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井然有序的慈宁宫宫人们出现了一定的慌乱,已经有人不自觉地喊出了“天狗食日”。
“都慌什么!不过是天象罢了。”太皇太后不满地看向外面,“苏麻喇姑,将扰乱人心的奴才拖下去!”什么不祥之兆,一派胡言。
“老祖宗不要生气了,我头一回见到天变黑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苏若拍拍怀里的承瑞,让他不要害怕,“没亲眼见过的人总是容易胡思乱想,再加上古往今来都将这‘天狗食日’视为不详,就难免有了这错觉。”
“要是人胆小些,会怕也是常理。您哪,如果真要罚那奴才,不如就罚之亲眼看着这天象消失。也好让大家都知道,这天狗食日啊,就跟打雷下雨一个样儿,来得快去得也快。”
苏若的声音传到了外面,让还在骚动的人有了片刻的安静。
“你倒是心软。这宫里容不得满口胡言的人,便是今日逃过去了,来日依旧会祸从口出的。”太皇太后认为苏若是在为奴才求情。
“既然老祖宗都看出来了,那便依了我吧。我这不是想到了前面的自己嘛,也是口无遮拦的。您哪,宰相肚里能撑船,是这么说的吧?”苏若顺着话来,并没有否认。
“得了得了,苏麻喇姑。”太皇太后拦下了往外走的人。
“那就多谢老祖宗啦。”屋子里亮起了烛光,照亮了苏若笑得正灿烂的脸。她手握着承瑞的,一点一点安抚着。
外面彻底没了响动,而那“天狗食日”也一晃就过去了,屋里屋外又重新亮堂了起来。
“老祖宗您看,天这就亮了。我这就带着承瑞回去了,等过些天承瑞再长些肉,我再带他过来让您开开眼。”
“少拿皇长子出来炫耀。”太皇太后看着人出了门后,一个眼神就甩给了身边的苏麻喇姑。
孩子们在的时候,不好处理妖言惑众之人,这下走了,就该好好说道说道了。
“承瑞怕刚才的天黑吗?那,我现在用手挡住你的眼睛,是不是就和之前一样了。”回到了西庑廊房,苏若在承瑞面前拿手示范,“外面的天黑也就是比这个时间长一点,道理都是一样的,所以啊,你不要怕。”
她举了个简单的例子做比较,方便承瑞理解。几次以后,承瑞就恢复了正常,会拿自己的手放到眼睛前面了。
而同样被“天狗食日”吓到的小公主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承乾宫里一阵慌乱,不管是张格格,还是其他的宫人,脸上都带着惶恐。在大家的眼中,那好好的天一下就被遮蔽了,仿若什么洪水猛兽要突然降临,让人心惶惶的。
等转过头来发现难得出来的小公主睁大了眼睛不动弹的时候,已经晚了。
急急地报了坤宁宫皇后处,皇后也正拿着串佛珠拨弄呢。要说吓到,赫舍里氏皇后也有那么一点,所以就把太医给招来了。
大事没有,因着皇后有喜,太医也不开药物,只说着心平气和,好好养着便是。
承乾宫的人就是这时候到的。
“太医,你就再跑一趟吧。”
因着养在承乾宫的小公主跳了出来,赫舍里氏皇后就想到这宫里如今不过两个孩子。她虽怀上了自己的孩子,可说到底,其他人为万岁爷生的孩子,也该叫她一声“皇额娘”。
皇长子被抱去了慈宁宫太皇太后处,她已然无法伸手。可那小公主,也不该养在一个格格手里。今儿也是巧了,小公主惊着了,不正是因为张格格照顾不周嘛。此时,把还不满周岁的小公主抱来坤宁宫养着,正适宜。
她这么想着,也是这么吩咐细姑的。
等到苏若知道小公主被抱去了坤宁宫后,已经是第二天。不过这时候,小公主的情况却是越发糟糕。
昨儿下晌太医去看了,小公主受了惊吓,就立马给灌了小儿安神汤。本来看着好些了,可转眼坤宁宫皇后的人上门就给小公主挪地方。许是换了住处陌生的缘故,小公主当夜就发了烧,到现在了还没退呢。
“太医怎么说的?”
“回格格,若是小公主的高热下不来,怕是不太好。”银木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这也是太皇太后允许的。
“那太医就没有想想法子,把这热给降下来?”
