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日,主持院试的学政方桥抵达潭州府,随即考期公布,为五日后。需考试的童生必须在那天寅时中刻到考场,点名入场。
此次善化县前去的童生不过五十余人,比预想中的少许多,告别各自的亲友后,就启程了。
三日清晨,沈弈等人照常与相熟的吴氏镖局结伴而行,此趟没有镖主,是几位镖师护送普通的物件到潭州府即可。由于他们时间充裕,还承偌等沈弈考完院试一同回程。
一日后,又一年到潭州府,还是那般热闹,院试的考场还是去年府试那处,在权益之间,一行人还是选择原先来府城住的客栈。临近院试,除了沈弈这些去年中了童生功名的学子,还有许多前科未中的人来到了县城。
在一番打听之下,客栈的住房费又是上涨几倍。但是掌柜认出他们一行人,说什么也要免去他们本次住宿的所有花费,免费入住,他唯一的要求是若是中榜,需留下墨宝一副挂在前堂。
思量没几秒,沈弈三人就同意了,他与沈仲行入住之前的天字房,另外的两位师兄就在隔壁。
自从他入住之后,就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学子来客栈拜访,但都被自己要静心学习的理由一一拒绝。
略有波澜的渡过最后的三日,到八月七日,就是院试的日子。
八月的天比四月亮得早,沈弈起时不在是漆黑一片,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不同前几日清淡小粥,客栈特意准备给学子耐饿的煎饼,天字房的还有做了一碗稠稠的及第粥。
是从南越之地传来的美食,用猪瘦肉丸、猪肝片、猪粉肠加入粥中煮熟而成。色白鲜明,糜水交融,味鲜香厚。
沈弈吃饱后,与两位师兄坐马车,同浩浩荡荡的人流一起往考场而去,此时考场门口的人群也已络绎不绝。
众人多是结伴而行,府试也不允许自带物品,如夏季防蚊的艾草,防中暑的薄荷或药丸,棉布巾、抹布需向衙吏购买。
府试每场考试需在考场待上三天,学子只能带替换的衣衫和里衣,其余一律不许带入考场。至于笔墨纸砚、被褥之类的考试所用之物,一应由考场提供,严肃考纪,以防作弊。
“沈弈兄,咱们也有几日未见了。”
还未开场,是善化县的其他学子来与沈弈打招呼。
“是啊,各位前夜睡的如何?我可是彻夜难眠。”沈弈随口问候。
“府案首都如此发话,岂不是让吾等压力极大?”一位学子打笑道。
随意闲聊几句,考场门口锣鼓声响起,象征学子们可以入场了。
考场所在的街道上,分布着几十位衙役和军士们腰间挂着佩刀,一个个神情肃穆地巡逻维持秩序。
经历过府试的学子自觉在小吏的带领下,安静地分开排长队,在两旁威严的一堆注视下进了考场。前行中一阵阵脚步声,仿佛敲在人的心底,紧张的气氛悄悄蔓延。
院试的搜身检查比前两场都严格,全身皆需接受检查,即便如此,依旧是有不少人作弊。后续都被上报给亲自在考场内点名的学政,一律取消六年考试资格,这比关进大牢、罚款还更更严重。这些人中,有第一次考院试,也有屡试不中的童生。
秀才分文武。以上说的是文秀才,武秀才考试也分县试、府试和院试,各级考试都分四场,一是步箭,二是马箭,三是弓刀石,四是文字。不过,武秀才受重视程度不如文秀才。
有大批读书人考了一辈子,到六七十岁连县试都没过。“行年七十尚称童,可云寿考;到老五经犹未熟,不愧书生。”就是描述那些白发苍苍而又屡试不第的读书人。
中秀才的难易与各县的学风密切相关,每个县的秀才都有定额,大县三四十名,中县二十余名,小县十余名。
像善化县就是小县,渭朝初年倒是好中,文风略通即可,这些年是越来越不容易了。
可过了院试这一关,就是“士”阶层了,对于多数贫寒的考生来说,这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也难怪他们会费尽心思。
沈弈不用和这么多人挤队伍,因衙门有小吏喊道:“提坐堂号之人,来我前入场!”
他与韩卫走过去时,可是吸引许多人目光,与之前县试、府试不同,参加院试的学子少有如他们一般年幼,多为弱冠或而立之人,其中还掺杂些许白发苍苍的老者。
两人目不斜视,先让军士上手检查,此时沈弈早已麻木,也不觉得不自在。
查完,没问题后,在小吏带路下进入考场内门。
内门有数张木桌,每张木桌后都有两位书吏,他们的面前是厚厚的一打点名簿,每人名下详注籍贯、年岁、面貌、三代履历,都是提前经过认保廪生保戳,或须亲笔签押的。
这正式决定秀才资格的院试特别严格,从身份核验角度,每一名考生除了自己要找一名廪生当担保人之外,还要由所在县的教谕再派一名担保人。等到考试日点名的时候,要由学政和这两名担保人共同确认自己的身份,以防出现冒名顶替等作弊的行为。
首先沈弈拿出自己的路引即是身份证明,检查的书吏会点名薄核对,检查后考生将自己的考引交给衙役,确认无误后,初检完毕。
轮到唱保,学政方桥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两排站着的都是各位考生的认保廪生。
“离阳村沈弈,由廪生王昂作保。”
听到姓名,沈弈上前对学政拱礼,再大声唱保。
音落,二声应保语起:“廪生王昂保”
去年府试考场舞弊,前任学政被牵连,这次府试的主考官学政方桥,上任没有满一年,但对于他的性格为人,都被“热心”学子扒干净,常例的翰林院出身,为人方正,坊间传言性格不错。
还在沈弈出现时,颇为在意地看了他好几眼,想来是对他有深刻印象。
按规矩被提的堂号是在前排,因上一场的府案首,沈弈还是在第一间的号房,三百多名考生,继续由他来领衔。
对于这一年不见,小小而熟悉的号房,他今年不太轻松才进了去,一年的时间,他身高提了不少,正处成长期。
在隔壁的九间号房中皆是去年府试前十,与考试时相熟的面孔少一半。沈弈没有与陌生的几人打过交道,他那时正好生病,错过相知的机会。
但沈弈不认识其他人,不代表其他人对他不熟,现如今谁不知道沈弈是院试中炙手可热的种子选手,这半年名声远扬,那在考场门口开盘的早已押疯了。
在他们犹豫要不要向他打招呼中,沈弈纠结地看着手中分到的二层厚被傉思考,现在是夏天,夜晚盖这个会不会热死?
院试分两场进行,第一场正试,第二场复试,此次是要在号房住满三天才能出来。
他试探地和衙役提了一下,意外的不久后,被傉就成厚一点的草席,看起来还算干净。还与衙役买了夏季防蚊的艾草,防中暑的薄荷或药丸,用抹布擦拭一番号房。
天就彻底亮起,丝丝阳光跑了出来,一切从朦胧中醒来。太阳越升越高,射出万道金黄色的光芒,浮在半空中的几片白云,霎时间被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边,然后又被染成玫瑰色。
沈弈没坐多久,点名结束,伴随着大门那令人牙酸的关闭声,升炮封门。
再然后,响起一声熟悉而响亮的金属击打之锣声,令众学子精神一震的同时心跳加速。
“闭门上钥,静坐待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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