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份是每年童生试中县试的开始,是渭朝读书士人晋升之始,应试者不论年纪大小统称童生。
童试有三关,都通过者就是秀才,在沈弈到来之前,林氏私塾甲班的三人就参加过一次童试,可惜除了韩卫过了第一关的县试,其余两人都折在其中。不过他们都没有气馁,因为第一次都是让自己熟悉考场,积累经验罢了,接下来的两年才是他们大放异彩之日。
林氏私塾的学子都是这般过来的,但是沈弈比他们小四、五岁,就下场,这也间接暗示了林夫子的态度,不出意料,沈弈三年之内就能考取秀才,到时他也才十三岁。
因为童试没有年龄的限制,听说江南文风鼎盛的地方,就有七八岁孩童通过童试,所以沈弈也没有遭到他们嫉妒,只是对这位最小的师弟,师兄们有些心情复杂。
对于几位师兄的心理旅程,沈弈并不知情,毕竟自从知道要下场之后,就有源源不断的事要忙。
首当其冲的就是报名,下一月举办县试,县署公告完考期,童生们就可以去县署礼房报名。
报名者需要找到与你自己一同参加考试的四个人,五个人互相结保,一旦作弊便要五人连坐。并且还要找到本县的廪生具保,称之「认保」。
保五人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操践业。完成以上,方准考,名册分存县署。(注1)
本来私塾里只有四人,不够名额,还需要再找一人。幸好吴恙也想下场,林夫子见他年纪也到了,便也把他凑上。
禀生是秀才中的优秀者,全善化县只有区区十人有余,不过林夫子作为一位存在人数更少的举人,找秀才帮忙给他们具保,也轻轻松松,并且也不需要他们掏钱。
当听到给他们具保的禀生一脸殷勤对林夫子说出:老爷勿忧,吾与诸弟子结个善缘的话。沈弈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了在古代知识的力量,或者那也能说是阶级的力量。
去县城报名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沈弈便跟着沈伯言来到了县署礼房,此刻那礼房门口已然排起了长队。他也看见要与自己互相结保的四位师兄,就把他们叫了过来。因着沈伯言是礼房典吏,他们不用顶着一月份的寒天和饿肚子排队,直接成了第一批报名的人。
在礼房里,沈弈首先要填写“亲供”,其中包括姓名、年龄、籍贯、体貌特征,以及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殁履历,过继者则要写本人亲生父母三代。
都是士子自己填写,在填年龄这一块时,沈弈心念神转,想起前世高中时听历史老师讲过了一故事。
据说在清朝有位礼部尚书年少时,因当时崇尚神童的风气,许多人都把年纪少算两岁,尚书也不例外。他当官后,有人为其母请孝节牌坊,因他父亲为国捐躯,他是遗腹子。可要上时,却遇到困难,办此事的某小吏为难,盖因尚书改了年纪,成了在他父亲去世两年后才出生的。
沈弈不清楚那尚书听到时的神情,应该是五味杂陈吧。
亲供很快填好了,五人分别在互结保单也写好了各自的姓名,由府学禀生王昂替他们认保,在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姓名,最后交给礼房的人核验一番。
整个过程都没有什么波浪,只是礼房检查的那人偷偷观察了沈弈数次,他本以为是觉得自己有问题,但是在结束后,那人还在看,就过分了。
沈弈本欲开口,那人就提前跟他打招呼:“你便是沈弈,伯言那许未归家的侄子?”
没有常人的质疑,他话语亲昵,其中还有一些好奇,正因如此,沈弈对他不耐烦消散不少。
“小生沈弈,见过大人,大人是认识我大伯?”
刚说完,沈弈就恨不得给自己跑路的智商来一巴掌,这里是礼房,沈伯言是这里的老大,谁不认识?
他的脸有些通红,但那人也只是轻笑一声,即道:“我是伯言的同僚,属户房,你可以叫我于叔叔。一次见到他口中的侄子,难免有些激动,让你见笑了。伯言常说你聪慧,今日看你如此小年纪,就要下场,果真如此,难怪他经常把你挂在嘴边。”
闻言,沈弈的脸更红了,他结巴回道:“于叔叔好,承蒙两位厚爱,小侄也只是试试水,称不上称不是。”
于友见他好玩,本想着继续逗,可礼房人数不足,他也是来帮忙的,奈何礼房开门的时间到了,外面还有大批的考生等着,也让他们离开了,沈弈如释重负。
在他走后,于友想了很多,但最终什么也没做。
跟四人辞别,并拒绝了吴恙去离山酒楼的邀约,沈弈回家了。本想着回去能清净一会,认真复习,可因为林氏私塾是金字招牌,能下场的学子两三年内就能高中,所以备受瞩目,今日上午有人见到沈弈与师兄们去报名了,就知道他要下场。
县城才多大啊,纷纷就传开了,来沈家拜访的人颇有络绎不绝的架势,都是想提前下注的,沈家人不厌其烦,最后关门谢客。可事开了头,就没法制住,一开始还好,都说沈弈是神童。后来风向就莫名偏了,成了沈家妄图拔苗助长,让他入学的林氏私塾徒有其表,其中离明村传的最凶。
无风不起浪,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可沈家人充耳不闻,没急着反驳,盖因沈弈要科考了,得有一个安静的环境,所以全家人一致决定等结束再骂回去。
沈弈在赴考的前夕是借住在县衙礼房的,这里有供人休息的地方,沈伯言和李氏也陪着他在此温书。
终于到了赴考的凌晨,城中鼓楼上更鼓阵阵敲响。
多年习惯让沈弈是条件反射地睁开了双眼,他没有留恋从床上坐起身子,枕旁放着李氏昨夜为他准备的赴考需穿的白衫,二月的天,冷。可在沈弈穿好白衫出门时,看见房间的外面却亮着灯火,隐隐闻到了饭香。
门一打开,阵阵寒气席卷而来,沈弈一下子就清醒了,眼神外移外面还是四更天的光景,房屋瓦墙还笼罩在浓浓夜色之中。
正好沈伯言也来叫他起床,沈弈就跟着进屋,李氏也在里面,她不到三更就准备好了饭食,等着他。
沈弈感动道:“祖母怎起这么早,这些吃食到时也能买到的,哪能让您这么劳累。”
“那不行,考场准备的吃食可不健康,万一你吃不惯怎么办?我都帮你备好在考篮里,可一定记着吃!”李氏嘱咐。
一片心意,沈弈连声应着。
吃完饭,他拎起考篮,考篮是用柳条等材料编织而成,将笔墨纸砚等装入考篮,便能带进考场。
有的考篮用绳子系在两端,携带时悬挂在脖子上,有的考篮里面还设置了精巧的分层,便于分类放置考试用品,有的制作考究的考篮还有精美的装饰。
沈弈就不一样了,因着要带的东西多,他觉得有些重,特意在自己的考篮下方按装了两个铁制的轮子,更方便携带。
“阿无,慢着些,祖母等着你回来,”李氏把考牌递给了他,还把单薄的白衫往里掩了掩。
凡考试举子入闱,俱穿拆缝衣服,单层鞋底,只带篮筐、小凳、食物、笔砚等项,其余别物令在外留截。如违,严加治罪。所以她也没办法,只能作此。
沈弈点了点头,在沈伯言的带路下,走出了礼房。夜是黑的,周围漆黑一片,静得让人绝望,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门槛上是李氏提着油灯,如一具永久都在的雕塑望着自己,照亮了他往回走的路程。
再往前看,是沈伯言宽厚的背影,特意挡在沈弈的面前给他遮挡着大部分风寒,让他安稳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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