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炎热多雨。
晚八点,一辆黑色suv穿过层层雨幕停在一家高档会所门前,司机撑着伞打开了后坐车门。
“冯总,到了。”
车内响起一道低醇的男声,“嗯。”
话落,车内的男人弯腰走出来,雨伞遮住了他的面容,只能看到熨烫整洁的丝质白色衬衣,袖扣轻挽到手肘处,露出半截冷白手臂,衬衣下摆扎被一根金色质地的皮带束住,没入了黑色西装裤中,蜂腰猿臂,身形清隽修长。
“那等您结束,我再来接您。”
男人嗯了声,从司机手里接过雨伞,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突出的腕骨劲瘦性感。
伞幕移开,男人拓落的眉眼引入眼帘,像是隐藏在雾色山间的明月,眼窝深邃,眉骨挺阔,清俊的五官透着君子如风的温润。
男人颔首致谢,“有劳了。”
司机憨厚一笑,冒着雨回了车内。
见司机上车后,冯淮方收起雨伞,走进会所里。
一旁侍者早已等待许久,见他来了,立马就迎了上来,并从他手里接过了伞。
“冯总,赵总他们已经在包厢等您了,我这就带您过去。”
冯淮点了下头,任由侍者在前方带路。
两人刚走到包厢门口,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了男女的谈笑声。
他眉头皱了下,又极快地敛平。
侍者推开了包间门。
彼时,包厢里已经坐了八人,五男三女,气氛热烈而快活。
因为冯淮的到来,包厢里短暂地安静了一瞬。
男男女女相继站起身来。
“冯总。”
“冯总来了。”
“冯总可让我们好等。”
“……”
卡座里穿紫色衬衣的男人站起来,他笑眯眯地走过来,伸手拍了拍冯淮的肩膀:“阿淮你可算来了,人家李总可巴巴地等了你半小时。”
冯淮无声地笑了下。
“下雨,路上堵车。”
今天这个局是赵杰森组的。
赵杰森是冯淮的发小,在国外镀金成功后,回锦城做起了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对面的李总是赵杰森的大学同学,在科技园创办了自己的新兴科技公司。目前公司雏形是有了,单单缺少投资,赵杰森念在昔日同窗好友的份上,介绍了做投资的冯淮。
李绍开口:“最近锦城入夏了,雨水大。”
他一边说,一边招呼着冯淮落座,“我们也刚到不久。”
冯淮在李绍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今晚这个局不聊工作上的事,只是赵杰森单纯地请朋友喝一杯。
气氛浓郁。
冯淮不用开车,也喝了几杯。
酒过三巡,李绍放下酒杯,“冯总是第一次来锦城吗?”
不等冯淮回答,他又说:“我这位助理是土生土长的锦城人,明天让她带您去逛逛?”
包厢里的视线顺势看向李绍的那位助理。
鹅蛋脸,柳叶眉,妆容精致,烫着风情妩媚的大波浪卷。
身材玲珑有致,微漏的事业线让人移不开眼。
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冯淮慵懒而随意地坐在卡座里,西装裤包裹的修长双腿交叠。
包厢里灯光昏黄,跳跃的光线落到眼皮上,明暗浮影,掩盖了眸中的深意。
见冯淮不回,李绍心下顿时忐忑起来。
他从大学同学身上没打探到这位投资人的喜好,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但男人嘛,总是难过美人关。
而且他这位助理确实帮着他拉了不少的合作。
冯淮唇角微敛,手指不自觉地点了下杯口:“六年前来过。”
想到六年前的事,他眉间有片刻的松弛。
“也待了一段日子,对锦城算不上陌生。”
李绍脸色不自然地哦了声。
照这意思,他应该是拍在马蹄子上了。
好在赵杰森及时出现打了圆场,“我这发小也不是爱吃喝玩乐的人,再说了,这不还有我陪着吗?我能冷了他吗?”
李绍陪笑地说了声“是”,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
屋外雨势渐小。
酒局结束后,冯淮坐车回了市区的酒店。
刚坐上车没多久,赵杰森就打了电话,“阿淮,老李没有别的意思,远道是客嘛,他就想尽下地主之谊。”
冯淮唇角扯了一抹弧度,轻哂,“原来是这么个‘地主之谊’”
赵杰森:“……”
他轻咳了声,还想替大学同学解释一两句,便听到电话那头开口问起,“灵溪村怎么样?”
赵杰森不明所以地啊了声,“发展还不错,村里的人也脱贫致富了。”
“嗯。”
闻言,冯淮眼神松动,眉间也透了点点柔意出来。
灵溪村的青壮年们常年在外务工,若是能脱贫致富,不用外出谋生,也可以多陪陪家人。
赵杰森:“怎么突然问起灵溪村的事了?你这次来锦城,是打算过去看看吗?”
