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时表还在继续,逃亡现在开始。
邵琳自从带着谭宴声改嫁给何远之后,没有一天不是在何远的暴力中度过,面容枯黄,额间渗着血,人不像人鬼不是鬼。
她不是没想过逃,可这个地方又偏僻,附近的人都是认识的,小宴还小,她带着他能逃到哪里去呢?被抓回来,可能要比现在还惨,她没关系,可是何远会折磨小宴的。
但是看着谭宴声被何远打成这样,再加上儿子的请求,她还是妥协了。
“小宴,妈妈一定会带你逃出去的。”邵琳从未有过如此的坚定,早因为重活而越来越粗糙的手抚上谭宴声的脸,“你相信妈妈,小宴,你相信妈妈,你不要做傻事了。”
“好。”即便得了邵琳的允诺,谭宴声还是没有放心,一根弦紧紧地绷着。
何远拿了钱一定是去外面喝酒赌博了,今晚不会回来。
他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被关在箱子里的时候,他渐渐的忘了何远坐牢后的日子,只记得恐惧,可残存的理智却又在脑中挣扎。
在被吞噬之前,他得逃出去。
邵琳替谭宴声擦了药,然后又简单给自己收拾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端来一碗汤。
“这是隔壁阿婆偷偷给妈的半只鸡,小心烫。”邵琳勺了一碗递给谭宴声。
清水煮的,味道寡淡,几乎没有任何调料,上面只浮着一小层油。
谭宴声已经很多年没尝过这种寡淡无味,可即使这样,在童家这些年,他也不曾忘过这个味道。
谭宴声只吃了小半碗,剩下的都推到邵琳面前。
“妈,你也吃。”
望着儿子推过来的半碗鸡汤,邵琳刚收拾好的情绪又忍不住奔溃,可到底也不愿在谭宴声面前表现。
眼圈红了,眼泪也止不住,却偏偏忍住了哭腔。
“小宴,你再给妈妈一点时间,妈妈一定带你走。”
谭宴声木楞的看着眼前的母亲,在理智和恐惧的交织下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从前,邵琳并没有答应过自己的请求。
即便何远再怎么打骂,她也没有要逃跑。
不是她爱何远,而是邵琳爱自己的孩子,她宁愿在这种暴力之下以微弱的力量护着孩子,也不愿意冒着被抓回来的风险而逃跑。
如今尚且能偷生,一旦被抓回来,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她被迫嫁给何远这些年,看多了这些事,几乎没有人能从这里逃走。邵琳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却无法带着谭宴声一同死去。
这是一个母亲的悲哀,也是一个母亲全部的爱。
“妈…”想到这里,谭宴声哑着声问:“我…现在多高了?”
邵琳许是没想到谭宴声会这么问,愣了一下,红肿的眸子略带心疼和歉意。
“对不起小宴,妈…没注意…”她那双粗糙的手抚上谭宴声的脸,说道:“最近他的脾气越来越不好,妈妈都没注意小宴…”
邵琳一手牵着谭宴声,后者也顺着她起身,她道:“小宴最近长高了不少。”
“七岁了,再过两年会长得更快。”
可邵琳越是愧疚心疼,谭宴声的心里越凉,头脑也越发清醒。
眼前的人,并不是他的母亲。
不是。
幼时营养总跟不上,还经常被打骂、干重活,弄得一身伤病,所以谭宴声要比正常的同龄小孩瘦弱许多,面色枯黄。
那时候的邵琳经常背着何远给谭宴声弄吃的,隔壁的老阿婆可怜他们母子俩,时常悄悄送些东西或是替他们瞒着一二。
邵琳虽然无法改变现状,但她尽量去做一个疼爱孩子的好母亲,只要是关于谭宴声的事情她都不会错过。借了人家的量尺在泥墙上刻画尺度,每隔几天就会去记录谭宴声的身高、体重。
瘦了,长得慢了,就想尽办法让他吃得好一些。
虽然比起正常家庭来,这所谓的营养不值一提,几乎都是餐馆厨余剩下的东西。
可现在面前这个人却不记得了。
虽然他现在是以十七岁的样子站在这,可似乎在他们的眼里,与之前七岁的谭宴声没有丝毫差别。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下得很大,电闪雷鸣,天却并没有黑下来的意思。
谭宴声坐在阴冷潮湿的墙边,靠着门。
雨就那样打在他的脸上,风砸的门吱吱呀呀响,似乎下一秒就要脱落。
屋顶漏雨,邵琳刚接完一桶雨水存着,浑身湿哒哒的难受。
转身便瞧见谭宴声傻坐在门口吹风淋雨。
“小宴快进来。”她从一旁的台子上扯下一条旧毛巾盖在谭宴声的头上,“赶紧进来,你这孩子,下雨天怎么也不知道躲躲,等会儿感冒了。”
她替他擦了几下,便推着谭宴声进屋内,“擦擦,然后去里面找身干净的衣服换上。”
屋顶的雨从漏缝里滴落,从谭宴声的额间滑落滴至旧毛巾上,他顿足,然后抬头望去。
漏缝不大不小,外边的亮光从那里透进来,还夹杂着雨水。
“妈,几点了?”他看了看漏缝,又望着屋外,问道:“为什么天还没有黑?”
