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枯汀庭院时黄妤从车上下来,她心里还想着姚星的采访稿怎么整理才足够吸引人,心里混着一堆事。
她从左侧下车,脚刚沾着地就猛地收回来,往后一靠冲车外抬了抬下巴:“童老师,你前女友在外面。”
仍然是大半夜,大夏天,姜梓婷穿了件足以将全身包裹起来的风衣,领子立起来遮住大半张脸,倒没有墨镜和帽子,在漆黑一片的13栋前徘徊。
说实话撇开其他不谈黄妤很好奇童清渠为什么和姜梓婷在一起,不是说两人有什么不好,是说他们看起来不太搭。
姜梓婷出道得早,也红过几年,可惜挡不住娱乐圈新人一茬一茬地往外冒。
“你想知道?”
童清渠四平八稳地坐在车上,完全没有下车的打算。
黄妤这才发现自己问出了口,问就问了索性问清楚,随口道:“看我能不能往那方面靠靠。”
童清渠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她想红,暴雨天敲了我的门。”
“……”
这可不兴靠。
一句话交代了事情的时间地点前因后果,信息量太大砸了黄妤一个措手不及。她以为答案是什么都不意外,眼睛还是圆睁了一下。
她怎么也没想到各类社交网站上被炒得沸沸扬扬的“天合之作”是这么开始的。
“童老师看起来不像来者不拒的人。”黄妤语气复杂地说。
车内空间足够大,童清渠双腿交叠,姿态优雅。全然一副没怎么放在心上的表情:“本来不是。”
他食指点了点太阳穴,像是想到什么极度愉悦的事情:“在她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我看见了……”
“悲剧。”
司机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黄妤顺着童清渠视线透过车前挡风玻璃看向深夜的枯汀庭院。
瘦长的人影仍然在踱步,像置身一座天堂前,又像置身绝望之地。
“我需要她重现引起我注意的那一幕。下一个暴雨天来临之前,我允许她借由我的名义做任何事。”
“你情我愿交易最大的好处是各取所需,保守秘密。”童清渠语气并不兴奋反而稀松平常:“你还想知道什么。”
两三秒内黄妤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实很清楚,童清渠大概率不会向任何人解释,童家所有的人都会默认姜梓婷的身份,给予她尽可能的帮助。这些建立在她火起来后没有频繁换男友和被偷拍的情况下。
体验卡到期,眼看她起高楼,眼看她楼塌了。
黄妤看看不为所动的童清渠又看看前方,突然想到抽身的办法。
很简单,任何东西只要得到过就没那么想要。
她冷静地想,何况童清渠绝对不是适合长久在一起的伴侣。
想通后黄妤恢复平时带笑的样子,不做评价:“现在怎么办?”
十五分钟后车停在黄妤家楼下。
这其实是她租的房子,原本她在蓝川有房,工作后在外面一直没空装,还是样板间。来蓝川前她压根没有常住的打算,装修又太耗费精力,干脆租房。
下车前出于客套黄妤扒着车门探头往里问了一句:“童老师上来坐坐,喝杯茶?”
童清渠想了想,看样子真有这个打算。
“……还是不用了,上面乱,童老师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带早餐。”
说完黄妤直起身子关车门挥手拜拜一气呵成,童清渠坐在车内眯眼看了会儿她,突然说:“上去洗个澡。”
“有味道。”
“有吗?”黄妤四处嗅了嗅,没闻到什么,估计可能是晚上的烤鱼,还是“哦”了声。
送走童清渠后黄妤扬了一天的唇角垂下来,沿着楼梯一步步往上走。
她花了点力气,身体疲惫但精神兴奋,十分清楚地意识到今晚没那快能睡着,手机拿起来正要约人出门又想起来没电。
算了,刚好有时间,姚星的采访稿能写多少是多少。
黄妤站在玄关处打开灯,背了一路的托特包往旁边一甩,没放稳从凳子上滑下来。她盯着看了两秒,在“捡”和“不捡”之间果断选择后者。
全身湿粘,夏天暑气旺盛,衣服汗湿一遍又干。黄妤随手把短袖长裤扔进洗衣机,扔完要往卫生间走突然想起什么,一只手把上衣重新提起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除了姚星喷的香水外没有味道。
黄妤略感奇怪,又把衣服扔进去走进浴室快速洗了个澡。
台子上沐浴露和身体乳都是淡玫瑰花味,洗完澡没多久就会消失蒸腾在空气中。突然换了味道有点不适应,黄妤捧着泡泡在鼻尖闻了一下。
洗完她吹头发,吹出一身汗,刚给手机开机三个未接电话就蹦了出来。
江拂晓。
渴,黄妤去冰箱拿了罐啤酒,单手扣开易拉罐,“噗呲”一声响。
冰凉水汽从喉咙直下胃部和肺腑。
“江总有什么吩咐?”
