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我的身体日渐好转。
关宁以为太医的药起了作用,越发欢快的让他们送来。我只好强颜欢笑,喝下一碗碗苦如黄莲的汤药。
关宁日日都去给老皇帝请安,他对关西明敬畏、孝顺。而后再去书房批阅奏章,晚上也只来我的寝宫。
我有很多机会杀了关宁,在他膳食里投毒,就寝后一刀砍了他的脖子,或悄悄烧了他的寝宫……但这些都是在出宫见关苍山之前的念头了。现在,我要护着他,他好,我或许能争得一丝活命的机会。
我的气色越来越好,身边的小太监说“娘娘,御花园的花都开了,艳丽极了,娘娘身体渐好,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
伺候我的小宫女听闻,也跟着起哄道“娘娘要多出去走走,多晒晒太阳才好,去去这场病的晦气”
我含笑点头,是该多见见太阳了……
我的应允,让他们一阵欢呼,边说着娘娘和善,待奴婢们最好了,边拉着我的衣袖向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果然明艳多彩,红的,紫的,黄的花儿……争奇斗艳,开的欢快……垂柳依堤,撒着欢跟着风儿乱舞,石板桥下的鱼儿正游得乐哉乐哉……
明媚的世界真好!我是有多久没见过这么繁茂生机的景色了!
“娘娘,小心”小宫女见石头小径有颗石子,慌忙提醒我。
一块小石头而已,怎可能伤了我!但我还是听了小宫女的话,莲花微步,躲开了它。
但又想想,这石子也许真会伤了弱风扶柳,娇滴滴的娘娘们,我便弯腰顺手将它捡起。
“娘娘不可,让奴婢来”小宫女慌了,着急来扶我。
“吆~这便是太子妃了吧”一声拿腔做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便见一雍容华贵,前呼后拥的贵妃,张扬着笑,向我走来。
“娘娘,那是三殿下的母后,皇上的贤妃”小宫女在我耳边小心提醒道。
一番作揖寒暄后,贤妃似乎并不打算离去。
她看着我手中的石子,眉眼一转,突然厉声呵斥道“大胆的狗奴才,竟然让太子妃去捡路边的石子,看你们的狗命不想要了!”说罢,从她华美的粗袖中,扬起了她高高在上的手掌。
小宫女吓的哆哆嗦嗦,边求饶边下跪。
这是要当着我面!欺负我的人!我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深宫娘娘!
我一把接住贤妃落下的巴掌,紧紧钳住她的手腕“臣妾的奴才,自是臣妾管束,就不牢贤妃费心了”我直视着她秀美的瞳仁,说的坚说的坚决。
她愣了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悻悻抽回了手,愤然而去。
望着贤妃远去的背影,一个杀手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于我于太子都是个威胁。
我为关苍山杀的每一个人,或负过他,或挡了他的路,或不能为他所用,或与他有仇……对每个目标,我绝不放过一丝机会。
就如我面对关苍山一样,想杀他,想得到解药,想要自由,所以我时时摸着剑,日日筹谋着……这是人性,掩饰不了。
但贤妃不一样,我和她从未相识,也不是她争宠的对手,没道理刚见面便要给我个下马威!除非是我的夫君,当今太子……看来这宫墙深院,皇家威严之下,也并非一池静水,平静祥和!
我扶起小宫女,她哆嗦着身子小声自责着“都是奴婢不好,请娘娘责罚”
我拉住她颤抖的手“既然我是你的主子,断不能让外人欺负了你”
小宫女听后,眼里闪着委屈的泪花。
“好啦好啦,本宫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我,便当你还了本宫这个人情”我笑着刮了她一下小巧的鼻子,打趣道。
小宫女噙着泪,噗嗤一声笑了“娘娘尽管问,奴婢的命以后就是娘娘的”
真傻,我可不要你的命!
“三殿下名讳叫什么?今年贵庚啊?”后宫女人的争斗,左不过都是为了给儿子铺路。
“娘娘,三殿下叫关元廷,今年十五,比太子殿下小了一岁”小宫女抽抽鼻子,擦了把眼泪。
“关元廷,十五,比太子小一岁……”我敲着鼻梁,闭着眼,心有所思。
“娘娘,有句话不知奴婢该不该说”小宫女戳着衣角。
“说!有本宫在,凡事莫怕”我精神一震,皇宫里各路流传的小道消息,也绝非空穴来风。
“如今贤妃很受皇上宠爱,太子殿下的生母去年已病逝,现在私底下,好多宫女太监都在相传,三殿下要……”小宫女支支吾吾,不敢再说下去。
“三殿下要怎样?”我抓住她的肩。
“要……做太子了!”小宫女鼓起勇气,一脸慌张。
果然,她要动我的小太子!