“怎么没有,据说能灌的药都灌了,可小公主吐个不停,喝进去多少就吐多少。”于事无补啊。
苏若回想了一下自己知道的物理降温的方法,自己曾经用过的最朴素的盖着棉被发热的那种,恐怕不太合适。其他的温水浴啊冰枕的,说是适合婴幼儿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格格您可是有什么法子?”银木当然看出苏若的犹豫。
“算不上什么法子,也没有亲自试过,只是想想罢了。”印象中小公主虽早夭,可也是活了几年的,肯定不是这回。
“那不如您说出来,问问太医是否可行。如今,他们都束手无策呢。”格格都能把皇长子养精神了,说不定想出来的法子也能救小公主。
“那我先过去看看吧。”苏若还是希望能有用的。
离开慈宁宫的时候,银木和守在路上的宫人有过一次无声的交流。
等到了坤宁宫,依旧是那西暖殿,这回跪在殿外的是整个人快要趴在地上的张格格。虽看不清她的脸,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尽悲伤,到底是真的。
皇后没有过来,只是远远地坐在了正殿里,等着消息。苏若向那边遥遥地行了个礼,就继续朝西暖殿里面走了。
没人拦着她,还都以为是太皇太后派来的。
“这么下去,小公主怕是要烧坏了。几位太医,可有另外的法子?”有宫女在给小公主换衣服,是方才又吐了药了。
“回格格,药方子倒是有。可小公主此时吃什么都吐,无济于事啊。”这年头,都不用说宫里了,就是外面的孩子,一旦起了烧了,烧没的也不是少数。能保下命来的,多数还烧坏了脑子。
“我曾听闻有一温水浴,能让起热的孩童散热。就是自己没有亲眼见过,不知道效果。诸位觉得,此时的小公主若洗上一个温水浴,可会更坏?”
也是苏若到了才看清,在场的不管是太医还是宫女,都不是很急。给她的感觉,大家就像是在看天意,能活下来就是命好,活不下来就到此为止了。
“这……”几个太医互相看看,谁都没出来说句话。
实则,大家也是怕救回来的小公主已经烧坏了,这对宫里来说,可比没一个小公主还要严重。公主们都是要抚蒙的,这头一个公主若传出去是个傻的,后面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公主们以后怎么嫁去蒙古呢。
皇后娘娘知道小公主烧了一夜后,就没有言语,他们更是做不了主。
看明白了这些人的心思,苏若要气死了!敢情不是没法子,只是怕小公主傻了!有这样做事的吗?都不知道以后,就先给小公主安了个痴傻的名头。又因为这名头不好,所以干脆就不救了?!
都什么人啊!
这要是没皇后授意,苏若可不相信太医们这么大胆!
“银木,你赶紧回去慈宁宫禀明了老祖宗,说我要将小公主抱回去。然后让人准备热水和冷水,送去西庑廊房。”如果说她原来不肯定温水浴有效的,但现在,苏若肯定这法子有用。
因为刚才提出来的时候,有太医的表现让她知道,这人是知道温水浴散热的。不过碍于这场面,不敢提出来罢了。
“是,格格。”
银木赶紧退了出去,苏若也上前去收拾小公主。这小小的一团,因着年纪的关系,比承瑞还小。此刻,她脸通红,闭着眼睛眉头皱巴巴的,显然不舒服极了。
将人收拾好,确定不漏风后,苏若是头也没回地就离开了。这次,连个起码的礼数都没有留给皇后娘娘。
“娘娘,您别气坏了自己。”细姑赶紧让宫女倒了一杯清水过来,“娘娘,您也是为宫里的名声着想,就算万岁爷太皇太后知道了,也无可指责。至于那科尔沁来的小格格,等您生下了嫡皇子,彻底坐稳了皇后之位,这将来有的是她给您行礼的时候。”
赫舍里氏皇后听了细姑的安慰,心里的燥火才慢慢熄下去。也对,这种时候跟个小丫头争辩什么,为万岁爷生下健康的嫡长子,才是重中之重。
顺畅地将小公主抱回了慈宁宫,苏若也没见正殿召唤,就直接去了西庑廊房。房间里,承瑞正乖乖地玩着七巧板,也不吵闹。
另一边的屏风内,小浴桶和要用的水都已经备好了。
“那就开始吧,银木留下帮我,另外去个人找太医过来。”这里的太医指的是慈宁宫里专门为皇长子准备的。
“是,格格。”
先将热水倒进桶里,再掺一点冷水,不那么烫了,苏若才脱了小公主的衣物,将她整个放进了水里。一触到水,原本眼睛闭得紧紧的小公主第一时间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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