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助理最近有些不安。
新任总裁上位,按理说他这个手握“从龙之功”的“心腹忠臣”应该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然而,从前他有多庆幸自己慧眼识珠提前和boss绑死,现在就有多后悔。
事情是从两个月前开始显露征兆的。
那天,周助理接到了boss的传唤,问他可否帮忙处理一些私事。
他的老板复姓慕容,像慕容家这种富过三代的家族,内务外务都有单独的体系,按理来说他一个工作助理,应该与老板的私生活保持距离。
然而老板与主家关系不睦,圈子里谁没听说慕容家原配嫡子与私生子争斗的种种风波,
现在老板刚刚上位,那那边几乎撕破了脸,一时找不到信任的人处理内务也很正常。
周助理没有多想,脸上还维持着一贯优雅而稳妥的笑容,“没问题老板,您尽管吩咐。”
他在心里思索着种种可能,如果只是一些小事,没必要特意找他来做……眼下帮老板处理一些隐秘倒是有助于提升自己的地位,但要是涉及的阴私太多就麻烦了……该怎样把握分寸呢,还是干脆卖个蠢从这件事上退出来……
周助理努力维持着表面的云淡风轻,但他很快发现没有必要,老板根本没有像往常那样在谈话时分辨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或者说,从始至终老板都没有把视线聚焦到他身上。
男人身体前倾,几乎是趴在办公桌上,双手交握抵住额头,他的头发看上去很多天没洗了,一绺一绺地黏在头皮上,周助理都能闻到那一股子油脂的怪味。
男人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眼神空洞,整个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嘴里似乎还在喃喃着什么。
周助理慢慢把耳朵凑过去,只听见几个模棱两可的词汇:“……怪物……xie……”,还没等他再多听两句,就被人猛地推开。
周助理心中一慌,“抱歉老板,我只是……”
“没事,是我过激了。”慕容绅声音又干又哑,这一开口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周助理更是连忙上前端起了他桌上的水杯,“老板,我先去给您倒杯热水吧,要不再买点感冒药?需要联系私人医生吗?”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暗自责怪自己疏忽大意,连老板生病都没发现,怪不得他一副邋遢的样子,估计难受好久了吧,这都烧得说胡话了……
“我没事。”
“老板您可不能讳疾忌医啊,公司还指望着您呢……”
“周呈你给我站住!”
慕容绅将头发往脑后捋,深呼吸几次,从座位上站起来。“听着,我没事,现在要紧的也不是这个。”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烦躁的情绪一下子涌现在脸上,又被死死压抑下去。
不能放弃,她只有我了……
主家那边已经有所怀疑,说不定已经找人去查了,不可以再拖……
他一步步向周助理靠近,恢复了以往的精明强势,又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决绝,如同被逼入末路的亡命之徒。
周助理在这股气势下完全动弹不得,像是被锁在了原地。
慕容绅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不容抗拒:“替我准备一幢别墅,以你的名义购买,全款,没有预算,最好在远离市区、交通不便的位置,装修改造的要求我一会儿发给你。记住,这件事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周助理都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去的。
他看着自己手机上受到的消息,倒吸一口凉气。
——“窗户换成全封闭的钢化玻璃,单向透视。整栋房子只能有一个出口,最好不要有露天的花园、泳池。门不要木制的,必须可以反锁,内部打不开的那种。另外,替我招聘一些嘴严的保镖,要查到把柄可以控制的,10人左右吧。”
周助理不由自主的联想到自己新交的小女朋友,她最喜欢看小说,在听说自己的职业后,一边挨挨蹭蹭地撒娇一边调侃道:“霸总的万能助理,是帮忙送事后药、给分手费,协助霸总搞强制爱的那种吗?”
不可能,应该不可能吧,周助理止住怀疑老板的危险念头。
仿佛要故意给他更多佐证似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首先在老板的要求下,叮嘱装修队把所有的边角都设计成圆弧形,避免不了直角的地方也做了软包装。
还帮忙装了监控,一处死角都没有的那种。
装修完成,有人搬过来之后,老板还让他买了两套餐具,全要不锈钢或者塑料的,结实耐摔……
周助理安慰自己,没准是是老板偷偷养了个孩子。
然而,这个幻想很快就被打破了。
别墅装修好后,老板都是自己开车回家,有一次他应酬喝多了酒,坚持要到别墅那边去,让周助理开车送他,周助理把人送到目的地时,确定信自己听见了女人的尖叫声。
呜呜,老板竟然真的是个法外狂徒。疯批恋爱脑是没前途的啊,我终究是错付了……
时间回到现在,周助理在良心的反复拷问下,终于决定来别墅这边看看。
他掐灭了手中的烟,步伐悲壮而坚定,耳边仿佛有人在吟诵:“……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啊——”
不畏强权的勇士被眼前的场景吓出猪叫。
少女平躺在草坪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是标准的遗体姿势,她白到病态的脸上挂着一个安详的笑容,黑色头发披散开来,像是夜晚放射状的灯光。
她躺在那里,身下的草坪被鲜血浇淋,形成一个复杂而玄妙的图案,看上去就像一个奇妙的法阵,刚好能把她整个人包裹进去。
周助理哆嗦着靠近,发现这姑娘身上还摆着一捧雏菊。
周助理:……更像死人了。
他又凑近了些,发现此人的胸腔还在微微起伏。呼,幸好幸好,人还是活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整个人差点瘫坐在地上,等周助理反应过来这熟悉的声音来自于谁,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昏过去。
老板怎么会在这儿?
