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早晨的电梯拥挤得堪比菜市场，齐恬恬刚从高密度的人群中挣扎着挤了出来，就听见身后温和的男声，“早啊，齐医生。”
她转过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居然是陈景辛。他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白大褂，胸口的表袋处别着两支钢笔。经过了早八高峰的“电梯炼狱”，他的衣服居然干干净净没有什么明显的皱褶。
“早啊陈医生，”她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个子高大，肩膀宽阔，怎么都不像是会在电梯里隐形的那类人，“我在电梯上怎么没有看到你？”
陈景辛没有说话，笑着弯下腰凑到了她的跟前，朝她伸出了手——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嗯？”
头顶上传来温热的温度，她有些僵硬地定住了身体，不敢乱动。男人的大手在她的头上轻轻略过，然后递到她的面前，“你看。”她定睛一瞧，果真一只小小的红色瓢虫乖巧地躺在他的手心之中。
齐恬恬只觉得浑身恶寒，控制不住地发出了嫌恶的声音，“噫……”
“怎么，你还害怕这个？”他走到旁边的窗户口，把手中的瓢虫放到窗台上，小昆虫一溜烟的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他走了回来，“应该是电梯里谁带上来的小虫子，爬到你身上去了。”
“谢谢你了，陈医生。”她先走进了病区，来到护士站拿记录表，“十八号床昨天怎么样？”一边转头向旁边的男人看去，“你怎么也来这个病区？”
“我朋友今天出院，我来看一下他，下午才去跟手术。”他指了指另外一边的房间，那个房间门开着，里面确实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她点点头，“好，那你忙，我去看我的病人了。”
站在病房门口，她又想到了昨天微博上看到的内容。摇了摇头甩掉无用的思绪，她敲了敲病房的门，然后走了进去，“早，今天怎么样？”
陈景辛趁着缝隙，隐约看到了里面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听许医生说，这个男人好像还是齐医生的高中同学……他若有所思，走向了另外一边的病房。
顾霖站在厨房里，不知道在摆弄什么。他眼神困意朦胧，头发也不像平时那么整齐，看起来乱糟糟的，还有两搓头发随意地炸在天上，看起来没起床多久。
听到她的声音，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声音里带着刚刚睡醒的嘶哑，“好一点儿了。”他领口的几颗扣子全部没扣，立领式的病号服后面露出了明显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皮肤，带着莫名诱惑的味道。
齐恬恬没来由地觉得脸有些热，她不自然地别过视线，“你在厨房干嘛呢？昨天小蒋一个晚上都没回来吗？”
“应该是太晚了吧，就没有回来。”他不甚在意地转过头，看到对面的女人表情有些奇怪别扭。是自己哪里有问题吗？他心下有些奇怪，于是低下头去……一下子就了然于心。
原来她是这样的女人。
他心里想着，不自觉地勾了下嘴角，假意整理起了衣领，实际把衣服调整到了一个更加暧昧的角度，然后淡淡地开口，“齐恬恬，我正在泡咖啡，要喝的话你就坐过来。”
“咖啡么？”她看向顾霖，视线触及之处却是一片春色。因为说话而微微滚动的喉结，v字领的设计让人无限往下遐想……等等。她一下子回过神，皱起了眉头，“你才开完刀几天，你喝什么咖啡！”
顾霖：“……”
她不是刚刚还一副陶醉的样子吗，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你不能喝咖啡，”齐恬恬伸手拿过了他刚举起来的纸杯，“你现在不能接触这些刺激性的东西，对你的伤口恢复不好。杯子给我，等你好了再喝。”
？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扭头看见自己的手里已经空了。
“吃早饭了吗？”她把杯子放在旁边的桌上，环顾一周也没有看到早餐剩余的痕迹，“早餐阿姨来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要？”
沉默了半晌，他才闷闷地回答，“这个病区好像没有早餐阿姨。”
齐恬恬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他们的普通病区。普通病区每天都有专门的管饭阿姨过来负责订饭，只要预定了就可以。而vip病区为了确保保密性，阿姨是不会过来的。
毕竟，医院也没有想到都住到这种地方来了，居然会惨得早饭都没有吃。
