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可是一天热过一天,娘子今日泛舟,穿这身粉绿缠枝褙子配浓绿旋裙可好?”
“正是呢,绿色看着十分清爽心畅。”
缀玉联珠二人捧着裙裳,正示与纾意看,又寻了些珍珠玉石首饰,相比着搭配起来。
她解下裹着指尖的软巾,现出十根染作娇红的指尖来,再点点头道:“甚好,今日便着这一身罢。”
柿红诃子作里,更衬肤华如月,天气渐热,她便直接穿了那粉绿缠枝褙子,流水一般将将及地,腰间系着那身浓绿旋裙,真如那美人斛一般的娇态;一头乌发松松堆叠如云,簪上银底珍珠的钿子与步摇,髻底再系上与诃子同色的柿红发带,拣了柄竹柄丝面扇便出门去。
卫琅已在徐府外等候了,他一见纾意执扇而来,便满心欢喜地夸赞:“娘子新染了蔻丹?实在是好看。”
她却没想到卫琅能如此心细,便颔首笑道:“好看吗?用芍药汁子加了明矾调的。”
他点点头,抬了手在阶下迎她,纾意这才看出,卫琅今日衣着竟与自己有些异曲同工之妙来。
珍珠暖白的长袍,襟口袖摆皆滚了粉绿的边,腰间再系上一枚柿红色的玉珏,像是特意约好了一般,纾意自然搭了他的手,二人一同坐进车里。
卫琅今日确有些要事,前些日子安王派人夜袭定远候府,不仅毫无所获,且派去的人也杳无音讯,怎能不急?他特意将今日与林四娘子同游金麟池的消息放出,又是包下精致小舟,又是筹备各色鲜花,还请了专人来做新式果子,就等着安王再上一次勾。
“今日可能会有些风雨,还请娘子安心,一应如常,佯装不知有诈便是。”他正色道,又为纾意倾了一盏香饮。
“咱们在舟上想必是孤立无援,一切有我,娘子可会怕”
她摇摇头,只道:“有侯爷在,我自是没什么好怕的。”
一时相视无言,纾意忍不住以扇掩面,凑近了小声问:“可是安王要耍什么手段吗?”
卫琅点头:“也许是行刺也未可知。”
“这金鳞池上许多人泛舟,周围又有茶坊酒楼,来往过卖络绎不绝,他光天化日之下便敢如此行事吗?”她略睁大了眼,有些惊叹于安王如此目无法纪。
他也陪着一同睁大了眼对视:“想谋朝篡位之人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不过倒也不会是一群人明晃晃拿着刀剑攻来,说不定会拟作意外。”
纾意眨眨眼:“比如溺水?”
他笑着缓声赞道:“娘子聪慧也,一会儿可别拦着我入水啊。”
“还要顺着他的意思溺水不成?”纾意转转扇子,“早知如此,我今日便穿厚实些了,免得一会儿过于丢人。”
卫琅忍俊不禁,抚过纾意鬓角:“定不让娘子丢人,只需稍后多心疼我一些便好。”
“侯爷,金鳞池到了。”车外陆诚通报,请二人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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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畔绿柳如云,正在风中摇来晃去,直勾着人的目光也摇曳起来。
西畔有画舫码头,专供游人租赁游玩,卫琅特意命人赁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精致彩舟,两侧系着纱帐,只够三四人乘于其中。
二人安坐舟内,另一头有名船夫撑篙划桨,领着彩舟游湖。
“陆诚,你领着这位娘子去茶坊内用些点心,不必跟着了。”卫琅吩咐。
联珠看过纾意眼色,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陆诚走了。
“娘子请。”卫琅手中提着刚送来的食盒,正请纾意登上彩舟。
那船家戴着斗笠,蓄了满面髭须,笑着请二人登舟,又仔细问过想去何处赏景,这才撑篙离岸,缓缓驶入池中。
纾意左右看过情况,这才瞧卫琅不慌不忙地打开食盒,一道道摆起碗盏来。
其余几道她还是认得,也都说的上制法,只这一道从未见过。
“这是”她抬眼问。
“这是透花糍,糯米粉皮为衣,细赤豆沙馅儿为里,再于点心内雕花,教豆沙纹样透出粉皮来。”他奉了箸子给纾意,“特意请了长公主府上的名厨,尝尝如何”
这透花糍小巧玲珑,她取了一只来看,果然十分精美,内里纹样清晰可见,吃起也是与众不同的软糯甜美。
“这赤豆沙里头,竟还裹了乳酪?”纾意十分惊喜,乳酪的醇香与豆沙绵密细腻的口感混合,仿佛是滑下肚中一般,糯米粉皮透着些许凉意,别有一股香气,像是混了鲜花汁子做的,可又不见颜色变换。
卫琅笑答:“只因蒸点心时,用的是鲜花蒸就,所以只闻其香不见其色;赤豆沙馅也是滤过五遍才能如此细腻。”
“确实十分美味,长公主心思细巧,我可是万万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来。”她尝过一只后放下箸子,接过他递来的盏子饮茶。
卫琅撩开一边纱帘,露出二人相对笑谈的模样:“可惜我还未曾尝过,不知娘子能否……”
纾意心下了然,取了一只小心喂进他唇中,外人只见此舟上一对男女情意绵绵,正是十分缱绻的模样。
二人你来我往,彩舟中时而传出些笑声,卫琅口中不停,只听得那船夫已将舟驶入湖心,用船桨节奏轻碰船舷。
他用指尖碰了碰纾意手背,示意好戏开场,只静心稍待便是。
卫琅又听得些许动静,凑近了同她说话,纾意心领神会地竖起了扇子,旁人若是见了,只会觉这二人正藏于扇后耳鬓厮磨。
“有人凿船。”他只用几不可闻的气声诉于纾意耳畔,近的几乎唇瓣要碰在她面颊上。
二人正在湖心,视线内除了船夫并无援手,说不紧张也是假的,纾意一时也忽略了对面之人竟凑得如此近,只问该做些什么才是。
船夫那头已然进水了,此时船舱内也听得细微闷响,叫二人心头一凛。
来了!
卫琅将她手中竹扇抛进水中,又抬眼看她。
“哎呀,郎君,我的扇子!”纾意十分配合地喊出了声,让那船夫看了又看。
“娘子莫要忧心,我这便替你取来。”卫琅从食盒提手中抽出一把短刀,眼神霎时锐利起来,十分断然地翻身入水。
那船夫见此变故,犹豫地看了纾意一眼,还是跟着纵身入水。
已有卫琅安排接应的船靠来了。
可这船头还在漏水,纾意急忙扯了两侧纱帘,攒成紧结塞进那处豁口,大大减缓进水速度。
卫琅还在船底与那二人搏杀,水中已现了血色,可水中情形完全看不清,这可如何是好
这血可千万不要是卫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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