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岁的科尔沁小格格抱走了养在坤宁宫的皇长子,这事儿都不用半天,就在宫里传遍了。消息灵通点的宗室大臣们,也几乎同时得知。
要是皇长子是个康健的,明日皇帝的耳根子怕是不得安宁。也就是大家都知道内里,这事儿才没有那么大的反响。不过面儿上的流程还是要走的,该谏的还是要谏,皇后才是后宫之主,才有资格养育皇长子。
“老祖宗,既然小格格养了承瑞,不如就先把名分定下来。您看启祥宫如何?离您这儿也近,小格格去了就居正殿,享福晋待遇。”皇帝照例向太皇太后请安后,提出了给苏若的后续安排。
“你想的不错,也能堵了宫里宫外人的口舌。只是皇帝,她到底年纪小,做事也是拼着一时冲动,就怕没几日就甩手不干了。到那时,这启祥宫的正殿和福晋待遇又要惹来一番争议。”
太皇太后慢悠悠地说着:“先不忙着换地方,她住在慈宁宫里,好歹还有我压着。对外就说,是我养着皇长子,那孩子不过就是得了闲帮衬一下罢了。”
“还是老祖宗考虑周全,那就先不动了。如此,承瑞就劳您费心照料了。”皇帝拱手,这也是个让人挑不出错来的安排。
待他走了以后,太皇太后喝了口茶,问苏麻喇姑:“这天也不早了,还不见人,是昨夜被皇长子折腾得没睡好吗?”
她问的自然是苏若。
“这倒不是。格格早起了,只是西庑廊房那边忙得很,一时半会儿还没顺过来呢。”苏麻喇姑自是知道格格忙的是什么,就挑着说了。
“哦,那就等她理顺了,自个儿跑来邀功吧。”也不枉费她回了皇帝的安排。
如今的后宫是皇后一人独大,赐住启祥宫主殿,又是享福晋待遇的,说白了就是皇后之下第一人。这要再过几年,太皇太后就不会这么干脆推出去了。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没一点危机的苏若刚送走了太医,正开始喂承瑞吃饭呢。她住的屋子里空荡了许多,只罗汉床这样的大件儿没有挪动。此刻,承瑞正被银木不太熟练地抱着,苏若则是拿着小碗给一口一口地喂食。
“啊——”小汤匙还没送到嘴边,她就先张开了嘴,提醒承瑞下一口来了。
不会哭闹的承瑞就这点好处了,只要喂上一顿,他就下意识地记住了苏若发出的信号,毕竟不是刚出生的娃娃。只他是小鸟胃,吃不了几口就饱了,只能等两个时辰后再用。
“来,给你擦擦嘴。”已经亲自照顾了一晚上的苏若觉得跟承瑞亲近了不少,从银木怀里接过人后,就开始了她昨晚想好的事。
“银木,把我准备的都拿过来,给承瑞量个身高,称个重。”当然还有头围啊,手长脚长那些。苏若连夜画好了表格,准备从今天开始记录承瑞的身体数据。
她还找了太医帮忙,让他找些刚出生到三岁左右的孩子,好做比较。尤其要记下孩子父母之间的血缘联系,以及生孩子时候父母的年龄。
“老祖宗,小公主出生半年了,我也想给她做份记录。不麻烦的,您说是吧?”苏若拿到了第一份数据后,就直奔慈宁宫正殿了。她见太皇太后看得认真,就不经意地提了出来。
太医那边估计还要等几天才会有消息,正好宫里还有个孩子在,顺便记一下,多一个样本就多一份参考。
“你倒是做得细致,这小手印小脚印的也是趣味儿。小公主那里,不过是跑一趟的事。先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做?”太皇太后看着承瑞留下的印记,也不免露出了笑容,亏得这孩子想得出来。
“老祖宗,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只是想着承瑞来这世上一遭不容易,往后怎么样先不说,起码现在每日能留下属于他的痕迹。我就盼着,这簿子能越来越厚。”真正的原因以后就知道了。
“你有心了,就好好做吧。”难得孩子只一味为皇长子考虑,等大一些,变了味儿了,就找不回来这份单纯了。
“是,老祖宗。那我就先去小公主那里一趟,不烦着您啦。”苏若没什么眼见地从太皇太后手里夺过那承瑞的数据本儿,哒哒哒地跑了。
“格格真是的,也不知道给您留着。”苏麻喇姑玩笑了一句。
“留在我这儿做什么,等明儿皇长子的再记一回,她肯定还抱着过来。”太皇太后想得明白。
这边,苏若让银木带上工具,出了慈宁宫后就直奔东六宫方向。皇长女是由承乾宫宫女张氏所生,张氏生下皇长女后,享了格格待遇,就住在了承乾宫的后殿。
