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擒虎刀背一转,抵着她颈侧,道:“吴县令,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最讨厌什么人?”
吴镜半仰着脖子,问:“什么?”
韩擒虎冷笑,将刀柄又往前送了一寸,道:“失信之人。”
吴镜受制于人,手脚僵硬,脑内却飞快运转,猜测道:“酬奉之日未到,二当家何出此言?”
韩擒虎道:“少装糊涂,我可没有菩萨心肠,若再过一月你无法兑现承诺,韩某就要不遵约定,亲自动手了,到时候,可别怪死在我刀下的冤魂向你索梦。”
人面兽心,无耻恶贼!
吴镜脸色铁青,攥紧拳心,知晓小不忍则乱大谋,道:“二当家放心,纵你不提,此事我也已在筹备当中,当初所应,绝不会少飞虎帮一毫一厘。”
“那是最好。”韩擒虎收刀回鞘,直勾勾盯着吴镜尚在流血的脖颈,眼神晦暗不明。
威胁警告这种事,本不用他亲自动手,吴镜孑然一身,孤立无援,是绝逃不出他的五指山的。自打二人合作后,她从令如流,甚少违逆,只有一个请求,便是废去飞虎帮每季收粮之令,同时答应每年年末定足数还之,有人喂饭吃,韩擒虎自然懒得动手,便同意了。
今日来此,是因偶然碰见她在学堂助人一幕,彼时他在隐蔽处,既遇熟人,便停下来目睹了整个过程,那个开门人让他心生不适,勾起他的心魔,吴镜走后,他尾随那人,剁下他的头颅,然后抛尸河中。
夜凉如水,河面上,几册书卷浮浮沉沉,原是罗夫子拿于大河温习的启蒙书,本不着急,那人却说有了书本孩子才安心,还是尽早给他的好,便摸黑上了路,哪知风云难测,寻才路竟是鬼门关。
韩擒虎本不为兴师问罪,到了跟前却转了念头,莫名想见吴镜瑟瑟发抖的模样,心思刚起,刀锋已搭上了她肩头。
吴镜见他不言不语地望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毛,道:“夜阑更深,二当家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们改日再谈吧,请。”
说罢要推门进内,韩擒虎一扔刀器,拽过吴镜就往她伤处吮去,吴镜惊愕失色,不知哪来力气一把掀开韩擒虎,怒火中烧:“韩擒虎,你得了失心疯?!”
韩擒虎舔下嘴唇,愈发大力地将吴镜锢入怀中抱住,吴镜挣扎不能,又闻到他身上隐隐的血腥味,反胃不已,拳打脚踢,用尽全力想摆脱禁锢,韩擒虎被她激的兴致高涨,笑道:“宝贝再用力些,我就喜欢你这个模样,够劲。”
吴镜心骂够你娘的腿!手脚却没心里有劲,被韩擒虎制住步步后退,一直压着她倒在了门槛上,门槛阶高,差点将她拦腰硌断,吴镜疼发了狠,抬脚就往韩擒虎□□猛踹,韩擒虎早有预料,闪身避过,阴笑一声,反握住她脚踝细细摩挲,仿佛把玩上好的羊脂玉一般爱不释手,随即阴影覆盖过来,笼在吴镜上方,吐息道:“我玩过的女人不少,可惜都是些庸脂俗粉,所以我很好奇,你说聪明的女人玩起来,会不会别有洞天?”
说着便动手撕扯,脑袋要往吴镜衣襟里钻,吴镜羞愤难当,死命扯住韩擒虎后发不让他得逞,韩擒虎吃痛,也生了怒气,压住吴镜双手就待用强,不料吴镜猛地起头,撞向他眼眶。
韩擒虎大惊,急忙后躲,尽管避开了五成力气,眼睛也火辣辣的刺痛起来,光影模糊间,突闻几声犬吠,一只体型巨大的狼狗从县衙冲了出来,见吴镜被欺,狂叫着扑上去撕咬韩擒虎,韩擒虎眼前重影,一时看不清刀刃在哪里,被狼狗攻的左闪右躲,狼狈不堪,吴镜起身拉好衣衫,冷眼旁观,心中愤恨道:“如意,咬死他!”
然到底人狗有别,如意虽凶猛,韩擒虎也不是好对付的,几个回合后便拾刀在手,对准了如意命门,吴镜见势不妙,忙喝道:“如意回来!”
如意反应机敏,噔噔跑回吴镜身边,继续冲韩擒虎龇牙咧嘴,韩擒虎晃了晃嗡嗡作响的头,听见吴镜寒声道:“韩擒虎,你若还想做长久买卖,就放尊重些,否则逼急了我,大不了鱼死网破,你也捞不到一分钱的好处。”
韩擒虎现在头晕脑胀,怒道:“你敢!”