冯淮抿了下唇,正准备回答赵杰森的话,就被手机里突兀的尖叫打断。
“赵总,小心——”
紧接着,巨大的撞击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电话被迫挂断。
冯淮眉心一皱,吩咐司机,“先不回酒店。”
-
哄睡奶奶后,林点雪小心翼翼走出病房。
走廊里静悄悄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道。
她带上门,看见陈老师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还没走,见她出来后,不经意地轻轻叹了口气。
“陈老师。”
林点雪假装没听到陈老师的叹气,她低下头,长睫轻颤了下,“您先回去吧,医院这边有我。”
“你都还是个孩子,能照顾什么?”
陈翠开口:“老师最近也没什么工作。”
高考结束,对高三学生来说,是解脱。
对高三班任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林点雪点点头,在陈老师身边坐下。
她垂着眸,手指轻轻搅动着衣摆。脸色泛白,唇角也没什么血色,明明是刚成年的模样,这双眼睛却看着有些疲惫。
陈翠看她这样,又心疼又于心不忍。
前几天高考结束,她打电话过去,想问问她考的怎么样。
结果电话打过去没人接,是听同考室的学生说,她根本没去高考。
多方打听下,她才得知林点雪的奶奶进医院了。
林奶奶是想瞒住,让孙女安心高考完,但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送林奶奶来医院的邻居思前想后,还是在高考的前一天给她打了电话。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静默。
唯有医院外的雨声淅沥。
“别担心,奶奶会没事的。”
陈翠顿了下,宽慰道:“高考的事,也别放在心上,明年还可以考。”
林点雪眼尾泛红,眼眶里蓄了些泪珠,透着几分楚楚可怜。
她咬紧了下唇,带着哭腔的声音,轻嗯了声。
陈翠怕提起她的伤心事,也不再提高考的事了。
夜渐深,外面的雨声却没有停下来。
陈翠身体不如小年轻,在陪床睡着了。
林点雪回病房看了看奶奶。
见奶奶唇角有点干,便拿起杯子想给她沾点水。
杯子里的水不知什么时候干了,连热水壶里都没有热水了。
她带上水壶,起身出了房间。
打水的地方在医院的一楼。
许是夜深,医院里除了值班的护士,基本没什么人。
林点雪刚拧开开关,忽而听到杂乱的脚步声。
她好奇地回头,往声源处看去。
五六个穿着白衣的护士,正推着担架往急诊室里赶,担架上的人衬衣上染了半身鲜血。
林点雪只是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
在医院的这几天,像这种突发事故她已经遇到好几起了。
接了水。
林点雪收到了陈翠的消息。
陈翠一觉醒来,发现林点雪不见了,便打了电话过来。
林点雪一边回电话,一边提起水壶往楼上走。
奶奶的病房在三楼,不用特意去等电梯。
她刚走到了楼梯口,只顾着说话,没注意到撞到一人。
一股淡淡的雪松甘冽香萦绕过来。
“对不起。”
没看对面是谁,林点雪便连声道歉。
“无事。”
头顶上方传来温和的男声,如珠碎玉,又温润清风。
林点雪愣了下,下意识抬头。
一瞬间,她便撞上了一双润朗深邃的双眸。
她愣在原地。
男人也在打电话。
“…情况怎么样?我已经来医院了…”
他并没有注意到林点雪的表情,握着手机,侧身离开。
“……手术室在几楼?行,我马上过来——”
那股清淡甘冽的雪松消失后,林点雪才回神过来。
她转头去追男人。
男人步子快,她小跑了好几分钟才看到那道颀长的身影。
比起记忆里的模样,他身形愈发地挺拔,像是竹林里一棵风雨都吹不到的青竹。
举手投足间成熟魅力又有风度。
许是听到后面有都慌忙的脚步声,男人回了头,伫立在原地,看着向他跑来的少女。
他单手插兜,顺便挂掉了手里的电话。
面前的女孩子,面容娇美清丽,眉眼刚长开,还透着稚嫩与青涩。那双大眼睛正水汪汪地看着自己,淳澈又明亮。
“还有事吗?”
冯淮垂眸看着眼前女孩,唇角稍敛,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来。
只是口气有些陌生罢了。
林点雪骤然停下了脚步,没在往前,扑闪的大眼睛闪烁了下,便暗淡下去。
她站在原地,提着水壶的双手背在身后,用力地往里扣了扣。
——看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林点雪顿时便没有了上去相认的勇气了,心里也泛起了几分酸涩与委屈。
见她不说话,冯淮又耐下性子问:“你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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