“奴才给格格请安,格格长命百岁。”张氏是个美人儿,起码比皇后好看多了,就是看着弱不禁风样儿。
来的路上,银木就简单介绍了这张氏。张氏比皇帝大了两岁,是皇后进宫的后一年经内务府小选进来的,分配在了承乾宫。承乾宫后殿原是住了秀女的,不过现在已经没了。
“嗯,那你也长命百岁。”苏若说明了来意,就让伺候皇长女的宫女带路。
“格格且慢。”然而张氏先一步拦下了。
“怎么,是小公主在睡觉?”这样的话,确实不好打扰。
“不是的,格格。只是,小公主毕竟是女儿家,这又是量个儿,又是称重的,还要留手脚印,怕是不妥。”张氏有自己的顾虑。
“哪里不妥了?”苏若还没转过弯来。
“这,怕是有碍小公主名声。”张氏说得慎重。
原来阻碍在这里,苏若笑了:“她才多大,你就把这一套往小公主身上绑了!名声这东西,都是靠自己挣出来的。谁家姑娘小时候没尿过床,没出过丑,人就专门盯着那些芝麻大的小事儿,来嚼舌头吗?再说了,这东西都放我这儿,谁能偷了去!”
说完,不管张氏的阻拦,苏若就让人带路了。
小公主出生虽只半年,但比承瑞看上去要好多了。一边给她量数据,一边问了这日常的吃食用量。
“目前看不出什么问题,可我毕竟不是医者。这样,我跟太医打声招呼,小公主也得像皇长子那样,每天请个平安脉。至于以后的这些事儿,我就不专门跑一趟了,会有人过来的。”收好了小公主的数据,苏若也不愿意在这后宫多待,就直接转身离开。
听到这科尔沁来的格格往后不会亲自过来,张氏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亲自过来,她就有办法以假乱真,免得小公主自小失了名节。
苏若可想不到人家早就想好了招儿,完成了任务后高高兴兴地回了慈宁宫。这个时候,就不去打扰太皇太后了。每天有个一两回就差不多,再多就惹人烦了。等她花个一年半载的,把这些数据都收集好了,到时候再拿出结论,应该问题就不大了。
回到了西庑廊房,竟看到承瑞望着门口的方向。小家伙看到她的身影,不但眼睛眨了眨,小手还伸了出来。
“哎呀,承瑞竟然认识我了。快,让我抱抱。”苏若一下子冲了进去,“既然认识人了,那咱们就把落下的都补起来。”掂了掂小家伙后,把他放回了罗汉床上。
“承瑞小不点儿,来,爬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承瑞自己的一个身位,把他放回去的时候,是坐姿,现在已经四肢朝下摊着了。
小承瑞经过快一天的熟悉,大概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努力朝前拱了拱,想要去靠近那个对她好的人。可是,他再用力,还是在原地没动过。
“不急不急,咱们慢慢来。”苏若悄悄地挪动了些,又弯下了身子向前,这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就缩短了不少。
小承瑞看着面前的脸,放弃了拱动,慢腾腾地再次伸手,这回可终于让他摸到了。
“承瑞太厉害了,奖励你的小手一个么么哒!”
也许承瑞是因为自己做到了高兴,也许是因为明白自己得到了奖励而高兴,承瑞笑了。这还是苏若第一回见呢,笑容并不大,还带着不熟练,可这已经让她很满意了。
“承瑞笑得可甜了,要多笑笑,笑起来就有了精神气儿,眼睛就灵动多了。”苏若一边说,一边给示范她的笑。从微笑到大笑,一遍一遍地来,一点都不嫌麻烦。
承瑞看得认真,眼睛又开始不动了。他其实已经到了能分辨最基本好坏的年纪,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都是知道的。这跟相处的时间长短没有关系,就像之前日日在跟前的奶嬷嬷和宫女们,她们就只会将他放在一边。
不像眼前这个人,才见到,就会跟他说话,也不嫌弃自己没有反应。她会亲自给自己穿衣服,亲自给自己洗漱,亲自给自己喂食,当然还会做些奇奇怪怪的事。
苏若拿手在承瑞面前晃了晃,小不点儿开小差去了。不过小孩子精神不集中是个正常现象,她慢慢纠正就好了。
接下来,就该让承瑞学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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