邵琳也是一愣,“天黑?”她下意识跟着谭宴声的视线往屋外看去,自顾自念了一句:“几点了?”
谭宴声觉得邵琳的反应有些奇怪,他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母亲,抿了抿唇道:“没什么,我进去了。”
他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这个屋子里好像没有灯。
谭宴声记得从前吃饭的地方,上面挂着一个小灯泡,灯泡尾部都有些锈了,不亮,只是一点昏黄的光晕。他有一回捡了本书,上面的很多字都不认识,便让邵琳念给他听。
那天晚上,外面的雨也和现在一样大,何远不在家,邵琳偷偷点了灯,给他念书,教他识字。
谭宴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闪电劈下,黑漆漆的屋子终于亮了一瞬。随之伴着的便是何远的暴怒声,邵琳的呼救声被掩盖在雷声之下。
“你还敢开灯,臭婆娘,要不是今晚我有事儿回来,你是不是还要给我开到天亮?”
“败家东西,没弄几个钱,还给我用电!”
“抽不死你!”
那时候的谭宴声被锁在里面的小隔间,他只能听得母亲的叫喊却无能为力。
隔间的门板上全是血迹。
小孩子的手指甲都翻了盖。
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那个隔间和记忆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这世间所有不好的词都可以来形容这里。
黑暗,潮湿,肮脏,恶臭。
唯有那被木板封死的窗口从缝隙里投出一点光亮,但也只有一点。
可幼时的谭宴声知道邵琳已经尽量给他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在这里,他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四年。
从七岁到十一岁。
屋子破旧,外边呼啸的风胡乱拍打着,好像顷刻间就能把这一排老破房连着吹倒。
谭宴声随意的擦了擦,靠着角落坐了下来。
他的思绪还是很乱。
男人背着光站在一楼走廊的矮墙旁,低着头,轻喘着气,头发似乎被风吹乱,细碎的刘海打下,遮住了眉眼。
“吼呜——”巨大的吼声在身后响起,地面一阵一阵。
“还有完没完。”伏城一拳捶在墙上,“嘶—怎么又变成真的了。”
来不及多做停留,他手臂一撑,整个人翻跳出去,带过的风将短袖下摆掀起。
落地姿势倒是好看,但看着眼前丑不拉几的怪物,伏城还是没稳住踉跄几步。
“孺子可教,聪明了会绕墙了。”
之前遇到的那些东西,只会一个劲儿的撞,直到把东西撞塌。
面前这东西和一般成年人差不多大,身上却长着白色的毛,眼睛芝麻大小,满脸疙瘩冒着恶心粘稠的液体,一口獠牙往下滴着口水。
伏城也不动,瞥了一眼手表。
09:01:23
三个小时了,这东西丑是丑了些,精力倒旺得很。
白毛怪直勾勾盯着伏城,被戏弄多了,哪怕是个怪物,见伏城不动不跑,它也犹豫着不敢上前。
伏城微微挪了一步,白毛怪也跟着他往左边移了一步,粘稠的口水积了一滩向左划了一条线。
伏城看着那一滩粘稠液体,胃里一整恶心
“哔—padang—”
听到这个声音,伏城像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和这恶心玩意儿说再见了。
“pong—”
白毛怪突然炸裂,空气中爆开恶臭的白色粉末。
“sd你搞什么?”
伏城掩着口鼻靠旁跑出去。
“oh~真是讨厌极了。”
“10007,你怎么能骗我,oh,你知道吗,骗人是要遭报应的,是吧,我的乖乖。”
“哔—padang—”
像是在同意sd的话。
伏城抖了抖衣服,“谁骗你了,这种东西你不嫌恶心吗?”
“是吗?宝贝儿,你的第一个世界已经换了很多场景了,再这样下去,我就直接宣判你死亡了。”
伏城不知道他的第一个世界应该是怎样的。
九个小时以前,他莫名其妙来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地方,还出现了一个自称系统的译制片腔沙雕。
“啧,我的上帝啊,为什么检测不到这个人类的数值呢?真是烦死了~”
“算了,随机来一个吧。听好了,我的10007,请在五十七小时零一分二十三秒前离开第一世界。”
然后他的手上就多了一只表,然后就是莫名其妙的追捕。正如sd所说的,他就像一个逃亡者,不断地向前,不断的躲藏,没有目的。
进来九个小时,他已经转换了四个场景,每一个场景都有它的剧情,而伏城在里面扮演的永远是被追捕的人,一个逃亡者。
直到第三个场景,sd问伏城:“亲爱的,你最害怕什么呢?”
伏城刚躲过了一次追杀,还没缓过来,就随口一说:“又丑又恶心的东西。”
场景立即转换,没有剧情,直接开始追捕逃亡。
过去三个小时,sd还是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呢?我的乖乖,他不是害怕吗,为什么我没有检测到他的恐惧值?”
“这个bug真是让我生气。”
讨厌,害怕,恐惧值。
伏城听着空中sd自言自语的声音,捕捉到了关键词。
逃亡,追捕。
你的世界,你为逃亡者,最害怕的便是追捕者。
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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