自己明明特意选了他抽不开的身的时间啊,请假的理由也不该引起他的怀疑才对……
“周呈,回答我的问题,”慕容绅从别墅出来,还不忘记反锁好房门,他满眼都是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周助理,压根没有注意脚下,因而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的时候,整个人表现得比周助理还要惊恐。
“这什么!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啊?!”
他最近屡屡受到刺激,整个人就像一张拉满了弦的弓,稍微一碰就崩了。一米八五的大男人,紧紧抱住自己缩成一团,都已经飙出了眼泪。
周助理也是没见过自家老板这副样子,一时间不知道他该不该过去安慰,总觉得会被灭口呢。
“嘶,我有那么烫脚吗?”在二人惊恐的注视下,少女揉着胳膊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抖落掉身上的花,雪白的纱裙上一个硕大的黑色鞋印格外突兀。
“许、许凌萱,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慕容绅又一次坚强的缓了过来,察觉到自己还带着抽噎的腔调,又联想到刚才的失态,他有些羞恼,由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许凌萱,许家的养女,他记得对方纯粹是因为那张让人见之难忘的脸。不是单纯的好看难看,许凌萱左半张脸上从额头到眼角的部分,有一个倒三角形的红色胎记,就像戴了半张化妆舞会面具。
据说当年许家不知从哪得到的指点,觉得收养许凌萱为可以驱邪避灾,这才从孤儿院把年仅5岁的她带了回来。当然,更多的人认为许凌萱就是母不详的私生女,而这些玄之又玄的批命,不过是遮掩丑事的借口罢了。
听说许凌萱没有在外面上过学,就像笼子里的鸟,被圈养在许家。慕容绅想起有几次在宴会上见到她的场景,瑟瑟缩缩的,谁来搭话都是紧抿着唇,一双闪着泪光的眼睛被掩在乱颤的睫毛下,完全是任人摆弄的样子。
想来她日子过得不怎么样,毕竟许家近十几年来家业渐渐衰败,给那些认定“驱邪避灾”是胡扯的人又添了新的证据。
就他思考的这会儿,周助理已经小跑了过来,他手上用力把人从地上搀起来,“小姐,你搞什么,行为艺术?”我们老板都被吓成狗了!
“不过是一时中暑晕倒在地,两位先生这般大惊小怪倒是把我吓着了。”
“中暑?”周助理嗤笑一声,你家中暑会中得这么“安详”?还有那地上……周助理下意识瞥了眼草坪,随即发出了“咦”的一声。
“不是,那阵法呢?那个血腥罪恶的魔族大阵呢?”
刚才还汩汩流动宛如活物的血液完全不见了踪影,周助理的脚在低矮的绿化草坪上反复划拉,企图找到一点被血液浸润过的痕迹,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周助理揉了揉眼睛,自己怕不是被良心拷问出幻觉了……
慕容绅拍开周助理已经变为缠在他胳膊上的手,深深叹出一口气。自己身边竟是没有一个正常人了吗?
心累,他此刻只想换上柔软的睡衣缩进被子里,毁灭吧,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就在慕容绅打算开摆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胳膊又一次被人拽住。
慕容绅:?
他缓缓扭头,看向理直气壮抓着他的女生。
凌萱脸色苍白,是很有易碎感的长相,红着眼眶的样子让人联想到脆弱的小猫崽,引诱人们施舍怜悯和控制——前提是她没有像现在这样僵硬到没有一丝表情,整个人像被冰冻的尸体。
“没关系,虽然我被你踩醒之后发现自己失去了记忆,但你不必对我这个没有生存能力的柔弱女子尽到最基本的道德安置,哪怕现在只有你与从前的我相识,哪怕我被发现晕倒在你门前不知经历了什么。”
慕容绅:……
“放心,我绝不会把这事传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身份贵重的你是这么一个毫无同情心的人。”
慕容绅:……这是威胁吧,是吧?
凌萱平静的看着他,慕容绅从那张仍旧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读出了“逆我者亡”几个字。
慕容绅:……
他觉得愤怒又有点委屈,自己千辛万苦爬到这个位置,凭什么还要被人随便威胁,哼,我就是今天就是死在这儿,就是把周助理吃进去,也要……
凌萱:“你最近遇到麻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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