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不下辇,只问:“人在哪?”
众人一齐来到堂外,躬身行礼,“拜见少座主。”
“两位执事何须多礼。”
两位执事谢恩起身,站到赵执事身侧去。
“鹊缕,剩下这几个一人十鞭。”,方烁淡淡道。
随侍在侧的鹊缕应声称是,上前几步,“几位挨个上前领鞭子罢。先自这位公子起。”
点到的正是傅越桢。傅越桢一时被骇住,未能及时应声上前。
鹊缕眉头略蹙,声音娇娇柔柔,嗔道:“公子这是何意?”
听到此话,傅越桢更不敢应声,只能闷头上前。
“方公子是要在少主驾前站着受刑?”,鹊缕的声音霎时冷下去,
傅越桢忙不迭跪下去。
见他乖乖听令,鹊缕的声调才又有了娇软滋味,提声说道:“婢妾先把规矩讲明,诸位还请谨遵,少主驾前,受刑不可喊叫,便是咬掉舌头也不许露出一声来。”
说罢,便行至傅越桢身侧开始施鞭。十鞭,鞭鞭都是一样的力道,傅越桢闭紧嘴巴,连一声闷哼都不曾泄出。
鞭完,鹊缕点点头,道:“不错,就该如此。”
说完又点一人上前受刑,仍是那样的十鞭。
一直到最后文歆受刑,鹊缕才又道:“凡人减半,文姑娘受五鞭即可。”,接着便是五鞭甩上去。
施完刑鹊缕便退回方烁辇车旁。
这顿鞭子下来,只有林余烔跟傅越瓴还站的稳当,剩下三人都不免踉跄。尤其是文歆,她本就身体偏弱,现在更是连站着都勉强。
苏、文二人今早上刚见过方烁,神色还算平静,傅越桢却有些叫震住了。他不是没见识过富贵,傅家在那方小世界中也是盛极一时的世家大族,平日里他亦是炊金馔玉,但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惊撼。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享受过富贵生活,可眼前这人却能叫他一身的自尊都散尽了。这样的不赀之躯,这样的雍容仙态,这个人所享所用恐怕穷尽他的奢想也想不尽。
方烁不开口,其他人更不敢多言,堂前一时陷入了寂静。
静默了好一会,方烁才懒声道:“今早,本少座大为恼怒。”
依旧无人敢接声。
“陆远,平素纨绔懒散,他父亲陆屿侍奉本少座尽心竭力,于他常有管束不到的时候,本少座体怜陆屿拳拳之心,例来对陆远严加训教。”
“他犯错不是罕事,自小到大,出的差错审一天尚审不完。只是,他就算犯出弥天大错,也该是本少座来罚,什么时候轮得到旁人横加干涉。”
话音一落,傅越瓴便应声称罪:“少座主训诫的是,是我等不知底细,竟冒犯少座主,恳请少座主降罪。”
方烁听完,支正身子,饶有兴致地仔细打量傅越瓴一眼,问道:“你几时入修?”
“晚辈三岁启蒙,正式纳气入体在五岁上。至今已十三年有余。”
“可。”,方烁点点头,“十八岁能金丹圆满,还是无暇金丹,你不论天资还是悟性都称得上佳才。”
“少座主厚赞,晚辈惶恐。略有几分修为实在不值一提。”,傅越瓴受得此赞仍不动声色,温声谦词。
“不必谦辞。纵不提修为,陆远若有朝能有你一半沉稳泰然,他便是要虚尘宫本少座也赏给他。”
虚尘宫是方烁在灵韵海上的宫殿群,是他结丹时外祖父送给他的丹礼。那片宫殿群浮于海上,渺然庄正,亭台楼阁园林妙景俱是精工匠造,宫殿地基满刻九品聚灵阵。
傅越瓴更不敢领此夸赞,他听着这话心底的胆寒之意比之先前只增不减。
但方烁并不在意他的回应,声音懒懒,仿佛先前对他的兴致已然全消了,“此事,是陆远过错为重,本少座不会重罚尔等。与他相争诸人一律死罪,此事做罢。”
说完便略一示意,婢女降下排纱围幕,四位抬辇的元婴便协同如一人般毫无晃动的抬起辇车,举步欲行。
傅越桢还不曾反应过来,傅越瓴先回过神来,大步上前叩首恳求,“求少座主开恩,饶家弟一条性命。晚辈愿做犬马侍奉谢恩。”
“饶他一命?你可知本少座今日如何惩戒陆远?”,方烁声色渐厉,“他叫本少座亲抽了十几鞭,已是奄奄,自他到本少座眼前来从未受过这样的重罚。他的一条命你全族尚不够换,此番是他要赌命,尔等有不知之由,本少座已是宽恩。”
“求少座主开恩。晚辈愿代弟受罚。”
“大哥!”,听到自家大哥这样的话,傅越桢再抑制不住自己哭腔,扑到他跟前,喊道:“我死!我死!大哥,我死!”