吴镜冷笑:“你看我敢不敢。”
狗叫声,争执声大了些,惊动了附近住户,已有几家人亮起了灯火,韩擒虎情绪难辨,面色阴沉地拿刀指了下她,而后纵身离去。
夜晚又恢复了寂静,刚刚亮起灯火的人家也落下窗帘安生睡了,如意跳上来舔吴镜的手背,吴镜眨去酸意,捏捏它后脖颈,笑道:“好如意,明天给你奖励肉吃。”如意汪汪两声,转着圈摇起尾巴来。
次日上职时,尽管吴镜着意换了高领,还是被方小池看到了伤痕,起先吴镜不说,只哄她是走夜路磕碰的,被方小池臭骂一顿,说把她当傻子哄,并执意要去磕一个一模一样的伤疤来,吴镜见瞒她不过,这才将实情道出,为免火上浇油,描述时自动隐去了中间一段。
果然,方小池听后七窍生烟,嚷嚷着要杀上山去砍了韩擒虎那狗贼,吴镜安抚她说与其生气,还不如找几个护院来的实在,经此一事,她心有惴惴,就算有孔佑留的如意,仍觉得独身一人住在县衙风险颇高。
没过两天,方小池寻来了两男两女,都是身材魁梧,膀大腰粗的练家子,彼时吴镜正在涂祛疤药,问她哪找的人,方小池说都是熟人,已讲好了,夜里轮流倒班,让她放心就是,吴镜道了谢,顺便让她去叫孔佑来书房一趟。
三人聚齐,吴镜抽出一册文书让他们两人过目,方小池与孔佑看完,异口同声道:“大人要开办学堂?”
吴镜颔首,道:“构大厦者,必资于众工;治天下者,必赖于群才,十年树木,百年育人,科举选材乃万世之基,当初我观京中私学兴盛,人才辈出,而延平连入学之人都寥寥无几,又谈何发展呢。”
孔佑道:“大人想法甚好,不过真动起来,从劳工,建材,再到聘师等等,都是不小的花费,且就算办了学堂,许多穷苦人家也是读不起书的,只怕荒废了大人好心。”
这些问题吴镜也考虑过,她忖了片刻,问方小池:“新任县丞什么时候到?”
方小池道:“大概要年后了。”
吴镜道:“不急,这也只是我的初步设想罢了,一切等尘埃落定后再说。”对孔佑道,“端己,年前便劳你带人前去勘察选址,看看哪里适合上学,多选几处合适的位置出来。”
又对方小池道:“小池,你便率人去走访民生,问问百姓们念书的意愿,以及他们的劳力,学费等情况,将过于贫困的人家详细记录下来,要仔细核对,不可遗漏一家。”
方小池与孔佑称是,退下了。
这日,孔佑来给吴镜汇报公务,恰遇冯大兴几人抬着好些重箱往衙外搬,他心下奇怪,令其停下,上前打开一看,尽数都是雪花银,吃惊道:“你们往哪里去?”
冯大兴支吾道:“奉县令大人之命,送往飞……飞虎帮。”
“大人!”
吴镜正在二堂办公,被孔佑声音吓了一跳,见他怒气冲冲的模样,笑道:“谁把我们的孔大捕头气成这样,坐……”
“大人,你果真也与飞虎帮勾结?难道已忘了前车之鉴,也要做助纣为虐之事吗?”孔佑说话一向直来直往,此时他满腔愤懑,质问而至,半点面子也不给吴镜留。
吴镜缓缓放下笔尖,道:“……此事我以后跟你解释。”
孔佑见她并未否认,只觉心灰意冷,怒道:“大人想做什么,不必跟我这个属下解释,是孔佑愚笨,有眼无珠,从今日起,我与大人便桥归桥,路归路罢!”
说完将腰牌掷于桌上,径自出了堂,吴镜急道:“端己留步!”,迎面一前一后撞上方小池,孔佑没打招呼,冷着脸大步离开,倒是吴镜与她撞了个满怀,方小池后退两步,嚷道:“天老爷,你们一个个赶着吃饺子啊,着急忙慌的。”
眼见人要走远,吴镜忙对方小池说明来龙去脉,方小池一听拔腿就追,不知她如何劝说,孔佑终还是回了县衙,只是自此以后只奉命办事,再不与吴镜多话,见到了也闭口不应,吴镜自知理亏也难搭话,两人隔着一层误会,长久的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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