电话刚接通黄妤就被对面震耳欲聋的k歌声吵到耳朵痛,把手机拿远了点。
江拂晓声音听起来挺闷,和下午活蹦乱跳的样子截然不同,黄妤听她说了两个字就把睡衣换了打算出门。
“我刚到你家楼底下,你竟然不在家。”
黄妤一边把充电宝往包里塞一边无奈:“你来之前不知道打电话?”
江拂晓咬牙切齿地说:“你不是说请假回来玩两天?现在都待了快两个星期,你调职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我说,还是不是朋友。”
黄妤锁门的手一顿。
她笑了笑:“刚调职,事情太忙没想起来。”
“我听说有人坑你。”江拂晓一字一句。
黄妤叫的车在楼下,楼梯声控灯突然灭了。
她咳了一声,等眼前再度亮起来才轻描淡写说:“没有的事。”
江拂晓不依不饶:“那你说是为什么?”
“个人诉求和公司利益冲突。”黄妤面不改色坐进出租车后排,手指了一圈示意司机先开出小区门。
“你别那么激动,不是什么大事。”
江拂晓:“骗鬼呢你,你二十岁就知道的道理不用我再重复吧,这理由骗骗别人还行,我不信。”
要不是有人说漏了嘴她现在还以为黄妤只是回来休个假顺便完成采访kpi,再要不是参加老院长的葬礼。
窗外夜景飞逝,黄妤脸上那张时刻笑着的面具戴得有点僵,她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发酸的脸:“我去找你。”
江拂晓在她们常去的一家ktv,当时她们读大学一到期末寝室哀嚎一片,文科性质的都是整本整本要背的东西。实在受不了就来开间房鬼哭狼嚎,六年过去这间ktv越开越大,老板甚至又租了一倍大的店面。
黄妤进去时江拂晓用手机看综艺转移注意力,上面人都在笑她笑不出来,食指戳着屏幕进度条往后拉。
两盘水果拼盘,其中一盘被糟蹋得稀碎。
黄妤把自己往江拂晓旁边座位一扔,眼睛不想睁开:“江总问,我保证什么都交代清楚。”
江拂晓看她累成那个样子又不忍心,不过该问的还是一点不客气:“什么时候辞职的。”
“一个月前?不算辞职,算下放。总部工作强度高,刚好能休息一段时间。”
江拂晓:“我听秦良宵说we在捧一个非专业出身的新人,真的还是假的?”
黄妤淡淡:“什么行业都有新人,不算捧。”
半天没说到重点,江拂晓直接问:“这个月你本来应该升职,没有,还被调职回来,难道不是因为她?”
“有她的原因,但不全是。”
黄妤盯着某一处出神:“你知道我一直写社会热点评论居多,真实、快速、客观是排在最前的要求。”
“这两年二十四个月我只写了三篇稿件,两篇明星个人传一篇世界经济全球化给某个具体行业的切实影响。”
她确实爬得很高,高到大多数时候不需要亲自做入行是最基础的事情。
从那个时候问题就有了,只不过她后来才发现。
“后者听起来简单实际要下的功夫非常多,为此我专门回了趟国内市场调研了大小不下二十家民营企业。”
大学是混寝,她和江拂晓一个学金融一个学新闻传播。专业不同还是有障碍,黄妤尽量把事情说得简单易懂:“在交稿之前,那篇稿件被撤下来了。”
“我触到了一些业内公认敏感点,尤其是劳务关系。”
江拂晓显然无法理解:“然后他们要辞退你?”
“那篇稿件板块是我负责,我有百分之七十的决定权。”黄妤继续说,“最明智的做法是撤回,换个方向重写。”她笑了一下,那笑在江拂晓看来怎么看怎么嘲讽。
“在此之前的七年我都是这么做的。”
不能写的东西改,只要有能发表的机会;触及敏感点的地方换,只是时间成本问题。
“七月初我又回来了一次,新的稿件已经上交,审核通过获得一致好评。”
“因为一些原因,我坚持用前一篇。”
黄妤说完轻松不少:“就这样。”
调职不过是口头威胁,不过八月份她半夜回复完邮件心跳加速去了急诊,120费用贵到咂舌——原因也并不是120,是她觉得她需要休息。
她同意了调职申请。
“你在we工作这么多年,就这么算了?”江拂晓清楚黄妤快七年的时间为这份职业付出了什么,不相信她会轻易让自己走下坡路。
“人物采访根本就不是你擅长的事……”江拂晓越说越气愤,看见黄妤表情很淡的样子反应过来,“你有办法?”
黄妤说:“我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她原本是要从童清渠那里入手的,也确实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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