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的天玄城码头。
“噫,怎么如此热闹"刚从一队商船上下来的一人问道。
一旁接过行李的车夫,道:“客官有所不知,今日正是天玄城七族的行船礼。”
“如果客官感兴趣,我也可以解释一番。"
码头不远处的船埠中,停靠着举行行船礼的船,其码头上任何其他的船与之相比都会显得微不足道。
为了保证此次活动顺利举行,天玄城七族借助影响力以及自身的财大气粗,将整个船埠今天的事务统统暂停,只留下这艘船。
天玄城的船埠每日大大小小的事务少则上百多则上千,进进出出的船也有将近百艘,其中多是来自各地的船,今天居然为了行船礼暂停了其一日,可见手段令人瞠目结舌。
船埠外,两旁的乐团成员早已随时待命,等待着人员到场。
船埠中最大的人员通道处,一卷海蓝色地衣从此处一直铺到大船的前方,地衣上用金丝绣着各式各样的珍禽瑞兽踏浪而行,在不同角度还能看到不同的效果。
据说为了这一卷地衣,七族花费黄金万两,从塞北关外之地北牧国请来专门精通这种绣法的织娘们,在长达数月的交流研讨后,最终得以开工。
对于原材料也自然要求极高。选用来自海外水淼国特产水蓝棉,这种棉花成熟时会由白色转变成水蓝,品质越好颜色越接近海水的本色,用其制作的东西会带有一丝海的灵动。可价钱却是普通棉花的数十倍,再加上要从遥远的地方运过来,到了天玄城价格还得往上翻一番。
地衣两旁每隔数丈就站着一名侍女,皆身着天玄城特色的传统服饰。一袭蓝裳白裙,背后还画有白色的浪花,整体代表了天玄城一带靠海而生的传统。
若是世俗一些论其容貌,虽然谈不上倾国倾城,但各个皆是秀色可餐,明媚动人。
与此同时,各处街道上涌现了不少装饰奢华的马车,他们都朝着一个方向驶去。
一处马车中,坐的二人正是李管事和药师,与其他几族庞大的排场相比,代表李族的他们二人就显得十分寒酸。自从认祖归宗以来有数十年了,当年的两个少年变得现在的中年模样,头发也带上了几分花白,到现在确还是两人。
虽然其他几族中有着不少人想和两人联姻,但都被婉言拒绝。不是李管事不近女色,不懂男欢女爱。他也想安定下来,看着恩爱的妻子以及喜爱的子女,享受天伦之乐。
更不是因为他厌恶联姻。
曾经的经过那一族媒婆的介绍,认识了其族中的一位女子。那女子身家在族中提不上显赫甚至容貌也有些平庸,或许当初的幕后以及媒婆有着贬低他的意思,但是他没在意。
与那女子相处短短几日,他感受到了数十年都未曾拥有过的安心,以及发自内心的欢愉。
相处时,面对李管事粗糙的聊天技巧和话题,她只是在一旁安静听他诉说,每当一段说完时都会浅浅一笑,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感兴趣的表情。结果李管事看到如此好的反馈,便一直闲聊下去,也没想到该有什么拓展,天亮到天黑。
后续送她回家时,心中以为女子做的这些都只是为了迎合自己,结果女子在路上将他所讲之事轻轻地评论了一番,言语之间还有着对下次闲聊的期待。
后来李管事学聪明了,不在一个劲的坐着聊天。带着她去看各种表演或是景色,虽然都是李管事自己的喜好,但是她每次都会很尽兴的参与到里面去。
一来二去的,李管事自己倒是在其中收获了许多,其中包括一丝情愫。
可是他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次戏,是他演给那些家族看的,为了看起来更像还送给女子一副玉镯。
玉镯上雕刻着龙与凤,它们盘旋嬉戏着,做工栩栩如生,好似一片祥瑞之景。
他注定跟这些家族水火不容,说不定哪天就会翻脸相见,更何况爱上他们的族人呢。
他躲在宅邸将自己封闭起来,就这样一直过了一个多月,他原本想要借此来忘掉这一丝,可到头来却成为了心中的梦魇。
为了化解心中的那块疙瘩,他决定亲自和她诀别,或许在那一天他也就不会犹豫不再顾虑,挥剑斩断恩怨。
反而见到了她,李管事却难以开口。眼前的女子眼睛中满是血丝,眼睛浮肿,却藏不住相见的喜悦。
因为李管事的不辞而别,让她在各种流言蜚语中被伤,即使百般忍耐,依旧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一个人抹眼泪。
就在那一刻,他知道心里这本该随风而逝的火星燃烧起来了,在心中烈焰滔天,将内心懦弱的自己逼到死角。
面对躲不开的抉择,他沉默了。身后是与自己一同负重等待那一天到来的弟弟,身前是命里难寻其二之人。
无论用什么样的借口,始终难圆这场本就命中注定的荒谬。
望着难以开口的男子,她轻轻叹气欲言又止。
她明白他的苦衷,不想看着他为自己低头,她更希望眼前的男子既然生于天地之间就该顶天立地,而不是久居人下。
