的时候,不能让人笑话。
他抬手就要去蹭。
“什么东西?”白泽停了停手。
他问得太自然了,导致钟意回答得也很自然:“就是我不小心拿叶子戳的。”戳叶子就是亲亲,他刚才亲得太用力了。
白泽又是长长一句:“哦……”
钟意脑袋“嗡”一声。
他拿两只手捂住眼睛,“哎呀哎呀”的叫了个半天。
白泽把他的手拿开,眼睛里翻滚着说不清楚的情绪。
只见到钟意深呼一口气,又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谁要吃艾克莫?”
雪女昏睡了两天,短暂醒来后,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她皱了皱眉头。
这是什么鬼地方?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紧接着她想起来自己病了,听说是什么……心肌炎??不就是感冒发烧么,怎么就变成心肌炎了?
这时,一个穿着层层守护服的大夫走到她旁边,哈着冷气把一台电脑放到她面前,打开了视频:“雪女,这是我们院长,因为他不能近距离接触你,所以我们采取视频诊断的方式”。
雪女冷笑。
这是山海宠物医院吧。
那个什么钟意?
果真还是成了他的顾客。
视频里是个模样俊秀的男大夫。
他看了看雪女的模样:“唇色不太好。能再看看你的指甲吗?”
雪女抬手,十只指甲贴了亮晶晶的法式美甲。
钟大夫道:“你把指甲卸了吧,进icu必须卸美甲。”
雪女质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开始只是感冒,怎么就进了icu,还要我卸美甲?你们这是不是变相宰客?”
钟意耐心解释:“我看过你的报告,你的各个指标都比较危险,我的医生们把你送进icu是正确的决定,如果没有他们,你现在已经变成冰砖人了。”
“再有,卸美甲是为了看你的血氧,你的指甲原本颜色被美甲覆盖,我就看不到了。”
雪女心想这院长好菜!难道必须从手指甲上看血氧吗?就不能从别的地方看吗?再说了,她在这里睡了好几天了,也没有因为血氧出现过其它问题!
钟意看了眼雪女背后的仪器指标,忽然变色:“连如?连如还在吗?现在病人心率又有点问题,你们想办法卸掉病人的美甲。”
连如:“好的院长。”
雪女怒气上涌:“你们敢碰一下我试试?”
钟意:“……我建议您听我的,听说很多地方因为您,起了寒潮。”
雪女:“你算老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告诉你,我有非常尊贵的血统。如果妖王让我卸美甲,我再卸美甲!”
钟意微微睁大眼睛:“你怎么不早说?”
雪女看到钟意偏偏头,他对着不远处轻轻喊:“小白,小白你过来一下!”
视频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个人进了帐篷,拿着一瓶水,递到钟意手里让他喝。但钟意脸颊微微发红,显然也有点愠怒。
“怎么了?”被叫做小白的人声音温柔低沉,用跟爱人的口气回着钟意。
雪女脑袋一蒙。无论是做人的时候从电视里,还是做妖怪的时候从家人给的科普片里,都无数次听过这道声音。
钟意咬了咬唇瓣:“小白,你跟雪女说一声,‘把指甲卸了。’”
那人低了低头,雪女看了一眼镜头,心跳加速,直接吓得晕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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