“娘娘,奴婢也是听说,娘娘莫放在心上”小宫女见我脸色难看,不放心的宽慰我。
莫放心上,怎能不放心上,贤妃已伸出魔爪,想送他的儿子上位。我若不断了她的念头,今日是御花园之辱,明日便可能是人头落地!
御花园没心思逛了,我拍拍小宫女的手“回宫”。
回宫后我也没闲着,偷偷查阅了尚食局所有尚宫的资料,终于被我寻得一个即可靠又合适的人选。
现今朝中已陆续有大臣上书罢黜太子,就怕老皇帝老眼昏花,不小心批了红。
夜长梦便多,该动手了。
在动手之前,我决定先探探关宁的心思,毕竟是他一父同生的胞弟。
“殿下和三殿下感情如何?”晚膳后,我透过烛心问他。
他一愣,随口答道“尚可”
“若贤妃动了不该有的念头,想让他的儿子关元廷做太子,殿下会怎么办呢?”我看着他问道。
关宁停下递到嘴边的香茗,思忖片刻“无论怎样,他都是我的胞弟啊”他的声音千般无奈,万般隐忍。
没想到,我的小太子还挺仁慈。
我走进他,蹲下抚上他的手,轻声说道“殿下,若她真动了不臣之心,就让臣妾来帮你吧”
他不置可否的看着我,愣了许久,没有说话。
三日后,我传来了尚食局的白尚宫,说最近胃口不好,吃什么都不觉滋味。
白尚宫低着头“娘娘身体抱恙,应传太医才是,奴婢只会烹饪,可不懂医术啊~”
我斜卧榻上,扫她一眼“哎!看来白尚宫是不肯为本宫解忧了~”
“娘娘恕罪!奴婢不敢!”白尚宫的头更低了,但不敢二字却说的傲气凌然。
我冷笑一声,不怪白尚宫,她确有傲气的资本,作为尚食局的老人,皇子们从小被她照顾长大,连当今皇后对她都给三分薄面,何况我这个新晋的妃子!
不过,女人嘛!总有软肋的!
我起身下榻,莲花挪步到她面前“本宫只想吃几口尚宫的饭菜,顺便叮嘱尚宫几句,三殿下元廷的饭食你定要特别用心,不然啊,真真可惜了……”我顿了顿,在她耳边重重说道“宫外那个……刚三岁的孩子……”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愿为娘娘烹饪美食,调养身体”我话还没说完,白尚宫便脸色惊变,噗通一声,跪在我脚下,全无了刚才老臣的傲气。
我蹲下拍拍她微抖的肩“尚宫怕什么呢!,本宫可是最喜欢孩子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白尚宫的肩抖的更厉害了,把头磕的咚咚直响。
月余后,宫里便传出了三殿下病重的消息,太医院忙活月余,仍未查出病因!反而药用的越多,病的越重。
贤妃哭肿了双眼,老皇帝急得连夜下了悬赏令,黄金百两招天下名医。可三殿下不争气,没等到名医,便撒手人寰,一命归西。
关元廷薨了的消息传到太子府时,我正卧在榻上和小宫女悠闲的对弈。
“娘娘,好手段啊~”小宫女看我落下的黑子,啧啧恭维道。
“你呀,靠一子便想赢我这局棋,想的挺美!”我边说边来了招釜底抽薪。
小宫女看着棋盘,须臾片刻,笑着道“娘娘终归棋高一筹,奴婢输了”
正说话间,关宁裹着一身寒风推门而入,小宫女见情形不对,忙找个借口退下了。
关宁冷着脸看我,像看个陌生人,他温怒道“爱妃怎可如此……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他是怪我杀了关元廷!
“臣妾只是杀了一个小偷而已,一个想偷太子之位的人”我看着他,将小偷二字说的重重的。
“可他毕竟……是我弟弟,他才十五岁啊!”关宁垂下头,懊恼着,无奈着。
我走到他身后,紧紧抱住他微抖的肩,将头抵在他单薄的后背“伤害殿下,便是伤害臣妾,殿下不愿做的,臣妾便会去做”。
关宁身躯微微一震,沉默片刻,转身一把将我拽入怀中,他静默无声,只用手紧紧钳住我的腰,似乎在报复我的恣意妄为!
几日后,老皇帝和贤妃为关元廷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我和关宁按照礼制,去送了他最后一程。
贤妃真是可怜,老来丧子,一夜白发,黄灿灿的贵妃发冠也掩不住她的孤苦悲凉。
她再不是那日御花园高高在上的贵妃了!
她的权力之杖,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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