“求少座主开恩。晚辈愿代弟受罚。”,傅越瓴并不理会他,依旧叩首恳求。
“你们倒是兄弟情深。”,方烁嗤笑一声,悠悠道,“既如此,本少座给你们一个戴罪的机会。鹊缕,去取他们的命魂点灯。”
命魂点灯是从人的命魂最核心之处取下一点放入融有阵法的特制玉灯中,以其为灯芯点燃,因人不同,命魂被灼烧时会发出不同颜色的微光。
这是一种控制修士的法门,出自却月宫,素以残虐著称,取命魂时犹如剥皮抽骨之痛,而只要掌控了命魂灯就全然掌控了命魂的主人。
方烁小时候偏好命魂被点燃后发出的微光,却月宫宫主精挑细选特特给他制了一座灯台,总计七百八十一盏灯,灯主俱是单灵根的无暇金丹年纪也均在八十岁之下。
鹊缕本就是却月宫出身,自然对命魂点灯之法了然在心。听见方烁如此吩咐,立即上前去施术取魂。
方烁说要他躺半个月,医匠果然叫他躺半个月,直到近两天才堪堪能起来走动。
这段时日陆远一直呆在方烁的寝殿里,但只要方烁不开口问话,陆远绝不吭声,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这个大活人好似个摆件,除了吃药吃饭几乎闹不出一点动静,比方烁殿中的侍女还安静,侍女还会常常说话凑趣讨方烁欢心。
陆远则秉持不做不错的原则,不管多无聊也不生事多嘴,只能以睡觉为乐,白天睡觉晚上发呆,这半个月下来好悬没闷死他。
折花会将至,方烁作为少座主本就事务繁忙,又要修炼,没多少时间搭理陆远,只每日晨间到陆远躺着的翡玉美人榻前看他一眼。
好容易能下床,陆远还没来得及高兴呢,他亲爹就出关了。
那么个单身老父亲,听见自己儿子在养伤自然是赶忙奔到跟前问候。陆远今天方能下床,陆屿就到寝殿来了。
他显然是刚出关沐浴完,头发还披着淡淡的水汽。一张好相貌,看着如珠如玉,温文恬淡,配上他那一身柔和的气质,第一眼便先叫人觉得亲善,仿佛春风细雨永远不会叫人感到压迫。陆远的相貌显然跟母亲更像些只有轮廓里可以隐隐看出点陆屿的影子。
“阿远!”,陆屿三步并两步冲到榻前按住正要起来的陆远,“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能不能大动?渴不渴?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还没起来呢,先叫自己亲爹这一通连环问句打了回去,陆远知道他担心,赶紧安慰道:“没事,爹,这个时辰我还不饿呢。我现在身体健康得很,伤也差不多好了,是少主叫我长长记性要我多养两天,不然那点伤我早就活蹦乱跳了。”
说罢吐着舌头一笑,一扭身从陆屿手底下脱出来,几下窜到地上。
见他如此精神陆屿也跟着笑,松了口气,点点他的额头,说道:“是该长长记性,命是能拿来跟人斗狠的么?”
“不是不是,少主都训诫过了,这半个月我也不是白过的,已经把不赌命这三个大字板板正正地刻进脑子里了。”
“油嘴滑舌。”,陆屿笑骂一声,“你要是真记住了,爹就谢天谢地好好烧上几柱高香。”
“那爹你还不赶紧去烧,我保准记得死死的。”,陆远话题一转,“爹我这半个月过得好没意思,你有没有什么新鲜事给我讲讲。”
“爹闭关刚出来呢,那里有什么新鲜事。”,陆屿摸摸陆远的脑袋,拉着他一起坐到榻上。
“那我们父子俩是同病相怜,这半个月都无聊的很。”,陆远歪歪头,皱着眉头,饶有架势的叹道。
“你果真无聊?”,陆屿笑道,“我可听说你这半个月老实得很,都不张嘴了,可见这半月过得很是自得其乐。”
“我不张嘴了,那更该是无聊才对!”
“你要是无聊还不得可劲造作?哪里还甘心乖乖呆着,莫不成几天没见你都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了,你现在的模样可半点看不出来。”
“见到爹出关我高兴高兴还不应该么?我这是孝心,你得夸我。”
“你不叫你爹发愁就不错了。”,方烁人还没迈进殿门,话先接过去,“不若我夸夸你,夸你这半个月没在我殿中折腾。”
两人起身见礼,方烁一摆手示意免礼,自己坐到圆桌旁,侧首示意陆屿坐到圆桌另一边,“你坐罢,这次折花会有多少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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