“你没有点外卖吗？”她问道，对方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看见顾霖不说话的样子她才想起他昨天的惨况。估计经历了昨天的事情之后，他情愿在病房里呆着没饭吃也不会想自己下楼拿外卖了吧。
想到这里，她突然就觉得面前的人有点可怜了，“我去给你买个早饭吧，等回来以后我就去楼上了。”
“你上午不忙吗？”
“这两天张主任出差，没有收新的病人进来，所以就还好。”她说着走出了房间，临走不忘把刚才泡出来的咖啡拿走，“这个归我了，谢谢啦。”
“谢谢。”他目送她的背影离开，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了。”
齐恬恬才走出去没几步，后背就被轻轻拍了一下，她转过头，看到了一张带着笑意的脸，“我们俩真巧啊，又碰上了。”
“是啊陈医生。”她快步走到电梯旁，摁下了向下的按钮。
“齐医生不去十七楼吗？”陈景辛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她手上举着的纸杯，上面还印着医院的宣传图案，“你和病患关系还真不错啊，他还给你泡咖啡喝。”
“还可以吧。”她笑了一下，“陈医生是去病区吧？”顺便摁下了向上的按钮。
他没有接口，答非所问，“你是去楼下拿快递么。”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直接无视过了他的第一个问题，“我去买个早饭。”电梯正巧到了，打开门，里面的人已经快要挤到门口。她小心端稳杯子站了进去，“我先走了。”
“这样啊，”陈景辛伸手把之前向上的箭头取消了，跟着站了进去，“我也没吃早饭呢，一起去买吧。”
站在拥挤的电梯里还拿着纸杯装的咖啡，齐恬恬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完成特工任务。
左边的大爷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拿起电话，一胳膊肘直接撞在她端着咖啡的胳膊上，“喂，你谁啊？”她眼疾手快地用另外一只手扶稳杯子，才避免把咖啡洒出来。
这边危险刚刚结束，右边的阿姨突然开始翻包，“诶？我的报告呢？怎么找都找不到，真奇怪……”人与人之间的空间本就狭小，她和阿姨的胳膊不断磨蹭，用尽毕生的平衡能力才幸免于难。
电梯在半路打开，后面的人好不容易出去，前面又挤进了新的人群。算了，赶紧一口气喝掉吧，她刚凑过头，就闻到了一股醇香中掺杂着酸涩的味道，她重新放下了杯子。
没想到顾霖口味这么重。
又下了两层，她才发现好像周围没有那么挤了？转过头，看见男人高大的身体站在她的后面，把她和周围的人群完美地挡住。
对上她的视线，陈景辛弯了弯嘴角，“平衡大师，现在是不是难度降低了。”
平衡大师……她被说得有些脸红，“嗯，谢谢了。”
终于到了一楼，齐恬恬迫不及待地从电梯里走出来，“早晨的这班电梯和渡劫一样痛苦啊。”
“是啊。”他跟了上来，“你去吃什么，我想去吃个面。”
她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我是帮别人带的早饭，面的话可能带过去就坨了诶……我还是去买点粥吧。”
给别人带的早饭？是给……病房里的那个男人吗？他回忆了一下房间里那模糊的一眼，不动声色地接口，“好，那我也去买粥好了，下次再吃面。”
卖粥的窗口在食堂的第一层，齐恬恬看了一圈之后指了指面前的粥桶，“阿姨，来一份皮蛋瘦肉粥。”
陈景辛掏出了胸卡，“我也要一份皮蛋瘦肉粥。”
“那就两份，我来付。”齐恬恬说着主动刷了卡，“阿姨，多打点噢。”
坐在旁边的桌边等待的时候，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和vip病房那个病患是同学啊？我听他们说。”
她莫名有些尴尬，“嗯，是的。”小啜了一口手上的咖啡，果然又苦又酸，根本无法接受，于是放到了桌上。
“是不是不止同学关系啊？”他试探着开口，看到对方的脸色微微变化，知道自己猜对了，也就不再往下打探，“粥好像好了，我们去拿吧。”
“嗯。”齐恬恬才刚庆幸陈景辛没有追问下去，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喂……啊？好，我马上来！”
“麻烦帮我把粥放到vip病区的护士站，让她们送过去就行，我病人发生了点问题。”她说着拿起手机就往外跑，“麻烦你了，中午请你吃饭！”
这样的么。陈景辛慢慢站起身，走到窗口拿上两份装好的皮蛋瘦肉粥准备离开，余光瞥到桌子上还摆着齐恬恬之前放着的那杯咖啡。
他勾了勾嘴角，拿起咖啡走出了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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