于是她褪下手腕上的玉镯,欲将其还给他,以此来表示关系的断绝。
她不忍心,低头躲避与他对视。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将手心中的玉镯送到他面前。
此刻每次呼吸对她都是煎熬,她多么想对方拿回镯子甚至是恼羞成怒当场摔碎都行,如此以来这场不切实际的梦就该醒了。
李管事既没有拿回也没摔碎,而是伸出手重新为她戴上,随即走向前抱住了她。
许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有的只是紧紧相拥。
他心中的那个懦弱的自己,在烈焰前没有再害怕再怯懦,径直地穿过了它。惊奇地发现火焰并没有灼伤他,反而给他了几分勇气。
他在心中暗自决定,一定会给面前的女子一个归宿。
“等着我好吗?”他握住眼前之人的手,温柔地注视着她。女子点了点头,同样如此。
就在他即将离去时,女子突然叫住了他。
她有些犹豫地开口道:“能叫我一声”,逐渐声音越来越小,犹如蚊鸣。
“当然可以,阿梓。”他会心一笑,望着眼前羞涩且不知所措的女子,不再犹豫转身离去。
满地的花瓣被一阵阵风吹得满院子都是,到处都是浅黄。她随手捏起一片,闻了闻还尚有余香的花瓣,一松手,花瓣被风吹起,沿着他离去的方向,又好像在追赶。
见到这一幕,许多日心情低落的她,终于开心的笑了起来,银铃般清脆,与风声一同充斥着这处院落。
姬无书此时站在一群人的最前面,同样并排的还有其他六人,这让他表现得十分局促不安,心中默默地将李管事给骂了一遍又一遍。
原来今天早晨,一个自称是李管事派来的,大包小包进了房间。打开包里面装着的东西五花八门,在那人的要求下开始更衣打扮。
之后更是从盒子里掏出了让姬无书吓一跳的东西,一张薄如轻纱的面具,更确切地说是一张人皮面具。
虽然那人解释过,是用特殊原料打造的,绝不会和人沾边,但是姬无书心中多少有些膈应。
一切完毕后,姬无书身披斗篷随那人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那人给了他一面镜子。姬无书边看脸上的面具,一边听着那人的各种嘱咐。看着镜中那个完全不一样的自己,他对李管事又多了几分顾忌。
那人自从讲完了事项后便缄口莫言,无论姬无书说什么也得不到回答,只是再快到的时候嘱咐他再带上一个面具。在过程中,他对那人的印象就只有身上带着一股药味。
下车后被人接引后,随着一顿流程就来到了这里。流程中没有人问他任何信息,所有见到他的人都会表达敬意,这倒是小小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姬无书用余光打量着周围,并排的几人和他一样都带着面具看不清楚脸。每个人的面具大致相同,区别在于面具眉心上的字。
“赵王刘钱”姬无书心中默念道,在他心中此时也有了大概的认知。
面具上刻着不同的字代表着各个家族,加上他自己刚好七个。李管事姓李,那么姬无书自己现在代表着李族。一个族群不应该是有着很多人吗,为何要这他自己这个外人来参加。一想到这里姬无书更加疑惑了,至今为止没有搞清楚李管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们几个,跟我来!”就在他还在胡思乱想时,一位打扮得有些雍容的年轻男子对他们喊道。
见其他人纷纷跟着,姬无书这才意识到雍容男子指的是包括他在内的七人,加快脚步连忙跟上。
雍容男子将他们带到一艘停靠在船埠里的大船侧面。
眼前的景象让姬无书大为震撼,一艘长庞然大物停在面前,估计只有百尺千丈才能用来形容它,与他乘坐到此地的商船想比,真是大巫见小巫。
雍容男子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到时候自然会有你们出场的机会。”说完转身就要离开,没走两步又掉头回来,一脸严肃道:“别仗着暂时的身份胡作非为,到时候怪罪下来没你们好果子吃!”
面对警告,其余几人只是耸了耸肩,并没有什么表示。
见此情景雍容男子也不好多说,冷哼一声转头离去。
姬无书环顾四周,不禁感叹七族的大手笔,光是礼乐人员就有百人。
场地有些年代感,再加上是个船埠,空间又大,正常思维来说将就一下,七族中的负责人可不这么认为,大手一挥,将这个临时场地装扮的和举行隆重仪式的地方一样。
地面无死角,就连本来是一个露天场地的船埠,七族之人通过各种工具装饰,将露天打扮成了室内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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